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重组联盟，一事堂。
两名豆蔻少女正在一盏金炉里燃香，烟雾从炉内飘出，没多久，香味就彻底弥散在空气中。
灵玉使摆了摆手，等两个少女掩门离开了，她才闲庭信步般走到香炉旁，微弯下腰，手在如丝如缕的烟雾上扇了扇。
香味入鼻，她深吸了一口，满意地笑了笑。
独坐在一事堂正位的白霜焦急地伏在椅沿，刚要起身。
“盟主，这是特制的安神香，我还特地命他们加了一味你喜欢的小梨香，你闻着舒服么？”灵玉使发话了，白霜只得重新坐好。
她手指紧攥着椅沿，木椅被捏得发出哒哒的响声。
“盟主退位不久，你刚上位，年轻力弱，联盟里多少有些异动，碎花使又率领联盟军远赴乌达山麓，跟萧明越的警署军汇合。我们的目的达成了，你该听我的，不要沉迷私情。”灵玉使转身回坐在一个雕花椅上，神情自若。
“盟主当初让位给我，就是为了稳住游客。这样才能与名宁的人结盟，一起对抗暗夜阁。可你现在是在干什么？”白霜心知肚明，一旦游客他们进入烬天窟，就只剩死路一条。
无量灵器不是他们能对付得了的。
“你不是也看到了么？诛灭叛徒。”
白霜被堵得无话可说，叹了口气：“我师哥确实背叛了联盟，可习籽是无辜的！这次和暗夜阁交战，习均在青龙洞组织里发挥着极大的作用，杀了他儿子，习均会跟我们继续合作么？你这是在毁了联盟！”
她越说越激动，以至于说出“毁了联盟”四个字时，几乎没有经过大脑思考，直接脱口而出。
灵玉使被这四个字压得嘴唇紧闭，面露愠色。
白霜知道灵玉使地位非凡，在联盟内部，她甚至比自己的拥护者还多，当初如果不是宋麒想用她来稳住名宁方面，怎么可能把盟主位让给她？
现在碎花使在外，联盟里掌事的只有灵玉使一个，她不得不忌惮她。
“对不起……”白霜低头小声嗫嚅，“是我失言了。”
“在你心里，我这个师叔没有你师傅亲近，只有碎花使才是为了联盟的人，而我做的一切就会毁了联盟？！”
“不……”
“白霜。”灵玉使突然起身，从下而上的强大气场瞬间让她不寒而栗。
她只得紧靠着椅背，不让自己胡思乱想，虽然她早已冷汗直流。
“你怕我？”灵玉使站在离她不到半米的距离，冷笑了一声，没等白霜回答，她后堂而皇之地坐在了盟主的位置上！
白霜吓得要起身，可这时，她的手被灵玉使紧紧地拽住，灵玉使望着身边瑟瑟发抖的她，伸手去摸她的脸。
指尖从面颊滑落到下巴，突然一只手勾住下巴，往上一擡，白霜直直地注视着她。
“从盟主退位进入烬天窟起，他就跟联盟彻底斩断了关系。如果我要你这身下的盟主位，你早就死了八百回。”灵玉使拍拍她，“你从小跟游客一样叫我师叔，我也一直把你当亲徒弟对待，只要你不跟你师哥一样背叛联盟，背叛我，老老实实地做好这个盟主，我会一直护着你的。”
“谢谢师叔……”白霜的声音里都带着颤音，心里油然而生的恐惧还是克服不了，“可是杀了他们，真的会给联盟带来……”
“我有分寸。”灵玉使说罢，狐疑望着她，“你担心他？你喜欢游客？”
“没有。”她答得干脆利落，“我只当他是我师哥。”
“师哥……”灵玉使喃喃了一会儿，猛地双手抱住她的脑袋，强行让她看着自己，“你看着我！你记清楚了！他从离开联盟起，就不是联盟的人！不是什么碎花使的徒弟！更不是什么你的师哥！”
“可他也……”
“妇人之仁！”灵玉使甩开她，起身喝道，“若你喜欢他，留他一命当我成全一段姻缘，可你把他当你师哥，那我何必管一个叛徒的死活？！”
这段话兜头往白霜脑袋里砸，甚至都让她对此恍惚了。
他该不该听灵玉使的话？
师哥到底救，还是不救？
灵玉使一转身，裙身随之一旋，更显得明艳动人。
她望着远处的群山，若有所思道：“至于习籽，他本来就是联盟要杀的人。当初游客要是听了盟主的话，早早地杀了他，哪来的今天这些祸事？他俩不是同生死，共进退么？那就让他们一起死在烬天窟。等水晶吸食了他们的□□，产出灵气更强大的灵器，也算是你那不听劝的师哥，给联盟做的最后一件好事了。”
“是。”白霜心里一哆嗦，呢喃着答应。
灵玉使还是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不甘愿，冷瞥了她一眼：“我知道你在迟疑什么，你无非就是想他们死在了联盟，会给联盟带来麻烦。”
白霜霎时一惊，点头道：“确实是这样。他们死在联盟，名宁和青龙洞肯定认为我们违反盟约，不合作事小，万一他们群起围攻，联盟还真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
“呵。”灵玉使掩嘴一笑，“你这是杞人忧天。”
白霜扭头看她，想听她的解释。
灵玉使拨动着身侧的珠帘，发出清脆的玉石撞击声，就着这安神香，让她心旷神怡：“这还得多亏你啊。”
白霜狐疑地盯着他，不知道这话从何说起。
灵玉使也不卖关子：“不是你说的么？当初在苏格里尔，游客和习籽面见了萧明越。他们在众人前立下的目标是去暗夜阁探底，而杀宋麒只是他们这个探底计划中不起眼的一环，那他们死在哪儿，不是我们说了算？”
白霜只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下意识地在手臂上摸了摸，让自己从容些。
“什么意思？”
“还不明白么？他们去暗夜阁探底本来就是九死一，到底是死在联盟也好，半路也罢，都是死在暗夜阁。”灵玉使缓缓一笑，从珠帘上扯下一颗玉珠，捏在手上把玩，“难不成，他们这些人还真敢去找暗夜阁的麻烦么？”
名宁、青龙洞这些人秘密汇聚，就是为了推翻暗夜阁的强权以及他们对异能的绝对掌控。他们不敢明面进行聚头就是因为跟暗夜阁双方实力差距太过悬殊。
这次就算习籽和游客死了，他们这些人也不敢擅自找暗夜阁复仇，毕竟琥珀湖底下现如今连所谓的异能载体还没有组建完成，他们怎么敢跟暗夜阁起冲突？
所以，习籽和游客死在烬天窟这事，只要联盟咬死不知情，习均就无计可施。
白霜微微起身，冲灵玉使行了个联盟的叉手礼：“师叔聪明。”
腰还没弯下去，灵玉使就快步扶她起身，笑着摇摇头：“以前你可以冲我行礼，可现在你是盟主，你不该这样。”
白霜还是行了个完整的行：“这是师徒礼。灵玉使和我师傅交好，也教会了我许多。这次的事白霜受教了。这个礼，您受之无愧。”
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灵玉使也不好再阻拦。
受了她的礼后，灵玉使满意地点了点头，突然他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冲堂下吆喝了一声。
之前焚香的两位少女应声进堂，又按吩咐给两位倒了茶。
白霜懂了灵玉使的意思，便当众给灵玉使双膝下跪，恭敬地递了杯茶给她，打算行拜师礼。
此时，堂内走进两个人，都是步步生风，面相姣好的女子。
其中一位面露英气，气势更像是杀敌的女将军，另一位则玲珑小巧，温润似水。
两人进门后，头也不擡就躬身向白霜行礼：“盟主！”
灵玉使笑着接过茶，示意白霜开始行礼。
三个叩首后，拜师礼成。
灵玉使这才指着底下两位对白霜说：“盟主，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三弟子。这两位是你的大师姐和二师姐。”
白霜因为盟主的身份特殊，不好行同门礼，可为了表示礼仪，他只是向两人微微颔首。
两人吓得连忙跪下，惊恐地说：“哪有盟主向底下人行礼的道理。”
喝了拜师茶，两个徒弟才应声离开。
灵玉使突然叫住她们：“你们俩去烬天窟洞口守着。按理进去的人不可能活着出来，可那他们两位异能了得，为了以防万一，有人出来，就地斩杀！”灵玉使捏着玉珠子在指尖绕来绕去。
两位徒弟面面相觑，显然对能斩杀拥有异能的人并不自信。
“就算活着出来，也就剩一口气。”灵玉使道，“将死之人都杀不了，你俩就自杀谢罪吧。”
首徒这才脸色稍微好些，弓着身，小心退了几步后，说了一声是，转身同二徒弟离开了。
出一事堂的大门时，二徒弟还好奇地擡眼打量堂上的两人。他看的太入迷了，还是被首徒揪着袖子才走远了。
“大师姐，师傅怎么突然叫我们来一事堂？就为了观摩新盟主的拜师礼？”二徒弟踱着脚步，不解地问。
“新盟主资历不够，实力也不是联盟最拔尖的，联盟肯定有人不服她当盟主。现在碎花使外出，联盟只有师傅大权在握，师傅底下就我俩两个徒弟，这一招是在给新盟主立威。只要我们俩认了这个三师妹，对她好，底下就没人敢对她不敬。”首徒心里门清。
“大师姐看得通透。”二师妹不忘在她身边溜须拍马。
“跟在师傅身边这么多年了，师傅一直都这样。先树威，再做事。”
一事堂内，侍奉的人徐徐退出，气氛又冷清起来。
“师傅，徒弟想向你请教一件事。”得了灵玉使的首肯，白霜才道，“这次咱们把所有事情都推到暗夜阁身上这个办法确实是好，可万一习均他们不相信呢？他们本来就对我们联盟有成见。”
灵玉使美眸一旋，握住了徒弟的手：“我问你，游客这次行事，声称的目标是什么？”
“杀旧盟主……？”白霜不自信地答。
“杀成功了么？”
白霜被这话问住，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半推半就：“没有？”
灵玉使笑笑：“有。”
她嘴角一挑，继续道：“他们杀了。要不然宋麒盟主现在哪里呢？”
白霜问：“师傅，我不懂。”
“宋麒盟主在烬天窟修炼无量灵器，一旦成功，他的肉身就和灵器融为一体。□□没了，当然也就死了。至于怎么死的，我们没必要告诉他们，只需要让他们知道，是游客杀了宋麒盟主之后去了暗夜阁。其他的，我们一概不知。”
白霜豁然开朗。
这一招确实稳妥，口供和游客他们的行动路线吻合，只要联盟没人说漏嘴，就出不了问题。
她在心里想通之后，有所顾虑地点了头。
忽地，白霜的掌心一凉，他张开手，一颗通体碧绿的珠子躺在他掌心里，正是灵玉使把玩的那颗。
珠壁上，还挂着灵玉使掌心的余温。
“送给你了。”灵玉使走到门口时，脚步一顿，却没回头，“这颗玉珠能穿在珠帘上是因为它够圆滑，跟其他珠子一样，不突兀。太方正了，也就不合适了。”
声音在殿内回荡，白霜缓过神时，人已经走远了。
她望着手上的珠子，片刻后，她攥紧了，起身朝灵玉使背影的方向深鞠了一躬。
太方正了，就不合适了。
她反复默念着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