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习籽把微闭的眼睛一睁，立马抱着旋转椅溜到华哥眼前，盯着Led显示屏。
因为信号传输的问题，目前水下基地接收到的画面信号还是几分钟前的。
“东北方，两天之内入水……”习籽不急不慢地辨认出地上的文字，压根没搭理雨亦奇那步伐诡异的舞蹈。
“他是吃了白杆杆，红伞伞的蘑菇，中毒了吗？”华哥问，“怎么一颠一颠的？”
习籽凝神沉思着，没接他的话，心里琢磨着，雨亦奇要是不跳这舞，你也发现了他在地上用树叶和枝丫摆出的文字啊。
人家这叫吸引注意力，懂不懂？
“这地上的字是……什么意思？”见习籽没接他的话，华哥又找了话题。
“传递信号。”习籽回答。
“跟之前白霜发送的信号是一样的吗？”喻子晴刚跟一个侦查员换过班，这会儿精神抖擞，手上端着一杯咖啡，翘着二郎腿，跟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妇喝下午茶似的。
习籽摇了摇头，白霜的信号是什么不清楚，但这个信号明显指示性更强。
这时，屏幕突然闪了几下。
等中断的信号重新连接上时，文字已经乱七八糟，雨亦奇用脚在地上扫来扫去的，找了个地儿正喘气。
写完字，跳了只舞，就立马把地上的文字处理干净……
习籽这时灵光乍现，他大概猜到什么情况，着急道：“喻队，往东北水域发一艘深海探测器，探探那边什么情况。”
喻子晴懒洋洋的，不急不慢地抿了口咖啡，习籽这会儿急的火烧眉毛了，就心急如焚地劝她：“私人恩怨什么的以后再说，先干正事，行不行？”
习籽先在她跟前服软，她心里舒坦了，这才把手里的咖啡杯一擡。
身边的跟班立马接过，只见她把转椅挪到她的工位旁，在耳返里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而后面色凝重地回望了习籽一眼。
得到了习籽肯定的目光，她才半信半疑地张口说了句话。
看口型，最后一句话应该是ok。
五分钟后，水下基地一侧的阀门“噌”的一声开启，轰一声巨响，基地防水窗外，翻滚着一串巨大的气泡。
一艘深海探测器精准地冲着东北水域发射出去。
习籽吐了口气，心里踏实了半截。
水下基地一旦涉及到装置和设备的启动和发射都要向上层的指挥中心汇报，喻子晴虽然看似权利颇大，但根据青龙洞的职能划分，她也就在一层里说得上话，再往上，她也得向上级做申请。
暗夜阁早就把琥珀湖水域裹得水泄不通，一旦漫无目的地发射装置，很容易被对方监视和截胡。
在过去的这一段时间里，水下基地大量的发射器都被暗夜阁精准摧毁，基地剩余的装备数量非常有限，用洞主的话来说，每一艘都得用在刀刃上。
可习籽认为，现在就是刀刃上。
深海探测器一经发射，实时画面立刻被传输回基地。
喻子晴用一种看宝贝的眼神盯着探测器，生怕出现意外，指挥中心唯她是问。
“雨亦奇的消息是准确的。”习籽看着探测器畅通无阻潜入到了东北方水域附近，“东北水域很安全，看来未来两天，他们要在这片水域下水，他想让我们在这里接应他们。”
喻子晴也踏实地松了口气。
“小心点，探测器不要靠近水面。”习籽从容地说完，连接耳返的喻子晴就隔着不远处，把他的话原封不动复述给指挥中心的人。
画面往下沉时，习籽鹰隼般的目光察觉到琥珀湖东北水域的异样——有不少人正紧锣密鼓地抢修着设备，个个神情严肃。
虽然他们动作麻利，但很多次有几个人都差点摔入湖里，动作像不娴熟似的。
“暗夜阁做事从来不马虎，这些人应该都不是新手。”习籽眉头一皱，继而想起了什么，“看模样，八成是昨晚的雷暴和大雨破坏了他们东北水域的设备，我们只有两天时间，必须赶在他们恢复设备之前，把人接下来。”
喻子晴嗯了一声，一边喝咖啡一边用耳返转述。
习籽方才那段话很长，她嘴里还含着咖啡，一时间转述的叽叽歪歪，文不对题的，习籽实在听不下去，说的什么玩意！
他扶着额头，一把抄过耳返。
又不是两个地方的语言，还要搞个人做中间的同声传译。
“喻子晴，你刚说什么？”耳返里男人清澈的嗓音多少带了点戏谑，“要接什么，接谁？”
返里的男人叽里呱啦说了一堆，末了，一直没人回答，气得当场发狂：“夜叉姐姐？！在？！”
习籽耳朵虽然没有眼睛好使，但耳朵再差，智商再低的人，同班了这么多年的同学的声音还是能听出来的。
难怪喻子晴搞同声传译时说话吞吐，偶尔还带了点莫名其妙的娇羞，原来如此。
“在你大爷！”习籽怒不可遏，“宋一一，你吃饱了撑的是不是？！你不是说你累了，要去睡觉吗？！你睡哪去了？”
“卧槽。”对方被吓一跳，耳机都差点从耳朵里掉出来，手忙脚乱地道，“指挥中心那哥们太累了，我帮他顶个班。”
习籽：“……”
指挥中心，这么重要的一个位置，居然让宋一一去顶班？
关键是偌大的青龙洞水下基地居然没人拦着？
就连喻子晴得知此事，第一时间没有出手制止也就算了，还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给他传递意见。
太离谱了！
“你别小瞧我，我学习能力很强的我告诉你。”宋一一一本正经地在习籽跟前树立自己的良好形象，生怕他对自己有偏见。
是，我知道，学习能力强到连大学都考不上，只能呆在家里给人当代购呢。
习籽翻了个白眼。
这话他没说出来，一旦他说这话，宋一一八成就会回怼他：你不也一样，没考上，天天在家啃老。
他不想自取其辱，只得咬牙切齿地瞪了一言不发的喻子晴一眼，眼睛里都要蹿火：你好歹是侦查队长，能不能不要这么恋爱脑。
喻子晴嘿嘿一笑，强行解释：“他是你同学，我觉得他说的对，有句话叫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你俩能做朋友，说明本质上你俩的脑子都一样好使。”
习籽第一次觉得自己被人用最和蔼、最温柔的语气骂了脑子有问题。
他不是看不上宋一一，只是指挥中心太重要了，那是青龙洞的核心位置，不能出任何差错。宋一一，一个刚来不到一个月的新人，坐在了指挥中心里操作尖端设备，太儿戏了。
直到，他听到了接下来的一句话。
“刚才的深海探测器，是我发射的。”宋一一用一种“我已经跟以前告别了，已经脱胎换骨”的语气说道，“而且发射轨迹和预期完全吻合，你瞧……”
只听见耳返里传来了啪啪的敲击声。
一层的传输画面里，水面上的人影虚化，屏幕里全都是琥珀色的湖水，画面极度稳定，甚至没有一丁点的晃动。
探测器按照习籽的意见下降到水面以下，而且还是平稳安全地下降。
这手法完全不像是新手啊……
难以置信宋一一能学会这么高级的技能，习籽道：“这……”
宋一一哈哈一笑：“你就说！兄弟我是不是很帅！我告诉你，这叫人不可貌相，上帝在给我把读书考大学这扇门关上的同时，给我打开了水下探测指挥中心系统的一扇窗，天无绝人之路！！！”
“行吧。”习籽败下阵来，彻底服了。
既然宋一一已经用实力证明了他有资格，习籽当然为他感到高兴：“小宋，我记得一般的探测器设了载人系统，你查询一下，一般基地发射的探测器最多能载几个人？”
“稍等。”很快，宋一一低沉的声音回复，“最多两人。”
两人……
已知的要下水的人，就有闻妆、习均、游客、雨亦奇和秋苒苒，这些还不包括习均带的随行人员。
“之前的黑蚌搭载的人多，还能用吗？”习籽决定另辟蹊径。
“可以是可以……”宋一一欲言又止，喻子晴知道黑蚌的工作原理，便接了话，“黑蚌算是被我们青龙洞最早驯化的一类异能生物，黑蚌属于低等异能生物，可以运人，但不能确定最后会运送去哪个方位，得浮出水面才能确定。”
琥珀湖已经被暗夜阁划分成了八份，黑蚌选中东北方位的可能性是八分之一，太低了。
一旦出错，暗夜阁察觉到水下基地的人有行动，他们的警觉度会被立刻拉满。
“不行。”天人交战后，习籽做了最后的判断。
“可之前游客哥哥和雨亦奇不就是借助黑蚌上去的吗？”华哥质疑，“他们可以，为什么现在下来不行？”
习籽摇了摇头：“之前是从水下基地往上送，还能漏洞的可能。现在是，黑蚌要准确落到东北位置，其他人从东北方下水，难度太大而且偶然性太高。这次行动我们不能有任何失误。”
宋一一叹了口气，跟安慰大家一样：“目前最可靠的方式还是得借助探测器，但一次只能运载两个人，要确保绝对安全只能运输一趟。”
只下来两个人，这是目前最安全也是最为保守的方法。
抉择落在了大家眼前，所有的冒险就是为了接闻妆入水下基地，闻妆肯定是第一人选，那另外一个……
大家面面相觑。
华哥眼看形势很微妙，打起了圆场：“尊老爱幼，两个位置当然是闻妆阿姨和习叔，是吧？”
马上就有侦察队的人不乐意了，反驳：“雨亦奇二号为了救雨亦奇已经死了，要是这次雨亦奇没下来，万一死在上面，之前的雨亦奇二号不就白死了吗？”
“有道理。”
“那雨亦奇也是救秋苒苒上去的，他俩都在上面！要死死在一起，当一对亡命鸳鸯，不也挺好？”
一到这种抉择的地步，每个人下意识地都会想到自己。习籽也是这样，虽然他是习均的儿子，两人有血缘关系，但感情没那么深。
说实话，他有私心，他想让游客活着下来。
留上水上能不能活不知道，但下了水就一定能安全。
他望着周围人吵成一团，他舒了口气，全程没有搭话，他开口了，不就是人选内定吗？他不能把这个唯一的机会留给自己，太自私了，每个人都有活着的权利。
最后还是喻子晴厉声喝止：“都被吵了！我说一句！”
顿时，叽叽喳喳变得噤若寒蝉。
“只有一个名额，所以大家都有自己的人选，这很正常。”喻子晴瞥了一眼一言不发的习籽，看出了他心里的百感交集，她顿了顿，“我觉得，游客是最好的选择。”
习籽震惊地擡起头和喻子晴来了一个匆忙的对视。
他从对视中看出来些什么。
底下又开始低声议论，喻子晴从容不迫道：“我没有徇私，也不掺杂任何的个人情感。你们选人的标准都是依靠个人情感。什么谁亏欠谁，什么尊卑长幼，可现在大敌当前，唯一能做到公平公正的就是这个人的作用，显然上面这些人里，游客的用处最大。”
这一点无可非议。
游客拥有异能手表，能操纵异能，甚至能指导大家如何战斗，该怎么进行下一步。
习籽也心知肚明，甚至他会认为习均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名额交给游客。
为了习籽。
习均一直以来就觉得自己亏欠了习籽的母亲，亏欠了习籽。如果有一个机会能弥补，他愿意代替游客去死，让游客能好好地陪伴在习籽身边。
“别自我感动了！！！”宋一一实在听不下去这群人在事情还没开始呢，就都处于自我煽情的感动中，差点要崩溃了，“要做选择那也是上面的人！你们着急个什么劲儿？！你们选的人有意义吗？！难不成，你还送个纸条贴在探测器的座位上，写一句‘这个位置被游客预定了’吗？”
习籽：“……”
话糙理不糙。
皇帝不急，太监急。他们在这儿急什么？
习籽委婉地把宋一一的意思传递出来，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让探测器在东北水域隐藏好，等待着接应，最后谁下来，就让他们自己定吧。
华哥一把挽过习籽的脖子，冲他耳边的耳返说：“小宋，探测器能在水下撑两天吗？如果撑得住，就让它一直呆着。”
“你也太小瞧深海探测器了。”宋一一亢奋起来，“探测器采用的是目前最为尖端的双能源结构，海洋异能和水能结合作为能源。发射前，后勤保障组已经在能源池里安装了三颗海洋异能球，只要琥珀湖的水不干，半个月都不愁。”
“这次宋一一同学算是立了个大功啊！”华哥起哄起来，宋一一就开始谦虚哪里哪里，心里早乐开了花。
“不过，我跟弟弟一直有个问题，想请宋一一同学解释一下。”华哥和习籽一对眼，两人一起道，“你解释一下，你一个资质平平的人是怎么混进控制中心的？”
宋一一显然不好意思，不太愿意说出自己的心路历程。他越是不想说，习籽他们就越好奇，毕竟宋一一还跟习籽不一样。
习籽是不愿意学习，成绩才一塌糊涂。
可宋一一呢，简直就是脑子里天生缺了学习这一根筋。怎么突然一下就开窍了？
能进入控制中心的，在青龙洞都算是高级人才了，一般人可混不进去。
“你不会是看在习叔投资了水下基地的面上，刷弟弟的脸，刷进去的吧？”华哥越说越激动，“找洞主了吧？”
“没有。”宋一一面露羞涩。
“那你怎么进去的？”华哥开始套话时，突然瞥到了正好奇的喻子晴，“难不成是靠喻队？出卖了身体？”
喻子晴伸手就要打，华哥和习籽两人见势一躲。
喻子晴面上不爽，心里美滋滋地。于是她也找机会跟华哥一起，两人一左一右凑到习籽耳边，想听听宋一一到底说什么。
“你们真想知道？”宋一一低声道。
“废话！”华哥喝道，“快点说。”
“就是……就是……控制中心的系统是习叔找团队设计的么，就是你们可能不太知道，但习籽肯定知道。这两年，我爸也在投资智能系统，而且做的还挺不错，就这个系统是我爸找人设计的。”他说得吞吞吐吐，没说到点子上。
“整个水下基地还是习叔找人设计的呢！”华哥擡杠道，“弟弟怎么很多地儿也不知道使用？”
“就是！”喻子晴附和，“坦白从宽，快说！”
“说！”
“好巧不巧啊，整个操作系统的界面和系统设定是团队按照我之前玩的一款网游设计的，就那什么Q，w，e，r，挺简单的。”
习籽：“……”
华哥：“……”
喻子晴：“……”
揭秘了。
习籽尴尬地露个了微笑：“那我可以这么认为么？来格尔纳压根就不是你突发奇想，宋叔也参与了这次的事情，跟我爸提前商量好的，而你，是被你爸送过来的？”
宋一一嘿嘿一笑：“也可以这么说……吧？”
他转念一想，立马找补了一句：“但是，我真不是走后门，因为这个系统我很熟，所以万一缺人手什么的，我也能帮衬一下。这不，今天就正好帮衬到了。”
习籽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欺骗他，就他一个人傻乎乎地还在为宋一一担心。
人家爹都不担心，我担心什么？！
我又不是他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