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人的心中，有一个洞。在孩提时期，这个洞里，会生出许许多多的能量，这些能量聚在一起组成“勇气”。它们充满整个心房后，便会经由血液曼延至全身。少年人不费一丝力气就能感知到它们，于是他们尽情折腾，哪怕天翻地覆也不害怕，好似这能量总也用不完。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盈满气体的心脏也开始皱缩。这看似无穷尽的能量，也一点一点地蒸腾在人世间的种种因果里。最终那能量，消失殆尽。那洞眼也被岁月粘合，只留下一颗，本就平缓跳动着的心脏。因它一直沉默地律动着，所以许多人都不知道，那能量，曾充满过整个胸房。但也不用担心，只因它在最后的最后，终会消散在这无声的时光里。
毕竟，一个人只有一个青春。
所以有一些些好奇，也是正常的吧。
是回国了吗？
像是石头落到水里，只是沉下去，没有回声。
纪晴忽然间，觉得心头有些难过。
他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那里，也不需要对视，只是觉知到他的存在，那些和他有关的记忆便立刻变得清晰起来。
这种感觉很像纪晴曾看过的一段蝴蝶蹁跹的视频，那些彩色的蝴蝶，成片成片的聚在天空中，频繁震翅膀。那封尘的旧事就像发现猎物的蝴蝶，全都张扬地齐齐扑向纪晴，任她怎么躲，也躲不掉。
恍神中，纪晴喝了口水。恰巧，被水呛到，她清醒过来。
珍爱生命，远离青春。
她放下水杯，低下头，假装整理手腕上的花朵。恢复自然后，她目不斜视，镇定自若地和顾梦继续聊着教育方面的话题。
对面，常屿似有若有地看了一眼又一眼。
她和从前一样，还是那么胆小。但她神情间，却比年少时多了几分自在，这也使她更显清和。
只见对面，那眉眼清秀的女生，忽而笑了起来，她眼眸中霎时闪动着灵动的水色。
“你这也太光明正大了吧！”叶嘉航忽地踢了一脚常屿的座椅。
“怎么，久别重逢，看一眼都不行？”常屿坦荡地迎上叶嘉航戏谑的神情。
“你这，是一眼吗！”叶嘉航撇嘴。
这时，轻快的音乐声响起，全场灯光瞬时暗了下来，婚礼正式开始，唐棠挽着唐爸迎着光亮缓缓走了进来。
本还喧哗着的人影，在光线暗淡下来后，全都看向大厅入口。
纪晴也和众人一样侧身看了过去，她举起手机开始录像，她的镜头随着唐棠的身影来到最前方。等候多时的唐哲上前牵住唐棠，两人宣读完誓词，交换戒指后甜蜜地相拥亲吻，这也引得座位上的亲友再次发出阵阵欢呼声。
接着主持人邀请新人好友上台致辞，顾梦和她的先生互为捧哏似得细说了不少新婚夫妇的校园趣事。一时间，欢笑不断。
两人回到座位后，顾梦小声地问纪晴：“接下来，是不是轮到你啦？”
纪晴赶忙摇头，又连连摆手。
“接下来，让我们来欣赏一段来自新人好友的祝福视频，这段视频完美地展现了两位新人恩恩爱爱的细节点滴。”
听主持人这样介绍，大家又好奇地看向舞台中央，顾梦，也不例外。
只见屏幕上，唐棠和唐哲身穿明制汉服，在春日里，在花影重重下，两人或是低头笑谈或是捧脸逗趣，缱绻旖旎，爱意流动。视频尾声，两人挽手提灯走在新生的竹林里，烛火忽明忽暗，将两人身影慢慢拉长。画面定格在此，颇有种夫妻双双把家还的既视感。
顾梦边看边拽着张皓的手说：“这个视频，看得我好感动啊！这个氛围感真是绝了。也不知道是谁拍的，我也好像想拍啊，你看，里面的汉服也好漂亮啊！”
视频播放完，那皎如星月的灯光又亮了起来。
主持人示意新人站到台前。等唐哲说完谢辞，唐棠压下眼底泪水，她望着台下那抹浅蓝色的身影激动且快慰地说：“再次感谢大家愿意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我和唐哲的婚礼。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我很幸运，所以才能在成长的道路上收获到最美好的亲情、友情和爱情。谢谢相遇，谢谢你们，我会带着这些祝福继续成长。敬你们。”
唐棠挽着唐哲，端起酒杯向纪晴所在的位置遥遥举杯，纪晴也举起手边酒杯，开心地看着她笑。
顾梦像是觉知到什么，她忙晃晃纪晴的胳膊，惊奇问道：“刚刚的视频，是你拍的吗？”
纪晴捏着酒杯犹豫片刻，才缓缓点头。
坐在纪晴右手边的女生见她点头，立即插话道：“哎？你现在是摄影师啊？”
纪晴摇头：“不是啊，我只是帮唐棠拍个照而已。”
“哇哦！那你能帮我拍吗？”
“嗯……”纪晴绞尽脑汁，正当她想直接拒绝时，就听李一楠说：“对了，还没问你，你是在春城工作吗？”
纪晴摇摇头：“不是啊。”
李一楠见她热情搭话，纪晴却反应平淡，便问：“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我是你高中同学啊。”
“我记得啊，可你，不是我初中同学吗？”
“我就知道，我是你高中同学，你看这桌大半都是高中同学！”
纪晴见李一楠激动起来，忙安抚道：“不好意思啊，那我应该是记混了。”
李一楠很是不解：“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你初中的同学呢？”
纪晴踌躇着缓缓地说：“就……感觉吧，我应该是把你和我的另一位初中同学弄混了。”
“是因为我长得太大众了吗？”
这时，有人搭话进来：“不，你这分明是女大十八变，你要不说你是李一楠，我们都认不出来呢！”
有人忽的一下笑出声来，旋即，整桌的人都笑了起来。
纪晴略皱眉头，看向说话的人，她想起来了，这不是常屿的好友——叶嘉航吗？他怎么长大了，还这么闹腾。等她想再认真解释时，就听李一楠激动地说：“新娘新郎来了，快，把酒倒满。”
那边又有人在问：“等下祝福语说什么来着？”
他紧张兮兮，生怕忘词。
说话间，唐棠和唐哲来到餐桌旁，挨个举杯后，唐棠正好站在纪晴身旁，她欢欢喜喜地将纪晴抱在怀里。
站在一旁的李一楠颇为感怀地看着她俩起哄道：“哇哦！时隔多年，终于又看到你俩这卿卿我我的模样了。真好！那啥，今晚我们一定要不醉不归哈！”
唐棠也揶揄道：“好啊！让我们敞开了喝。”
晶莹剔透的酒杯碰在一起，发出喜悦的声音。
“祝唐棠和唐哲新婚快乐，幸福美满，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唐哲见他们如此默契，他下意识地欢笑着看向唐棠，等牵住她的手后，才看向众人笑道：“你们怎么这么整齐，是彩排过吗？”
李一楠笑说：“就刚才，才讨论出来的，这最新鲜最美好的祝福，全都属于你们！”
新婚夫妇欢喜地道完谢，喝尽杯中红酒。
纪晴也跟着，一口气喝完杯中余酒。
“没想到你会喝酒啊？”李一楠很是吃惊，她觉得纪晴个子虽高，但很清瘦，看起来柔柔弱弱，仿佛风一刮，就能被风吹走。
纪晴不想引起注意，她忙侧身看着李一楠小声地说：“我只能喝一点点。”
“她的一点点，可不是你想像中的一点点哦，你们慢聊。”唐棠凑到两人中间，她俏皮地冲李一楠眨了下眼睛。
唐哲牵回唐棠，两人笑着招呼大家继续用餐，顺势他俩又走向下一桌。
李一楠坐下后忙凑近纪晴，好奇地问：“你是什么酒，都能喝一点吗？”
“葡萄酒和红酒都能喝一点点，啤酒也可以，但是喝不了白酒。”
“可你看着，不像是会喝酒的人啊？”顾梦也很好奇。
“可能和遗传有关吧，我爸酒量还行，我只是单纯觉得红酒和葡萄酒好喝而已，所以就能喝一点点。”纪晴这么说着，又好玩地晃了晃拿在手中的酒杯。
听她这么说，顾梦和李一楠不可思议地冲她竖起大拇指。
“你可真是个神奇的人，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酒好喝呢！”李一楠端起酒杯示意纪晴，顾梦也拿起果汁，三人靠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酒至酣畅，人来人往，热络不已。像是认识了好几百年，却从未见过面一样，他们聚在一起，想要把所有的话全都说完。好像也是，很少能有什么聚会可以把从小到大的同学和朋友都聚在一起，可不得聊个地老天荒嘛。
可纪晴却觉得这声音太过吵闹。正好顾梦也有些累了，三人一拍即合，想换到一个安静的地方接着聊天。
看了一圈，也就草坪那边没什么人。只见一块大大的方形幕布垂挂在弧形舞台中间，它两边还围满了精心搭理过的高大绿植和娇嫩花朵，随着晚风轻拂，舞台上的白纱正翩翩起舞。
那架银白色的麦克风，则形影单只的立在舞台最前方。台阶下的草地上还铺着几块浅色地毯，几组矮脚沙发也整齐地摆放在地毯后面，它们正静悄悄地享受着日落前的宁静。可巧，有三人也想同享这份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