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你得到了习名的真传，如果你哥哥还活着，他会为你感到骄傲的。”老头子说得热泪盈眶。
习籽嘘了一声，习名死后，他一直活在层层阴霾之下。所做的一切都被习名所操控，成为他调查一切事件来源和走向的提线木偶。
可现在，他要摆脱束缚，从棋子变成棋手。
“游客的房间在26号，拍卖会开始了。”老头子提醒他。
最后一件拍品的拍卖进度过半，如果习籽没有去楼下传信，拍卖行就会起疑。一连多个服务生会受令来金层打探情况，到时候人多眼杂，别说脱身，连通衢水陆商会都要受他的牵连。
翠姐性格爱玩，但人品不算坏，她堵上了水陆商会的声誉帮自己，绝对不能坑她。
“知道。”习籽咬牙。
压轴拍品拍卖开始了。
耳边拍卖铃响，习籽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根本无心知道异能球能拍出怎么的天价。
“5000万……”
“5200万……”
“5800万……”
“……”
天文数字还在飙升，习籽站在26号房外时，点缀着白色珍珠的褐纱正随着徐徐的微风抖动。
习籽侧目去看，猛地，黑纱被一阵强风拉拽，急速往房内收缩，扎实地挡住了门窗。
里面的人很警觉，习籽暗道。
他擡手去撩褐纱时，忽然，耳边“叮”的一响，清脆悦耳。
主持人美眸一缩，慌乱地盯着金—026房。不出她所料，026房间在进行异能球的竞拍，她手指微蜷，握紧拍卖台的沿角，瞪了披着服务生脸的习籽一眼。
眼神在厉喝他：快点动手，等什么？！
习籽舒了口气，忽然房内虚影一晃而过，习籽察觉之时身后一紧，他赶忙往后一退，可反应还是晚了一步。
“虚影”镇住他的后背，胳膊往后一带，下盘本就不太稳的习籽重心猛地后移，被拖进了房内。
他的鼻子和嘴被手捂住，大脑缺氧导致了短暂性的模糊和失明。
习籽视线对焦后把扼制他的人认了出来。
华哥！
他的花架子本事短时间内进步这么神速，八成是游客的功劳。习籽哼哼了两声，打算露出智能手表以证身份。可下一秒，他目光一斜，被一个女人吸引了。
被游客钳制在藤椅上的女人一身雪白，温婉安静地端坐着，一张没有死角的脸对着习籽，看久了习籽还隐约觉得她在对自己笑。
游客却是一如既往的高冷，看不到一点多余的表情，他手里一柄异能幻化出来的长刀卡在了女人的脖颈位置，稍微一动就会人头落地。
习籽挣扎着又嗯嗯两声，想吸引游客的注意力，可对方压根连眼睛都不擡一下。
华哥手肘顶他的小腹，骂道：“老实点！再他妈乱动，老子阉了你。”
这一下顶得他肚里翻江倒海，喝的茶都差点吐出来。当然，那把别在裤腰带上的象牙短刀也在这时落在地上。
“操！”华哥捡起短刀就对准了他的喉咙，“游客哥哥果然神机妙算，这群孙子真的已经发现我们了，想弄死我们。不过，派这么一个废物，顶个屁用。看什么看，老实点！”
房内只有三个人，一个女人，一个游客，还有一个华哥。
雨亦奇呢？
“找我吗？”清亮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拍卖行查得还挺严，连我们几个人都摸得一清二楚。”
这时，外面拍卖声停了片刻，白衣女人按捺不住，扫了一眼游客。
外面的异能球价格涨到了8500万。
游客把短刀挪了一公分，女人转头，敲了一下竞拍铃。
楼下主持人说：“8600万！”
雨亦奇绕到了华哥身后，手指挑开了锋利的象牙短刃。
“他想活命，就一定会听话的。”他转而问习籽，“对吧？”
认出来了？习籽心里暗自打鼓。
应该大差不差了，游客连正眼都没看他一眼，华哥这个脑子怕也认不出来。
只有雨亦奇……自己脸上的□□是他给的，他应该认得。
华哥把刀一收：“饶你一条狗命。”
“活着离开这里，知道下去后该怎么回话吧？”雨亦奇两手挽在胸口前，气定神闲道，“别说岔了啊。你能有命去交差，算欠了我们一条命。”
习籽怔怔地回望他。
雨亦奇在暗示自己不要趟这淌浑水，让他早点离开这个房间。
自己身后是翠姐和一整个通衢水陆商会，身份暴露会殃及无辜。雨亦奇他们已经知道了习籽是跟着翠姐一起进来的。在外面不说，一旦进了天启拍卖行，就是同生共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雨亦奇察觉出自己的身份，那游客呢？他从自己出现到拍卖进行了十多分钟这段时间里，目光一直落在那个白衣女人身上，他认出我了吗？
还是说，他也和雨亦奇一样，故意装作不认识？
褐纱被风撩起，不远处的木—034号房内，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正神色匆忙地爬行着，药效清醒的服务生正艰难地去够方桌上的竞拍铃，而他身后的是血迹斑斑的翠姐。
糟了！
按下竞拍铃，主持人就会按例叫价，这是正常情况。
可服务生是天启拍卖行的人，深谙拍卖行的内部规矩，万一多摁了几下竞拍铃代表着求救或者危险信号，就为时已晚了。
习籽此时恰好注意到木桌上位于竞拍铃的左边的金盏。
金盏顶部由金链悬挂了一枚金镶玉的响铃，底座处刻了一行小篆——天启铃。
习籽咬牙心一横，伸手去敲天启铃。
天启拍卖行的规矩，天启铃响，拍卖会停。拍卖会中止时，竞拍铃无效。当然，其实习籽不知道的是，天启拍卖行的竞拍铃全都启用的是电子模拟铃，拍卖行暂停期间，电子铃主动断电，无论敲多少次，也没人听见。
“叮……”天启铃响彻。
紧张刺激的拍卖戛然而止，底下四层的议论声汹涌起来。
“怎么回事？”
“天启铃又响了？”
“金层一次拍卖，接连响铃，不会是发生了什么事吧？”
一时间，沸沸扬扬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袭来，普通客人也只是过过嘴瘾，他们可没资格去管金层大佬的事。
“拍卖暂停！”主持人擦了脸上的冷汗，挥手招来一个服务生，“怎么回事？”
服务生说：“金—026房对异能球的竞拍紧追不舍，暂停拍卖对我们是好事。”
“找几个过道上的人去查一下，别太张扬。”主持人低声地道，“记得，异能球只能归拍卖行。”
按理，如果异能球真是拍卖行凭关系网收来的，那也就罢了，可这异能球是什么东西？哪是想收就能收得到的，那也得能合理拍卖才行。
衰竭期的异能球是暗夜阁在名宁定点投放做的测试，从各大商场、鉴宝阁、科研机构里层层筛选才落到了天启拍卖行的手上。
只要对异能有过一星半点研究的都会拼尽全力，不择手段地弄到手。更何况这次是落在自家手里的东西，拍卖行不会让肥水流到外人的田里去。
各方势力都在打这个算盘，暗夜阁怎么可能充耳不闻？他们无非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人知道，暗夜阁突然投放衰竭期的异能球在市场上究竟是为什么。
“有人来了！”华哥察觉两侧有新来的服务生，一把抓住习籽的衣领，“混蛋！你他妈干了什么，信不信我弄死你。”
“松手！”雨亦奇甩开华哥的手，“拍卖行的人来了，一共五个人。”
华哥气哄哄地撒手，甩下一句“你他妈给老子等着”，重新盯哨。
服务生手里都端了小吃和酒水，挨个从最旁边的房间依次往中间靠拢。
华哥说：“奇怪，他们怎么没有直接来我们这里查房？”
雨亦奇舒了口气，按照每个房间走一遍，送小吃的速度，到木—026房至少得五六分钟：“金层都是天启拍卖行的大佬级人物，他们不敢轻易查房。用空档期送吃食的方式，既顾及了拍卖行的体面，又达到查房的目的。他们应该是怀疑天启铃的异常响动了。”
“倒计时，还有两分钟。”一言不发的白衣女人突然开口。
她的目光从习籽进门后就一直落在了游客的脸上，自动隔离一切。她的裙身和袖口都镶嵌了层碎钻，领口的位置还勾了颗水晶，映衬得女人全身白皙发亮，像一个假人。
说完，女人莞尔一笑，十指交叉摩挲着。
“什么还有两分钟？”雨亦奇立马察觉她话里有话，很可能和拍卖行有关系，两分钟指的肯定不是服务生抵达房间的时间。
“急什么？”女人笑不露齿，擡眼扫了扫冷静的游客，抛了个媚眼，“小师哥，别着急，两分钟后，就真相大白了。”
“什么意思？！”习籽这话差点就吼出来了，可残存的理智让他把这话咽在肚子里，打起腹稿。
老头子也算有良心，专程来给他解围：“你忘了，过道上的服务生跟你说的话了吗？”
“干完活，我在东边的暗门等你。”
“这群畜生，今天都得死在这儿。”
什么叫干完活，在东边的暗门等？
什么叫这群畜生，今天都得死在这里？
“两分钟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习籽问。
“听说过众矢之的吗？”老头子轻笑，“暗夜阁把异能球送到了拍卖行，拍卖行当然会想方设法据为己有。可不管是真的拍卖，还是有暗箱操作。异能球出现在哪里，哪里就会有无尽的杀戮。就算拍卖行的前期工作再严密，防守得再固若金汤，得不到人心又怎么样呢？”
他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
过道上的服务生是在提醒他，所有的拍卖行服务生都知道了□□，他们甚至都在秘密推动，故意让一大批行踪诡异的人进入拍卖行，检查时刻意疏于防范，就是让想夺走异能球的势力有机可乘。
服务生们在报复，在报复这个万恶的以皮肉交易繁荣的天启拍卖行。
他们早就想一锅端了肮脏的地方，他们一直在等一个导火索，直到……万众瞩目的异能球现身。
“东边有暗门！”习籽冷静地重复，“那里是出口。”
那里能活命。
暗夜阁的异能球落在拍卖行，与拍卖行的服务生们想一举毁灭拍卖行的念头完美地契合在一起。
这就是暗夜阁的目的！
欲使之灭亡，先使之疯狂。暗夜阁想摧毁天启拍卖行，用一个对暗夜阁没有任何作用的衰竭期异能球做引子，让天启拍卖行被客人常年性虐待的服务生做催化剂，趋之若鹜的异能追求者作为原料。
翻天覆地的化学爆炸，形成了。
暗夜阁不费吹灰之力摧毁了一个名宁顶级拍卖行，这他妈的才叫真正的四两拨千斤！
“暗夜阁和天启拍卖行无恩无怨，他们为什么这么做？”习籽没搞明白原因。
暗夜阁扳倒守秩者、高新区、甚至是青龙洞，习籽都不觉得奇怪，这些组织多多少少和异能都扯了关系，威胁到暗夜阁对异能的唯一所属地位。
可拍卖行怎么会成为暗夜阁的首要打击目标？
“应该和你们的调查有关系。”老头子说。
顾老板在天启拍卖行拍下来的云檀木盒，但习名发觉了克里斯球的线索。为了扰乱习名的视听，云檀木盒里的克里斯球被拍卖行的人进行调换。这才有了克里斯球上了破风苍号的后续。
如果……习名不知道克里斯球，那克里斯球会被天启拍卖行据为己有。
所以很有可能，如果李平和没死，在千域岛上杀人越货，拿下克里斯球的人就是天启拍卖行！
一桩桩一件件看似平静，但背地里全在天启拍卖行的操控之下。暗夜阁想借此扳倒天启拍卖行，便也有了由头。
只是习籽越发好奇，没有走正常途径，也没有被习名发现的异能球，天启拍卖行到底还私藏了多少？
吉云坊卦首选在今天这个毁灭天启拍卖行的日子约他们碰面，就是想让他们亲眼做个见证？
习籽汗毛倒竖，别忘了，吉云坊隶属于暗夜阁，而暗夜阁向来不过问普通人的事。
恐怕整个事情的幕后推手是吉云坊。
步步为营，同样步步惊心。
“卦首这么做一则在警告那些觊觎异能的人多行不义必自毙。二则也在告诉你，你哥所做的一切都在冥冥之中帮暗夜阁铲除了后患。没有习名调查到拍卖行，暗夜阁也无法准确定倒卖的对象就是天启拍卖行。”老头子说。
“说了半天，结论呢？”习籽问。
“结论就是，你哥帮了暗夜阁这么大一个忙，可他最后却落了个死于非命的下场。如果我是暗夜阁的人，肯定得给点报酬。”老头子说，“不出意外，拍卖行彻底消失，克里斯球里的异能就会以暗夜阁的名义真正授予给你。因为你是异能的合理拥有人，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得知金色异能的秘密。”
这个大礼包，有点刺激啊，习籽感慨了一声，不过他还是地低调说：“我已经拥有了好吗？还需要授予？”
老头子：“……”
白衣女人忽然起身，握住游客的手腕，往外一撇，异能光幻化的短刃被强行挪了位置，她从容地走到天启铃边，敲了下去。
天启铃“叮”地一响。
她像是死神宣告收割生命一般，说道：“时间到。”
刹那间，女人身体一闪，消失在众人眼前。
“你们小心！我去抓人！”说完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