甄子姐姐 作品

谢师宴18

谢师宴18

昏死过去的谷叔被人七手八脚地擡了回去。

神婆黄姑差村中人扯了块巨大的白布,将尸块逐一捡拾进布中,裹缠好。裹尸布上画了道符,黄姑留在沼泽边开坛做法超度亡灵。

王清浥死的蹊跷。村中人心惶惶,乱作一团。

岑寂也因这事临时改了行程,没再去林中。与骆雪在村中结伴走动,四处打听消息。

村民们对王清浥的遭遇说法不一,大多是无根据的猜测。有说是横死的王海荃鬼魂作祟,也有说村里是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前些时候失踪的王清滟保不齐也是葬身在了这深不见底的沼泽中。

在村口听了会儿话,骆雪百无赖聊地打了个哈欠,转身往村医家走。

村医的家门紧闭。福伯去了谷叔家就诊,院中只有他的徒弟王海琨在捣药。

骆雪隔着门冲他喊了声:“王海琨?”

王海琨背对着门迅速抹了抹泪,回头看向他们。

一见是外乡人,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操起笤帚朝门狠狠砸了过去,驱赶道:“都是你们这些外乡人把灾难招来的!都是你们!都是你们的错!滚!快滚!你们都给我滚!”

他对外乡人的敌意很大。

骆雪见沟通不成,只得作罢。看了眼闪的比她快的岑寂,怏怏走回村道。

“吃瘪了吧。”岑寂幸灾乐祸道。

骆雪不接他这茬,摊手问:“饿了,有吃的吗?”

“有。”岑寂低眸看她摊开的掌心,略一思量,笑问:“不过,你要用什么交换?”

又是交换。骆雪忍不住叹气:“你很爱计较。”

“我就是爱计较。”岑寂倾身低头,竖指戳了戳自己的脸,提议道:“要不,亲我一下?亲一下,换你一顿饱饭。”

得寸进尺。骆雪缩手扭脸,不理他了。

岑寂侧行一步,用肩撞了撞她,颇没个正形道:“欸,考虑一下啊。反正你又不亏。”

“你……”骆雪回怼的话被他突然凑近的唇堵了回去。

偷袭成功,岑寂心情不错地冲她露出个笑。

“你!”骆雪攥紧指骨,照着他那张漂亮的脸一拳挥了过去。

岑寂偏头擡手,轻松接住了她砸来的拳头:“有鸡蛋糕,要吃吗?”

人在屋檐下。骆雪咬牙瞪了他一眼:“吃。”

岑寂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糕点盒,盒中装了八个装摆整齐的鸡蛋糕。

骆雪毫不客气地整盒端走,而后很护食地背过身,不愿分给他。

“吃独食啊你,过分了啊。”岑寂戳了戳她的肩,打着商量的口吻道:“匀我一个吃呗。”

“一个?也不是不可以。”骆雪抱紧怀中的点心盒,防止他偷袭。侧头道:“晚上给我饭吃,不许讲条件。”

“可以。”岑寂爽快同意了。

交易达成。骆雪打开盒盖,从盒中拿起块鸡蛋糕,递给他。

说一个就一个,多半个都没有。岑寂拿过鸡蛋糕,啧了一声:“真小气。”

伊桃和于逸牵着手从道的另一侧迎面过来,与他们打过招呼,伊桃被骆雪怀中抱着的点心盒吸引了注意。

“哇,是鸡蛋糕啊!好香。”伊桃眼馋道。

骆雪看看她,又看了看盒中的鸡蛋糕。犹豫了一下,从盒中抓了两块鸡蛋糕,给她递了过去:“给。”

“给我的吗?”伊桃愉快道,“谢谢。”

匆匆打了个照面,各走一边。

岑寂低头看她啃食鸡蛋糕。她自己吃着,还不忘掰出一半点心喂猫。不由嘀咕了句:“你对别人倒是大方。”

“因为你太小人了。对小人,就要用小人的方式。”骆雪头都不擡道。

这话岑寂没反驳,他从包的侧边袋里取出瓶水,拧开盖。刚准备喝,一擡眸,注意到身边一道炙热的目光。

“想喝?”他问。

骆雪点点头:“嗯。”

岑寂嘴角弯了弯,手中握着的水瓶给她递了过去。

这么大方?不讲条件了?骆雪迟疑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了水。仰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解了渴。

一抹嘴,手中的瓶子又被岑寂拿了回去。

她愣了一下,转头看他。

岑寂喝了两口水,将盖拧上:“看什么?水就一瓶。你该不会连水都要独吞吧?”

“我喝过了。”

“嘴都亲过了,我又不嫌你。”

“……”

不太正经的样子。骆雪撇开视线,转移了话题:“你觉得,黄姑口中说的强盗,会是谁?”

“你觉得呢?”岑寂反问她。

“是我先问的。”骆雪不满道。

“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吧。”这话岑寂说得很肯定。

骆雪嚼着鸡蛋糕,默了片刻:“只是个大概,还不确定。”

“我也一样。”岑寂竖指戳她一鼓一鼓的腮帮子,被她打了手,嬉皮笑脸道:“要对一下答案吗?我数三个数,一起说?”

“可以。”

“三、二……”

“王清浥。”

“王清浥。”

倒是有些默契。骆雪弯腰把掰成小块的鸡蛋糕喂送到小巴嘴边:“你是怎么联想到她的?”

“谢师宴。”岑寂问,“你呢?”

“我也一样。”骆雪道。

“那就……去学校看看?”岑寂提议。

“跟我想一处去了。”行至岔口,骆雪转头四顾:“走哪条道?”

岑寂指了指她右手边位置:“这条路。”

“嗯。”骆雪点点头,又拿起块鸡蛋糕。与他对视了一眼,将鸡蛋糕一分为二,给他匀去半个:“给。”

岑寂看着那半块鸡蛋糕,一挑眉:“半个?”

“不要?”骆雪作势缩手。

“要。”他迅速拿走了那半块鸡蛋糕,一口塞嘴里:“真小气,也就够塞个牙缝。”

村医家到学校之间的距离有些远。岑寂半道从村中借了辆又小又破的三蹦子,往驾驶位上一坐,拍了拍后座:“上!”

后座扬起一层灰。

“……”骆雪叹了口气,抱起一脸抗拒的小巴,挤进后座。得亏伊桃给她拿了身方便活动的运动服,要换成昨夜那身,擡个腿都费劲。

老破小的三蹦子果然没让她失望。

把她颠到魂颤。

这跟电视里演的不一样。电视剧里的男主都是骑着酷帅的机车,载着女主一路风驰电掣,又飒又欲。

眼下尘土乱飞,只有一辆速度最多能赶超驴车的三蹦子。除了驾车人的脸长得欲之外,憋屈到腿都伸不开。

骆雪胡思乱想了一路,车停下,两条腿早已僵麻。

岑寂轻车熟路地把三蹦子停在了校门口,跳下车。往校门前走了两步,没瞧见她跟上。回头道:“走啊,愣着做什么?”

“麻了。”骆雪一步一挪,好不容易才下了车。

扶着门稍缓了缓。能活动开了,这才把小巴放到地上,跟上了他。

“走正门,人给进吗?”

“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岑寂看了眼守在大门口在打瞌睡的保安,视线转向栽了一长排杨树的南墙:“我知道个偏门。”

既是偏门,骆雪便跟着他走了。行至南墙边,踩着树荫往前行了约三五十步,他停了下来。

门?这哪儿有门?

骆雪诧异看他,见他弯腰在地上扒了扒,走近了些,瞧见杂草下竟是掩着一个拱形的洞。

“偏门?”骆雪惊讶道。

岑寂点点头:“嗯。”

骆雪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洞,更惊讶了:“这难道不是狗洞吗?”

“也可以这么说。”

“……”什么就也可以?这根本就是狗洞好吧!他还真是有够能屈能伸的,要换成谢必安,一定是死都不会去钻这个洞。

见她呆住不说话了,岑寂忍俊不禁:“你先还是我先?”

“算了,我还是……”骆雪仰头看墙头,戛然止了话音。墙头上布满了玻璃碴子。看来翻墙行不通,得扎一身血窟窿。

岑寂顺着她的目光擡头看,微微一笑:“还是我先吧。”

他回手把衣服帽子扣上,往下压了压。伏低卧倒,手脚并用地往洞中爬。

这洞的宽幅恰巧能供一成年人爬行通过。他动作还算利落,倒也不算狼狈。

骆雪蹲地歪头,隔着狗洞看他掸落帽上沾到的尘垢,好奇问道:“你的那些手下,看你爬过狗洞吗?”

“没。”岑寂蹲下身,与她隔着洞面对面唠嗑:“怎么这么问?”

“就是觉得有点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这里没有手机,不然我还真想拍张照留个念。”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岑寂往身后观望了一圈,朝她招招手:“过来。”

“小巴。”骆雪捏住小巴的后颈,把它推入洞中。见它爬了进去,这才挽起衣袖,跟着小心翼翼地往里爬。

这会儿是假期,校园里空空荡荡的,半个人影都瞧不见。

“你知道教职工办公室往哪儿走吗?”骆雪问。

岑寂一路疾行,头都顾不上回一下:“知道。”

“那你知道王清滟和王清浥的在哪个班吗?这里的门要是上锁了可怎么办?”骆雪又问。

她的问题太多,岑寂没打算回应。

他步下台阶,站到了操场边界的铁门前。从背包里摸出根细长的铁丝,掰折扭转了几下。照着挂锁的锁眼捅进去,来回活动了几下。锁眼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锁开了。

从拿取开锁.工具到成功开锁,期间不超过五秒。

这也太快了。骆雪有些怀疑,他现实生活里是不是个开锁匠?或许,是个惯偷?

岑寂拿下铁门上的挂锁,摊掌给她亮了亮:“你觉得我会打无准备之仗?”

“当我没问。”骆雪道。

说着话的间隙,脖子里忽地窜进一股凉风。这股寒意刺的她瞬间打了个抖,汗毛直立。

花坛里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碎响声。循声看去,草木未动。

就好像,她感知到的风仅是一种幻觉一般。

小巴炸了毛,惊慌退行了几步。弓起背做攻击之势,龇牙冲花坛处发出低低地嘶嚎声。

奇怪。

骆雪的步子慢了下来,警惕往花坛处细看。

“怎么了?”岑寂问。

“感觉不太对劲。”骆雪看了他一眼,视线很快又转向了花坛:“从进到这里,就感觉很不舒服。就好像……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看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