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吃完火锅，纪晴和颜老师去浴缸里挑西瓜。颜老师抱着又圆又大的西瓜来到厨房，纪晴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颜老师见她神情淡然，便问：“怎么啦，没考好吗？不应该啊，你成绩不是挺好的吗？”
纪晴将切好的西瓜，一片一片地放到盘子里，她沉默着，不知如何说起，只好摇摇头道：“我挺好的，颜老师，我应该会去樾城师范。”
颜老师听纪晴这样说，便明白了，她点点头，轻声安慰：“那也不错，其实大学也就四年时间，过得很快的。以后还能考研，可以再考到自己想去的学校。”
“可能我太理想化了吧。颜老师你说，有得到就会有失去，那是不是，不得到就不会失去。”
她的声音，飘飘然然，像是在和自己说话。
“你啊，就是想得太多了。其实很多事情，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很多事也不都是非黑即白。人这一生是很漫长的，会有很多情非得已的时刻。可能有很多事情，现在看着很重要，但再过几年，就会觉得不过如此。”
“是吗？
“放宽心，没准你在樾城师范会遇到个小帅哥，那时，你就会觉得考到樾城也挺好。”颜老师拍拍纪晴肩膀，“走吧，我们把西瓜端出去吧。”
纪晴端着西瓜从厨房出来，就听米洛满怀激情地说：“虽然我们都是因为画画，才聚在这里。虽然考上大学后，我们就会各奔东西。但即便如此，我也不会忘记这里，我也不会忘记你们！我也不会忘记，一个身体里装着两个梦想的自己！祝我们都能再创辉煌！”
少年人的豪情壮语，听起来非常热血，但几滴雨水，就能把它浇灭，余烟也会很快散尽。但即便如此，轻狂的话还是要说，不说，又怎么证明自己还青春年少呢！
“恭喜你们，即将迈入人生新篇章！”林老师欣然地为他们鼓掌，“大学生活，丰富有趣，希望你们一番游历后，都能各得所愿！”
大家以瓜代酒，举起西瓜大声欢呼。
再热闹的聚会，也会有结束的时刻。
纪晴无神地走在小路上。她觉得这个夏天，就像刚才的火锅局。开始时，是那么的激昂热烈；结束时，却那么的仓促平淡。
她缓缓走向，寂静深夜，以一种更加坚韧孤绝的姿态。
接下来的日子，又变成漫长等待。这期间，唐棠约想要她出去玩，但都被纪晴都以各种理由拒绝。
七月下旬，录取通知书陆续下来。
纪晴趁着太阳最热的时候，回到学校，取走录取通知书。
傍晚，学生多了起来。教导主任看着正签着名的学生，感叹道：“不错嘛，春城大学医学系，你俩很厉害呀！这个专业可是王牌专业，今年更是涨了二十几分呢！”
“可不嘛，还好考上了。”叶嘉航签完名字，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
常屿接过水笔，在签名表上找着什么。一行行看去，他的视线停在最上，学校在前，姓名在后。
录取院校是，樾城师范大学。
只这一眼，常屿的心，凉了半截。
耳边传来热闹人声，有学生问：“老师，我们学校的理科状元，最后去哪了呀？”
“哦，她呀……”教导主任很欣慰，“她去了排名第一的大学。”
“哇，厉害了！”那男生继续八卦，“不过，你们知道吗？我们文科班，今年出了一匹黑马！她都参加艺考了，结果架不住文化课成绩好，就去了樾城师范！你看，人家牛不牛，我之前跟她一个班的。”
“哦，可是，对于艺术生来说，考上美院才厉害吧？”搭话的同学表示不解。
“话是这么说，但是能走文化课不是更好吗？女生读个师范，以后好找工作呀！”
教导主任闻言笑道：“小小年纪，思想如此固化。签好姓名，就赶紧拿着录取通知书回家吧，不要在外面乱晃了。”
常屿听完这段对话，心更是慢了一拍，他看着她的签名，久未回神。
“走了。”叶嘉航拍拍他。
两人和教导主任道谢后，离开办公室。
叶嘉航看着身旁像是丢了魂魄的人，嬉笑着问：“刚刚那个男生，说的是不是纪晴啊？”
“啊，是吧。”常屿无措地抿了抿唇。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考试考好了不好吗？再过几天，你就能看到你朝思暮想的她了！嘿嘿，能做的事情可太多了，我看好你哦！”叶嘉航傻笑着搭上常屿肩膀，用力摇晃起来，“就问你，激不激动！”
“但愿吧。”常屿默默捏紧录取通知书。
叶嘉航见好友神情恍然，他一头雾水地摇了摇头。
月底聚会，早已定下。纪晴推脱不了，她换好衣服，看着镜子里扎着马尾的女生，用力微笑。
加油，你要坚定，你不能……不能影响他的未来。
只见，镜子里的女生，眼神茫然，笑容不再。
出门时，她将枇杷枯枝带了下来，她步伐坚定地朝楼下垃圾桶走去。
“纪晴——纪晴——”
远处传来活泼的叫喊声，将她的放空的思绪拉回现实。
纪晴笑着，向唐棠挥手。
“我都喊了你好多声，你怎么都不理我啊？”唐棠冲过来，一把抱住纪晴。
“不好意思呀，我没听见。”
“好吧，好吧，原谅你了。”唐棠甜甜地牵起纪晴的右手，“你穿这种白色长裙可真好看，你看，我的小短裙，可爱吗？”
“超美的，你都可以去当模特了。”纪晴十分捧场。
这时，她们等公交车来了，两人上车后，照旧选了靠窗座位。唐棠挽住纪晴胳膊，兴奋地说：“你知道吗？我和唐哲要去北城上大学啦！”
“哇！恭喜恭喜！”纪晴真心实意地为唐棠感到开心。
“就是离家远了点，不过，正合我意。”唐棠笑容满面，“你知道常屿和叶嘉航去了哪吗？”
纪晴平静地摇了摇头。
“我就知道，你看你，离开我，就什么八卦都不知道了。”唐棠直拍大腿，“我跟你说，他俩去了春城大学。”
“嗯，听说春城大学的医学系很好呢。”她声音清丽如旧。
“是呀！那你呢？你怎么去樾城师范了，你不是要去美院吗？”
“哦，我想去看看樾城的梧桐。”
“是吗？”
“是啊。”
车窗外，午后阳光，明亮灼眼，落满纪晴半边身体。她垂在腿上的胳膊洁白耀眼，像透明水晶，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破碎。
下一瞬，她歪着头，倚在唐棠肩上。她闭上眼，假装看不懂唐棠关怀的眼神，她将烂熟于心的话，缓缓背出：“我文化课成绩还挺好的，要是报美院，有些可惜了。而且樾城离北城不远，坐高铁很方便，我还能去找你玩呢。”
“你不记得你是路痴了吗？高一时，你说你跑错过几次教室？还是乖乖等我去找你吧！”唐棠浅浅地摸了摸纪晴的长发。
纪晴扬起笑脸，又问：“你给唐哲准备生日礼物了吗？”
“我给他准备了——好多祝福的话。”
“还能这样？”
“那不然呢，女孩子有时，还是要矜持一点。”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笑了起来。
到站后，唐棠看到等在ktv门口的常屿，她欢喜地拉着纪晴小跑过去。
“我们也才到，走吧，我带你们上去。”常屿按开电梯。
如他所料，从下车那刻起，她就一直低着头，她不再，看向他。
三人来到包间，唐哲和叶嘉航正围在点歌机前。
“你们看看想吃什么？”见女生进来，叶嘉航殷勤地将菜单递给纪晴。
“都可以的，还是你来点吧。”纪晴将菜单推了回去。
叶嘉航看了眼常屿，点头接过。
“我们给你定的生日蛋糕做好了。”唐棠冲着唐哲晃了晃手机，“咱两一起去拿呗。”
“按道理来说，我是寿星，你们不是应该把生日蛋糕当成惊喜送给我吗？”
“哎呀，我们就是不按道理啊！你一个男生不要总看偶像剧，好不好啦？”唐棠叉着腰，朝他翻了个白眼，“去不去？”
唐哲无奈叹气，他一向拿她没办法，只好跟她去取蛋糕。
包厢里，叶嘉航趴在点歌台前，勾勾选选。
纪晴笔直地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一言不发，只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常屿垂手坐在最里面的沙发上，他看了眼埋头捣鼓的叶嘉航，走过去，拿脚踢了踢叶嘉航崭新的鞋子。
“你干嘛？我这是新鞋。”叶嘉航怒了。
常屿微眯着眼睛看向他，沉声说：“我也想点歌。”
“您请。”十分有眼力见的叶嘉航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我突然想起来，我们没点饮料，我去买点饮料吧。”
“不是说，不能自带饮品吗？”纪晴疑惑。
“我背了书包，可以放到书包里，你们先唱着哈。”叶嘉航说完，忙溜了出去，他还非常体贴的将门关好。
“你要点歌吗？”常屿点好歌，转身看向她。
“不用了，我不会唱歌。”纪晴摇摇头，她放在外侧的手掌牢牢抓住帆布包。
常屿察觉到她在紧张，但他，却不愿收回目光。
两人远远坐着，中间，像隔着无形的大山。
一丝风声，都透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