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五分钟后,大堂的一角被通衢商会占领,习籽等人被众星捧月般安置在人堆里。
习籽正低着头捣鼓着手表里的网页信息,华哥想两眼全被他用手挡回去了。
“神神秘秘的。”华哥切了一声,闲来无趣找张翠翠打探刚才她和弟弟聊天的成果,又吃了个闭门羹。
雨亦奇和游客在走廊的栏杆上对坐,两人的位置以栏杆上的小兽为原点中心对称。
两人同时的姿势,坐姿整齐。一人一只脚微屈顶着脑袋沉思,另一只脚自然下垂,大长腿晃晃荡荡的,完全不担心习籽接下来要做的决定。
习籽把手表一收,发送了快捷提醒。
游客眼前一晃,微微睁眼,手表上是一份文件,点开里面是一个人物列表清单。
他不禁感慨,习籽对异能的使用越发熟能生巧了,每个人物前面都有编号,一共二十二个人,最后一个人物编号都到了两万多。
从两万多个交易者中遴选出可疑人员二十二个,还制作了完整的清单,全程用时五分不到,这办事效率确实惊人。
游客朝他擡了擡眼,眼神示意:“厉害。”
习籽把手指含在嘴里吹了个口哨,脑门上写了“那当然”三个大字,他卖弄地说:“总会资料全都清算完毕,接下来请张会长把其他三个商会的人全都找齐,咱们开个短会。”
他看出张翠翠心里的极度不满,其他三个商会都忙着找炸弹引线想活命,谁有空搭理他?
习籽完全不慌不忙地说:“你一会儿就说,整个拍卖行里都是异能,你们找到了具体位置,想邀请他们一起瓜分战利品。”
小雷持怀疑态度:“你这么确定他们会听你的?”
习籽轻笑一声,没有回答。
会长甩了个眼色,让大狼按习籽的原话把消息散布出去,大狼嗯了一声,带着三五个兄弟走远了。
通衢商会剩余的人个个人心惶惶的,就连会长张翠翠也脸色不佳,心里七上八下的,倒是“始作俑者”习籽此事正轻快地往廊道边的顶梁柱上一靠,眯眼小憩。
“会长!人来了!”报信的人七嘴八舌,大口大口地喘气。
去报信的都使了吃奶的劲儿四处奔走相告,生怕耽误了最佳时间,炸弹爆炸。
议论声更大了,张翠翠没忍住好奇,拨开人群,推了一把闭目养神的习籽:“喂!你怎么做到的?”
“有异能炸弹的加持,张会长知道瓜分异能意味着什么吗?”习籽故弄玄虚地问。
张翠翠扭过头,四面八方的其他商会的人朝他们聚拢过来,乌泱泱的一片。这群纨绔之辈这么听话,主动冒头还是头一遭。
她越发觉得习籽不简单。
习籽跟半仙似的睁开一只眼,装模作样地点了点自己的智能手表,发出哒哒的响声。
“意味着活命!”
人就是贪生怕死,只要有一线生机就会拼命争取。三个商会的会长在主城区混得人模狗样的,有钱有权,谁乐意死?
这时,习籽的手表一震,屏幕强光晃了晃他的眼睛,他打了个哈欠,随手点开文件。
这不是我发给游客的吗?他怎么发回来了?
习籽在屏幕上扒拉了几下看文档,之前自己整理的人物清单只有简单的序号排列,而游客转发给他的则划分得更细致。
游客甚至还偷偷摸摸地动用了五大主城区的警署内网,把二十二号人的生日、地址、家庭关系和社会地位全都记录在后。
表格在最后一列加了一行备注,写明了这些人和五大水陆商会之间的关系和交易记录。
习籽快速扫了一圈,突然意识到什么,瞳孔骤然一缩。
他把手表靠近,又细看了一遍。
怎么会这样?
他不知所措地擡头,望着不远处正聚精会神玩贪食蛇游戏的游客。
经过初筛的二十二个人的备注里唯独没有“名宁水陆商会”的字眼!
习籽利用通衢商会的密钥进入总会的安全系统,而后顺藤摸瓜把其他商会的货运订单全找齐下载下来,用异能做了一轮简单的筛选,挑出可疑的订单和人选,方便追溯异能的流向。
筛选的人员名单备注里没有名宁水陆商会,这一点至少能初步证明——水陆商会没有参与异能的转运。
巧合的是,名宁商会的会长并未出席这次的拍卖会,刚好逃过了一劫。
一阵凉意冲上了脑门,他霎时脑子异常清醒——吉云坊早就把五大商会转运异能的来龙去脉摸得一清二楚,故意安排这次的鸿门宴。
没来,意味着身上干净。
名宁水陆商会,雅庭。
假山重叠,绿植环绕,青绿色的人工湖里,成双成对的黑嘴鸭正把头钻进水里。
湖心岛的花格窗内侧立着一方实木茶几,一男一女两位中年人席地而坐。
习均的身后站着管家。
他们对面是一位盘着银发的中年女人,温柔的笑容中夹带了威严。
“老朋友了,不讲这些虚礼。”女人把桌上的茶饼推回去,“习老板好兴致,多年不见,今天怎么有空来我们这种寒碜地方?贵脚踏贱地,蓬荜生辉。”
“秋会长,十多年的交情了。”习均示意管家重新送茶饼,“你应该知道我习某人的性格,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秋会长也不好再推辞,打量了一番茶饼,确实是好东西,就找人收下了。
她望着窗外的景致:“你家那位窜天猴没一起过来?好歹也是我看着出生的。”
有人推门进来送了三碟点心,只是被雕花的竹制笼给盖住,看不清是什么。
三个盘子整齐摆好,一个妙龄少女端着茶托进来,茶托上摆着一方紫砂壶和两个配套的茶杯。
女孩含着笑给两人各散了一只。
秋会长接过紫砂壶倒茶,习均接茶:“习某孤陋寡闻,看这茶汤黝黑,浮沫偏多,却没有什么茶香味,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茶?苒苒过了明年初夏,就二十一了吧?”
面前这位正是秋会长的女儿,未来名宁商会的继承人。
她给母亲倒了茶。
秋会长一手抓握着茶杯,仰头直接一饮而尽。
习均懵了,回想起自己以前一杯茶喝上半个小时的情形,便和管家对视了一眼,管家摇了摇头,他也不清楚。
秋会长嗯了一声,苒苒给她重新倒满后,她笑眯眯地说:“哪有二十一,明年才虚岁二十。习叔叔,这是一种年轻人最爱的快乐茶,叫可乐。”
习均:“……”
苒苒把面前的三个雕花竹笼依次掀开。
鸡米花、薯条和吮指原味鸡。
习均:“……”
他只得空手擦去脸上的汗,有没有汗不重要,重要的是缓和尴尬。
秋会长把薯条蘸了番茄酱,吃的有滋有味,她指着面前三大盘美食:“吃啊,油炸的,凉了就不好吃了。”
她又干了一杯可乐,乐得花枝招展的,还说没加冰,不痛快。
“如果绿歌看到你还吃这些,又得跟你扳扯。”习均不爱喝这些年轻人的碳酸饮料,但今天他是来拜访的,客随主便,不好干坐着,只得抿着嘴喝了一口。
秋会长接过苒苒递来的纸,擦干手上的油:“绿歌都走了十一年了,岁月不饶人啊,我们都老了,没有当年那股子闯劲儿了。□□跟你家那只皮猴子关系处的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倔得像头驴。”习均说,“我今天过来,主要想跟你聊聊小习的事,你还不知道,他今天果然去了拍卖行,如果不出所料,他是去履行当年绿歌的承诺了。”
秋会长不说话。
“成为吉云坊坊主,就是一条不归路!要不然闻妆怎么会把位置拱手让人?!”习均叹气,“你也算小习的干妈,你应该知道……”
“这条路当初是你和绿歌两个人选的。”秋会长说,“当初闻妆提出这个要求,你不愿意大可以直接拒绝!现在一晃十八年过去了,小习成年了,再反悔,不太合适吧?”
习均把茶杯压在桌上:“当初那也是无奈之举!我这个当爹的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他是我儿子。”
“绿歌说的一点都没错,你救的不是儿子,是继承人。”秋会长说,“算了,这个事先放一放,咱们还是先把当年的债还了吧。”
管家说:“秋会长,□□向来不欠债,也不欠什么人情。”
“苒苒,我乍一看到你公公,还以为他今天是来履行当年的约定,带他的儿子来求婚的。没想到,他居然不认这一门亲事。”秋会长一拍巴掌起身,房内顿时庄严肃穆,“商人见利忘义在你习叔叔的身上彰显的淋漓尽致啊!”
苒苒今天是特意化妆来见习籽的,人没见着,还遇上这种事,当即又羞又怒,可长辈跟前她又不好当众离场,只得把脑袋埋进阴影里,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秋燕,这件事我真的不知情。”习均解释。
管家也帮忙说话:“秋会长,这么大的事儿,老爷肯定不会忘的。是不是中间有什么误会?或者是您炸鸡可乐吃多了,记岔了?”
秋会长恼羞成怒:“习均!瞧瞧你的管家,说的什么话?!”
“秋会长,我不是……”管家改口。
“退下。”习均皱眉吼道,“秋燕,你和闻妆,绿歌以前都是最要好的朋友,这件事非同小可,我怎么可能……”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秋家倒贴你们习家?我们家苒苒就非你们家小儿子不嫁吗?”秋会长一拍桌子,“来人!送客!”
门被推开,六个素衣男人两队排开,当即要领人出去。
习均冷静地把桌上的可乐喝完,今天正事没干完,他当然不会走:“十多年的老交情了,没必要闹得这么难堪。”
刚闯入的人看了会长的脸色后,知趣地躬身退出,合上门。
窗外,清脆的鸟叫声传入,一触即发的形势也缓和了些许,苒苒生怕秋燕上火气坏身体,孝顺地到母亲身后揉肩捏背。
秋燕无奈地握住苒苒的手,拉着她同坐,又觑了对面的习均一眼:“十八年前,我和绿歌约定过,今后找了对象,如果生下异性,就结为亲家。苒苒已经二十岁了,要和他搞对象的男人从名宁都排到了玄关,她至今没有交男朋友,就是为了圆我当年和绿歌立下的誓言。今天,你们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这……”习均有点扛不住,这事儿他是真不知情,商场上他叱咤风云,但这儿女情长,他实在是吃不消,“秋燕,时代不同了,孩子们主张自由婚配。”
“秋会长,您要不问问您女儿,看她答不答应这门亲事?”管家附和。
秋会长霎时愣住,刚一转眼,就听见苒苒斩钉截铁地说:“我答应!”
管家:“……”
习均:“……”
“我女儿已经看中你家小儿子了。”秋燕说,“我早打听过了,你家那位窜天猴,从绿歌过世之后成绩就一落千丈,高中上的航运职中,连大学都没考上。现在就是个混不吝,我家苒苒好歹是名牌大学生,嫁给习籽绰绰有余,你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是,是……”习均一个劲儿地擦汗,在思考对策。
出门一趟,给亲爹找了个对象,后半辈子怕是没好日子过了。
一个瞎眼老太太拄着拐,一搭一搭地进门:“我看过黄历,后天是个好日子,宜室宜家。”
“好!”秋燕一锤定音,“习均,咱们就定后天,给后辈们把这婚礼一办,了却一桩心事啊!”
习均只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坑,被这对母女拿捏得死死的。
不行,这门亲事要是成了,他感觉游客得大闹婚礼,婚礼得变葬礼。
“要不……咱们先谈正事?”习均使了一招缓兵之计,“正事要紧,孩子们总归得多相处相处,才能培养感情。”
“不用了,这年头流行先婚后爱。”秋燕说了个号码,“这个号码是习籽的是吧?结婚信息我已经给他发过去了。结婚照啊,请柬照片啊我也找人专门按他的身材比例p过,跟真人一模一样。我知道你们习家不差钱,但家你不是刚死了儿子又死老婆吗?晦气!我看婚宴和婚礼就由我们名宁商会来操办!你们要是不满意,再沟通好吧?明天我会找人去送新郎礼服,后天早上凌晨三点化妆师就准时到你家门口给他化妆。习籽啊,什么都不用做,等着后天娶我家苒苒就行了,我们一条龙服务,全包了。”
习均:“什么……?”
秋燕说:“哦,习籽的伴郎团人选还没定,我刚一起给习籽发了消息,让他定,人越多越好,我们名宁商会虽然没有你们习家有钱,但这点钱还是出得起的。毕竟是孩子的终身大事吗?马虎不得。”
这时,秋燕的手机叮咚一响,收到一条消息。
“你看,你儿子来消息了。”秋燕乐呵呵地点开手机,“你瞧瞧,还是小习懂事。收到!伴郎团他说有人选了,就一个,这孩子真懂事,给他丈母娘家省钱。叫游客……游客,游客,这什么名字……”
习均:“……”
管家:“……”
“女儿啊!”秋燕搂着他女儿,“你妈出场,什么事搞不定?!不就是个男人吗?”
秋燕晃了口气,才记起来习均还在眼前:“你刚说什么正事来着?亲家公,咱们继续吧?”
习均手里的杯子都在发抖。
收到……
这类风格的消息可不像是他儿子能发出来的,如果是习籽,这种晴天霹雳消息一收,应该是“???”才对啊。
他不觉后背一凉,想起了秋燕乐呵呵说的唯一伴郎团人选。
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