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奇怪，吉云坊隶属暗夜阁，暗夜阁这次也算是倾巢而出，这么大规模的行动，他们理应派遣高层坐镇才是，怎么会让区区吉云坊的卦首前来？”雨亦奇匍匐在草地，却时刻目视着暗夜阁那处的营帐。
游客没有答话，转而朝着身后的一处黑暗住定住目光。
他淡定地转身，像是做了充足准备一般，重新爬回到琥珀湖附近的草地处。
这里野草茂盛，人躲在半人高的野草堆里，不容易被察觉。
雨亦奇跟在他身后快速爬行：“老师，怎么了？”
话音刚落，他身前的游客突然停下，游客的目力极佳，擡眼往琥珀湖周遭扫视而去。
下一刻，眼前所见，惊呆了雨亦奇。
肉眼可见，水域上空几乎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红外探测器，各类无人机和探头无死角地团团罩住整个湖面。
刚好一只飞鸟掠过，精准的探头“呲”地一声，扫过。
一阵刺鼻的焦臭味在虚空飘荡，鸟身直接被一分为二。
鸟尸降落湖面时，直接被红外线网烤成了黑烟。
雨亦奇目瞪口呆，他捂着嘴巴，艰难地发出气声：“好，好灵敏。”
“应该错不了了。”游客目视完全程后，才把脑袋缩回了草丛内。
他背靠着一棵枯树，低声对雨亦奇说：“这群人有问题。”
游客说话云遮雾绕的，彻底把雨亦奇给整懵了，他扭头回望了一眼暗夜阁的营地，盯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尴尬地问：“哪里有问题？”
游客冷笑了一声：“如此天罗地网，就凭你和我两个没有异能护体的人，居然能轻松上岸，这难道不是最大的问题吗？而且，暗夜阁早就确定了青龙洞驻扎在琥珀湖底，压根就不是虚晃一枪，他们为什么还要派人打头阵？试想一下，万一这些打头阵的人实力不济，把青龙洞的人给放跑了，吃亏的，可还是暗夜阁。这里里外外，方方面面，哪哪都透着古怪。”
游客这么一解释，雨亦奇觉得不无道理，可他细细回想，自己上岸时也受到了攻击，不免好奇起来：“可我上岸时，也并不是没有受到攻击。我捂着摄像头往上游，被暗夜阁的追踪弹击中了，好在监视器质量好，我才躲过一劫。”
“你认为，是你运气好吗？”游客沉声问。
“不然呢？”
“我看未必。”游客吸了口气，他微垂的眸子里略微带着些迟疑，“水下追踪弹有一就有二，你在水下基地这么久，应该知道一旦发现可疑目标，从来就不会只发射一颗，而是连发的道理。你躲过第一颗是运气好，倘若有第二颗，第三颗呢？你必死无疑！”
当初，雨亦奇被第一颗追踪弹击中时，他在水里就已经慌了神，事后找了岸边快速爬入草地，哪里会回想这么多，被游客猛地一提醒，细细回想，确实问题频发。
游客低头：“我上水时跟你遇到的情况很像，也是一颗，但我的那颗追踪弹是打在了黑蚌外壳上，我才侥幸逃脱。”
后续划水时，游客同样胆战心惊，拼命地上潜，生怕暗夜阁什么时候再给他投了颗追踪弹。诡异的是，从那颗之后，他再也没有受到任何攻击，一路畅通无阻。
当时的场景完全和现在看到的天罗地网大相径庭，所以，游客才越发觉得古怪。
“整个湖面的防御体系应该在暗夜阁驻扎时就已经修建完毕，因此我们在上潜时，按照正常的情况，不可能会活着离开。”雨亦奇按照游客方才的话分析，“除非……”
除非……
“除非，有人故意放水。”游客说出了内心真实的想法。
可这话一出，雨亦奇就立马否认：“不可能啊！暗夜阁的人为什么要放过我们？我们现在和青龙洞联合，他们巴不得对我们赶尽杀绝呢，怎么可能救我们？”
“如果是青龙洞确实不可能。可别忘了，我们不仅仅是青龙洞的阵营，还是习籽的阵营。”游客闭上眼，缓缓地解释。
“弟弟？”雨亦奇脑子里一团乱麻，“可暗夜阁当初向他抛出橄榄枝，他没接，转而就投靠了青龙洞。暗夜阁对他应该恨之入骨，没有对他网开一面的可能性。”
说到这里，向来不茍言笑的游客突然轻笑了一声，手指一搭一搭地叩在自己的膝盖上，他说话时带着一股子高傲劲：“可现在把守阵地的，不是暗夜阁，而是吉云坊。”
“有什么区别？”雨亦奇不解，“他们都是一伙的，难不成，吉云坊会对弟弟网开一面吗？”
游客侧头扫视了一圈周遭的情形：“来格尔纳的前一天晚上，吉云坊卦首趁我离开之时，找到了习籽，在他身上实施了一种刑罚，叫骨裂。”
虽然不曾听说，但一听这名字，就能猜到当时的场景何等惨烈。
游客说起那夜的事情时，眼睛都变得通红，仿佛能渗出血：“我从卦首的手上救下他，原以为他会终身瘫痪，可事实并非如此。看似是断骨之痛，事实是卦首打通了他周身的筋脉，让他能更好地和异能完成融合和转换。”
雨亦奇听得入迷：“卦首为什么要帮他？”
游客摇了摇头，他也想知道为什么。
那一夜，卦首被一股强大的势力带走，再一次见面，就已经是如今的场景了。
“不管原因怎么样，我愿意相信，我们这次能安然上岸，跟卦首分不开关系。”游客道。
雨亦奇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便梗住了，只得点了点头。
“这次，暗夜阁派卦首来打头阵，估计是卦首自己的选择。如果带队的是暗夜阁的人，我们根本不可能活着出水面，卦首是在为我们找活路。”游客说。
雨亦奇道：“卦首得受暗夜阁的管辖，不得不听从命令，所以在你们去格尔纳之前的暗杀，他是受命于暗夜阁，可他并没有对弟弟下狠手，反倒秘密帮助了他。这次，我和老师上岸被追踪弹击中，也是为了掩人耳目，他一直在暗中帮助我们。可他为什么要帮助我们呢？”
游客闻言不答。
卦首为人清高，做事果断，且滴水不漏。
他能帮助习籽，不太可能是因为个人原因，习籽对卦首而言，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更谈不上什么其他的亲密关系。
如果真要往上一层一层追根溯源，抽丝剥茧，倒是有一层关系说得通。
吉云坊上一任坊主——闻妆。
“这都是我们的猜测。”游客算了算时间，再过五分钟就是暗夜阁轮班，有空档期，“你愿意相信我吗？”
雨亦奇没有犹豫，点头：“愿意。”
游客交代：“按照推测，卦首不是敌人，但应该不算是朋友。水下基地还等着你把水上的画面传递下去。刚才那台监视器虽然显示屏和外壳碎了，但内里的结构应该没损坏，只要重新连接一台新的显示屏，插入主线，就能用。暗夜阁营地内，同类的设备数量肯定不少，一会儿你找机会混进去，无论如何要成功。”
“那你呢？”
如今距离习均发出的消息已经过了快六个小时，游客不能再拖下去，而且现在他没有智能手表，根本无法跟他们取得联系。
他得争分夺秒。
“秋苒苒，我帮你救。”游客看他要拒绝，立马道，“黑森林里里外外全都是暗夜阁的人，你出去就是送死。我手脚比你利索，对付他们应该还凑合。”
“老师……”雨亦奇突然有点伤感。
“别自作多情，我不是为了你，我是有任务上来的。”游客起身望了望天上那一轮弯月，舒了口气，“我得带着闻妆和我未来的岳父安全进来，顺带帮你。”
说罢，他身形快速遁入了黑暗之中，很快，不远处的草丛内就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响声。
雨亦奇的寒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无奈只得自顾自地望着游客残影消失的方向，愣愣地笑了笑，道：“安全回来。”
黑森林树影婆娑，一道灵巧的身影从虚空跃入了一颗青石后方。
一群群暗夜阁守卫在四处巡逻盯哨，这已经是他躲避的第五拨人马了。
暗夜阁核心阵地选在琥珀湖边，就连黑森林外围都密密麻麻的守着人。
这些人身上都有异能护体，可以免受致哑气体的干扰。
游客蹲身时只觉喉咙一痒，他立马察觉到什么，随手撕了块衣服蒙在口鼻上。
没有异能加持，跟这些暗夜阁的人硬碰硬，肯定死路一条。
他寻找合适的藏身之所时，不远处的的一匹正全神贯注低头吃草的马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他们之前骑的马！居然还在。
老树边，一个巡视者往一个打哈欠正偷懒的人屁股后头踹了一脚：“好好巡视！今晚黑森林有大乱，要是放一个人进来，咱们所有人都得死！”
“真的假的？”那人恶狠狠地瞪了他，摸着自己屁股，“上头尽忽悠人。”
“千真万确！”巡视人招了招手，引了几个爱凑热闹的守卫聚在一起，“你们听我说……”
游客脚步轻快地找了个稍微近点的地方偷听。
“你们知道重组联盟吗？”
游客眼皮子下意识一跳。
虽然他能猜到重组联盟不会对此事袖手旁观，但却没想到，他们的动作居然这么快。八成，那天晚上，碎花使和白霜两人突然出现对他的警告，也不是偶然。
“没听说过……”
“头发长见识短，重组联盟也叫世界重组联盟，虽然他们跟咱们不一样，不能使用和操纵异能，但他们从小就接受炼狱级别的训练，个个杀人如麻，所以又被人称为顶级杀手组织。被他们追杀的人，没一个能有好下场的。我听说，连我们的阁主都对他们有所忌惮。”
“我们有异能，能怕他们这些肉体凡胎？！可笑。”
“话可别说得太满，你想想，如今这世道，大家纷纷站队。那些知趣的都巴不得跟我们暗夜阁站在一队，当然还有一些不自量力的人加入了青龙洞，妄想和我们暗夜阁分庭抗礼。如今世上，唯一一个大势力，从不站队，以神秘著称，这就是重组联盟。能在乱世明哲保身的，绝非善类。”
“话是这么说，可重组联盟再强，也就是个不参与世间争斗的联盟而已，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可问题就出在这儿！重组联盟哪是善茬？他们巴不得天下大乱呢，这么大一块肥肉，重组联盟能不觊觎吗？我听说，今晚全员高度戒备，是有消息传出，今晚重组联盟也现身于格尔纳。”
事越闹越大，连联盟都插手了。
不过，这对游客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暗夜阁守护森严，有重组联盟的人进来，双方交战，他就有了可乘之机。
又是议论声低声传来：“他们来格尔纳，有什么目的？”
一个人鬼鬼祟祟地说：“你们可知道十多年前，重组联盟内传出过一个谶言，当时联盟的大祭司勘破天相，说数年之后联盟大厦将倾。若出现一人，将世界大乱，要么，杀了他，听之任之。要么，就助他，改天换日。联盟这些年疯狂派人追杀那人，可结果还是不了了之。”
“怎么知道那世界大乱之人，是不是被杀了？”
“谶言传言将在今夜成真！那个引发世界大乱的人，就是卦首差点就杀了的习籽。”
众人咋舌。
为什么是今晚？游客不解。
他不得不把事情的起因往前推，今夜除了雨亦奇的行动外，就是……闻妆？！
对！
闻妆和习均一旦被安全送入了水下基地，意味着青龙洞将能使用载体安全使用异能，那么，双方对决，世界可不将大乱了嘛？
闻妆才是这场战争的节点。
暗夜阁、青龙洞和重组联盟都在觊觎。
今晚，注定不会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