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寿宴9
理论上来说,这买卖就是霸王条款。
骆雪听明白了她的话意,克制着深吸了口气:“那我这状态会持续多久?还能恢复吗?”
“这也得看机缘。”王素玟似有深意道。
“……”真想跟她打一架啊。
院中三人都没再开口,各有思量。
四下无声,气氛一时间有些冷场。
王素玟默了半晌,主动开口道:“作为对老顾客的优待,我也可以再附赠你一个或许对你们会有用的信息。”
“老顾客?”骆雪很快想到了一个问题,“你这老妖精,究竟活了多久了?”
一直在竖耳听话的岑寂噗呲笑出声。
“问女性的年纪,可是很不礼貌的哦。”王素玟道。
骆雪当即给她递了个白眼:“你礼貌?你礼貌你偷我的时间?”
“好了,不聊这些不开心的事了。”王素玟转移了话题,道:“关于你们之前打听过的族谱去向,你们难道不好奇吗?”
“你之前不是说,关于族谱你并不知情吗?没记错的话,你还说过,关于族谱你不会与外乡人交代,”骆雪满是敌意地回怼道,“谁知道你是不是打算给我们一个会误导我们的信息?是想诱导我们往别的方向思考?”
“那你要不要听?”王素玟问。
骆雪仰靠在摇椅里慢慢悠悠地摇了摇,略一思量,颇傲娇道:“那你说说看吧,看我要不要信。”
“上次你们离开后,我记起一件事。”王素玟举扇遮阳,缓步走去了树荫下:“族谱丢失那日,祠堂曾意外着火。那次祠堂失火,赶巧我也在。”
“那场火,是意外?还是人为?”岑寂问。
“这我不能确定,”王素玟回忆道,“但在发生火情时,我有在放置族谱的祭台前见到过一个鬼祟的人影。”
“是谁?”骆雪急忙问。
“福伯。”王素玟道。
“福伯?”骆雪满眼怀疑地看着她,“赶巧福伯死了。死无对证,你这么说,我们也没有办法核实。”
“要不要信是你的事。”王素玟道。
“如果真是福伯……”骆雪闷声思考了片刻,费解道:“他拿族谱做什么?”
“或许,是有想要隐瞒的秘密。”王素玟道。
“比如?”骆雪托腮看她。
王素玟耸了耸肩:“这可不在我的解答范围内。”
“比起已经死掉的福伯。”骆雪看着她,轻呲了声:“我倒是觉得,你的疑点更大。”
“带着情绪思考问题,往往会进入误区。”王素玟道。
“你这是在警告我?”
“我只是善意提醒。”
“我在你身上可感受不到什么善意。”
“那你,随意。”
“不管你怎么说,我还是想确认一下。”骆雪的手伸进了口袋,抓住了袋中的任务卡:“是你吗?你就是那个偷命人?”
“偷命?”王素玟摇头否认,“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拿了点养料维持我年轻的状态,还不至于去杀人。”
“可你……”骆雪戛然止了话音。口袋里的任务卡跟以往结束任务时的反应不一样,忽然之间变得滚烫,灼伤了她的掌心。
她吃痛抽手,掌心里已是一片血污。
岑寂三两步走去了她身边,抓住她的手腕,动作极快地用帕子将她流血的伤口裹缠住。
“走了。”他不由分说,将她从椅子上拉拽起,牵着她大步走出了古着坊的院落。
身后的院门吱呀吱呀地关上了。
骆雪愣了会儿神,挣脱岑寂的手,揣兜将任务卡掏出确认了一下。
任务卡上的剩余时间锐减砍半,她的判断出错了。“偷命人”不是王素玟,是另有其人。
岑寂给她递了颗薄荷糖:“在想什么?”
“在想……”骆雪伸手拿走了他掌心里的糖,“我好像有点理解你的感受了。”
“说说看。”岑寂朝三蹦子的方向擡了擡下巴,示意她上车。
“我是我,又好像不完全是我。”骆雪把小巴暂交到他手里,挺费劲地挤上车:“我的意思是,我好像有点吃自己的醋。如果你们都只是为了你们各自的前尘找到我的话。”
“前尘?”岑寂不怎么理解地看着她。
“嗯,前尘。”骆雪并没打算细说,记起前一夜“又死一次”的经历,不悦道:“你前世也是个疯子。”
“你信王素玟的话?”岑寂道。
骆雪低垂着头,窸窸窣窣剥开糖纸,将糖放入口中:“你指的哪一部分?”
岑寂斟酌了一下:“前尘记忆?”
“或许吧。”骆雪一语带过了这个问题,摊手道:“小巴给我。”
三蹦子在坑洼的村道上颠簸,骆雪的思绪有些乱,一路都很沉默。
这具身体老化了许多,她能清晰感觉到自己从体力到精神状态都变差了。这让她有些疲于应付眼前这些乱七八糟的杂事,甚至于对任务倒计时砍半都没什么特别关注的兴趣了。
毕竟她也很难料,究竟是任务截止时间在前,还是她的身体彻底老化无用在前。
半晌无声,岑寂将三蹦子停在稻田旁,回头看她:“你真的没问题吗?”
骆雪出神看着远处的一处矮坡,心不在焉道:“怎么?”
“感觉,你跟平时有点不太一样。”岑寂道。
骆雪心说这世界真荒唐,莫名其妙地偷走了她的大把时间,她却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她有些烦躁,出口的话语气并不好:“我都老成这样了,还能跟平时一样吗?”
“衰老,是值得生气的事吗?”岑寂不解道。
骆雪望向远处的目光收了回来:“不是吗?”
“不清楚,我没有老过。”岑寂道。
“你还是闭嘴吧,”骆雪叹了口气,“你说这话更让人生气。”
“七爷!祁月,祁月她……”旭枫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岑寂皱眉看他,不耐烦道:“气喘匀了说。”
骆雪跟着皱了眉。人老了,身体的各项器官功能也退化了。有人靠近,她竟是一点气息差异都没能分辨出来。
“祁月、是祁月她……”旭枫往来时的方向胡乱指了两下,“她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晕倒了。我没能找到伊桃,不知道该怎么帮她。”
“带路。”岑寂道。
往前行了约三五分钟,远远的,能看到树下有一坐一蹲两个人的影子。
距离渐近,骆雪终于看清了那两人的样貌。是祁月和叶泊。
祁月似是刚清醒,蜷坐在树下,在揉太阳xue。叶泊给她递了瓶水,她挺暴躁地将他手中拧了盖的水打翻了。
岑寂将车停下,隔了点距离看着树下的两人,问带路的旭枫:“叶泊怎么跟你们在一起?”
旭枫挺不自然地挠了挠后脑勺:“刚刚祁月突然晕倒我吓了一跳,赶巧那会儿遇上叶泊。我想着叶泊跟我们之前也都是朋友,就把祁月……”
“你对‘朋友’的定义,门槛是不是太低了?”岑寂冷冰冰打断了他的话。
“在这地界,死在所谓朋友手里的不在少数。你对人,不能少了戒心。”骆雪替他翻译了他口中硬邦邦的那句话。
“知道了雪姐,我以后会注意的。”旭枫道。
他匆匆跑去树下,蹲地询问祁月的身体状况。祁月推开了欲搀她的叶泊,架住了旭枫朝她伸去的胳膊,借力从地上站起。
动作牵扯,祁月的衣袖往上缩了一截。她迅速拉扯衣袖,将手肘盖住。
骆雪的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她虽视力有所衰退,但她看得仔细,确定没看错。祁月的右手肘上,有一个人胜形状的纹身。
她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轻戳了戳岑寂的后背:“你看到了吗?祁月她的……”
“嘘——”岑寂给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看他的表情,他知道。骆雪抿唇点头,挺担心地重新看向了祁月,声压得很低:“她不会有事吧?”
“暂时,不会。”岑寂道。
祁月瞧着很虚弱的模样,脸色苍白,行步不稳。她在旭枫的搀扶下朝三蹦子停着的地方慢慢走了过去。
叶泊原地踌躇了片刻,一咬牙,快行了几步,越过了祁月:“七爷,我有件事要……”
“叶泊!”祁月打断了他的话,“叛徒在七爷面前没有发言权,你管好自己。”
叶泊的目光倏地停在了骤然变老的骆雪身上,眼底是难掩的惊讶:“骆雪?”
骆雪略一点头,从三蹦子上慢慢挪了下来。她将小巴放在了后座上,附到岑寂耳边小声交代了句:“我去去就来。”
岑寂皱了眉,但还是依着她,点了点头。
骆雪朝叶泊招招手,示意他跟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远了些,叶泊忍不住追问:“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发生什么事了?”
骆雪止步回头,回避了他的问题:“关于祁月,你知道什么?”
“我在季风那里听来些话,”叶泊往祁月的方位看了一眼,“祁月她,或许是受了季风的蛊惑,在做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是什么事?”骆雪问。
“她可能……”叶泊的声又低了几分,“在试图复活祁阳。”
“用什么方式复活?”
“以命易命。”
“媒介呢?”
“人胜之术。”
“有破解的方法吗?”
“据我所知,这样的邪术一旦开始就没有终结之法,且极凶险。所以这事得尽快让七爷知道,眼下或许只有七爷能救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