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习籽是被一直震个不停的智能手表吵醒的。
他懵头懵脑地去搂他的床伴,活人没抱到,半天只摸了个丝绒抱枕。
“少爷!”金发扯大嗓门一吆喝,隔着手表把他的起床气直接吼去了九霄云外。
拉开窗帘,外面日头正盛。
他眯眼伸了个懒腰,目光绕过阳台鲜艳的玉楼春后,被楼下那一排排层层围堵的越野车给吸引住了。
此时,一声哨响,所有车如同得了命令,同时熄火。
一个接一个的彪形壮汉从车上接连下来,把朴素而简单的平房堵了个水泄不通。
卧槽!
他麻溜地撕拉一声拉上窗帘。
“夫人来你家堵你了!”金毛咋咋呼呼的,“少爷,你自求多福。”
“你怎么不早点打电话!”习籽服了他了,人都堵到家门口了,这时候打电话还怎么跑?
这不是瞎找麻烦吗?还不如不说,直接来个surprise狂轰滥炸呢。
“我给游客打电话了!”金发气哄哄地鸣不平,“他说让你多睡会,让你补补觉,不要打搅你。”
习籽:“……”
他心平和气地觑了一眼床上昨晚互动的痕迹,拍了拍胸脯冷静完,才问道:“他人呢?”
“哦,说是和雨亦奇他们找江子宴汇合去了,具体去干吗……”
金发说起话来能把人活生生急死,一句话拆成三句话,还要加各类的语气和修饰词。
习籽刚要挂电话,那边吆喝一声:“别挂,还有一件事……”
“说。”习籽快速穿上衣服。
“我在楼下等你,十分钟后没看到人,我就放火。”那边话锋一转变成御姐音,带着点烟嗓的沧桑感。
乍一听,习籽还以为金发出息了,多久不见瞒着他找了个富婆,不过……
声音怎么有点耳熟呢?
轰隆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传来,杂音和楼下那一声突如其来的轰响来一个交相辉映。
卧槽!声音从楼下传来的!
他还真是走在坑人的第一线啊。
“段,段阿姨……”习籽搜肠刮肚地思考着他和这个女人说话,应该如何正常开头,只能弱弱地道,“早餐吃的豆花甜的还是咸的?”
房间的挂钟咚咚地响了几下。
电子机械报时:“现在是名宁时间,下午十三点准,嘟嘟嘟嘟……”
习籽:“……”
他立马改口:“那你中午吃的……”
那边吼了一嗓子:“你从千域岛带回来的小杂种在我手上,要想他死,你可以继续跟我油腔滑调。”
昂昂?
习籽后背一紧,这事儿糊弄不过去了。
十分钟后,楼下的客厅里站了好几排壮汉,严阵以待的。茶几前头跪了个鼻青脸肿的金发,手被两个肌肉男反剪在身后,动弹不得,像个被糟蹋了的良家女。
习籽盘腿往小沙发上一坐,头发乱得跟鸡窝似的,下楼太着急,都没来得及收拾。
段雪楼单手搂着昂昂,皮笑肉不笑地逗了逗那小屁孩,片刻后才撩起眼皮,觑了眼衣服凌乱,哈欠连天的习籽。
“我是无辜的!”金发眼眶红润,一脸委屈地掉金豆,“我也是被迫的,夫人,少爷,饶了我吧。”
“封上他的嘴。”段雪楼一吆喝。
呲啦一声,胶带把他的嘴缠上了两圈。
金发哼哼唧唧了半天,说什么硬是一个字没听懂。
段雪楼噗嗤一笑,环视四周:“这房子算起来有些日头了,说来也是奇怪。当年冯绿歌在里面偷人,十八年后,她儿子深夜和陌生男人搞一夜情。因果循环啊,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房子被人下了什么药,熏了什么香呢。”
习籽一直注视着手表上的来电显示,没有答她的讽刺话。
“习均不会来救你的。”段雪楼把昂昂送给一个壮汉抱着。
那小孩子认生,一脱她的手就立马哇哇大哭起来,段雪楼甩手让那人抱走,烦死了:“是他允许我带人来蹲你的,你还不知道吧?”
习籽还真没想过把救自己的高尚行为能安在习均的身上。
他看手表时,只是单纯在想:游客大清早地离开这么长时间,怎么没给他留个电话。
或者留个消息也行啊,一句话也不说就闹起失踪,算怎么回事?
“我没想过他会回来保护我。”习籽权当没事人一样,起身去厨房的储物架上搜罗剩余的大米。
他想给昂昂煮点米粥,孩子一直哭,八成是饿了。可他在翻箱倒柜时,竟然在货架靠里墙的格子间里找到了婴儿奶粉。
奶粉袋的开口被夹子封了口。
他家早八百年没有人喝奶粉了,他也没有装嫩要喝婴儿奶粉的习惯。肯定是在他医院昏睡那段时间,游客私自把昂昂带到自己家里来过。
果然,和他预料的一样,他在厨房案板上看到了婴儿奶瓶。
烧热水时,习籽还不忘和段雪楼说话:“从小到大,他都没有出席过我的生活。学校家长会,校运会,甚至是我的十八岁成人礼。”
“当你妈决定生下你开始,她就应该知道,她儿子往后就是要过这种被人看不起的日子,过这种没有爹的日子。”段雪楼轻笑,“这都是你妈妈做的孽,你没资格怪任何人,要怪就怪她抢了别人的男人。”
习籽冲好奶粉晃匀后,逗着昂昂喝奶。
小孩是饿了,之前一直哭个不停,喝了奶就吧唧吧唧嘴,不哭不闹的,还被逗乐呵呵的,挺招人喜欢。
“我没怪他。”习籽捏了捏昂昂的笑脸后,对抱小孩的壮汉说,“拿好。”
那男人本是不打算帮忙举奶瓶的,但顶不住小孩哇哇哭,只好帮忙哄着。
习籽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气泡水,呲一声拧开:“我妈死的那天,我就知道,我得靠自己。你不爱喝气泡水吧,自便。”
“找我什么事儿?”习籽往沙发上一靠,瞥了一眼翘着二郎腿的段雪楼。
他本来想习惯性地叫一声阿姨,可他转念一想,他想叫指不定人家还不愿意听呢,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习名,我儿子,跟你一起出海,可他没和你一起回来。”段雪楼忍着勃发的怒火。
“然后呢?”习籽反问。
“然后?!”段雪楼笑了笑,“他的死,你敢说跟你没关系吗?”
“为什么不敢?”习籽喝了口汽水,又从抽屉里拿了一盒酒心巧克力,慢条斯理地剧咀嚼着,悠然自得。
连着早中饭都没吃,肚子饿得有点受不了。
段雪楼今天是来找习籽讨要说法的,来之前,她确实跟习均打过招呼。她儿子不能冤死,无论如何她都得给儿子讨个公道。
习名的尸体是习籽托人运回去的,段雪楼不相信,习籽什么也不知情。
今天当面对质,段雪楼没想到习籽能在她面前如此平静,真是小瞧了这个小畜生。
习籽撕开一袋小包装,笑着哼了一声。
“你笑什么?”段雪楼质问。
“习名的死,你应该问破风苍号上那些人,顺着他们的线索往下查,而不是今天来问我。”习籽给她出谋献策,“毕竟我孤身一人,没什么查的,而他们的关系网可是比我要错综复杂的多,也许你会有新发现。”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一个壮汉站出来,“你早就把那些人解决干净了,出了事,当然能把自己择出来!”
另外一个人也吆喝:“破风苍号上所有人都销声匿迹,怎么查?!你敢说,大少爷的死,这些人的失踪,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底下的人议论纷纷,你一言我一语,闹得沸反盈天。
段雪楼手一擡,这些人立马知趣地闭嘴,恭敬地候在一旁,听从指挥。
习籽余光一瞥,所有人的裤腰带上都别了枪,衣服内侧鼓鼓囊囊的,大概率也是武器。自己能使用异能轻易脱身,但这个房子是老妈留给他的唯一物件,不能坐视不理。
“你想说什么,给你个机会痛痛快快地说清楚。”段雪楼夺走了他手里的巧克力,和他四目相对,“否则……你就没机会说了。”
话音落下的刹那,一众壮汉同时举枪,枪口对准了习籽的脑袋。
仿佛下一秒,一声令下,他的脑袋就会被瞬间打成筛子。
金发呜呜地哀嚎,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万一习籽出点什么事,游客肯定得生吞活剥了他。而且,段雪楼看似我行我素,做事雷厉风行,但说到底,已经是个不能怀小孩的□□。继承习家家业的人还得是习籽,习均不可能把偌大的家业拱手让人。
因此,习籽有事,老爷也得灭了他。
腹背受敌。
“嗯!嗯!”华哥挣扎着。
习籽堂而皇之地起身,一步一步地向前,直到眼前的枪完全顶住他的脑门。
他没有胆怯,握枪的人反倒这时候心虚了。
习籽擡手,要帮他扣动扳机:“你不是一直想让我给习名抵命吗?来,我给你这个机会。来啊!”
持枪的人手在发颤,掌心冷汗直流。
这是一场博弈,心理博弈。
习籽断定对方不敢开枪,可如果不给点刺激,他看不出对方究竟想干什么。
既然要做,那就做笔大的。
高跟鞋的声音哒哒响起,脚步逼近跟前,扣动扳机的人换成了段雪楼。她如炬的目光瞪着眼前这位鸡窝头的少年。
愤怒、怨恨、隐忍、和绝望,一时间全都充斥。
她在做一个艰难的抉择。
她是一个母亲,她要为自己的儿子报仇。可她又是妻子,必须给丈夫的事业留后路。
“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你吗?”段雪楼说话时,都能听见她牙齿摩擦的响动,她恨得生吞活剥了眼前这位,“用你的命换我儿子的命,就算习均再痛,他也得忍着!”
“你为什么就觉得杀他的人,一定就是我?”习籽不解地道,“我就这么像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除掉他,习家产业尽数都能掌握在你的手上。你妈妈当年没有得到的东西,她儿子想帮她得到这一切。”段雪楼道,“少了一个竞争对手,你就是合理合法的唯一继承人,这个理由还不充分吗?”
“可船上其他人都死了,你不觉其中另有缘由吗?”习籽问。
“被你灭口,完全说得过去。”段雪楼道。
手表突突地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游客。
习籽刚要擡手,立马就有人拿枪顶住他的太阳xue:“别动!”
壮汉低声冲段雪楼道:“这表,不一般。”
手表响了又响,习籽只能和他们干耗着。
手表嘟嘟地响了一分钟,这回换成了华哥。
“接电话!”段雪楼道。
华哥炮语连珠:“雨亦奇的分身,就那个二号雨亦奇,你知道他查到了什么吗?”
习籽刚要去点手表上的音量放大键,却被好几个壮汉顶着枪杆子,他不敢轻举妄动。
段雪楼不敢杀他是真,但离这么近万一擦枪走火,算谁的?
“习名!你哥哥!你哥哥习名啊!”华哥欢呼雀跃。
习籽:“……”
段雪楼眼珠子瞪大,抓住习籽的手表往耳边一靠,想听到更多关于他儿子的事情。电话那头华哥还沉浸在喜悦的氛围里,说查到了线索。
段雪楼枪顶着习籽,让他问原因。
“什么意思?”习籽支支吾吾。
“你还记得,我家柜子顶上那些习名的物件吗?雨亦奇的分身说,他在寻龙山山洞里也发现了一个外形破损严重的行李箱。而且!你知道更离奇的是什么?!跟我家那个箱子里面的东西是一模一样的!连打火机都是玲珑牌的!两份物件,两个学生证啊!”
“问地点。”段雪楼小声吼道。
“你们在哪儿?”习籽道。
对方报了个地点。
习籽道:“好,我马上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