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莫名其妙的话有点好笑，还让人恼火，但已经答应的事不能反悔，舒语蝶在门口，犹豫要不要开门。
背后的人说完没出声，没动静，更没跑，预料到自己一定不会找他算账一样。
连篇猜测在脑海中不停歇，但突然，精瘦的白净手臂向前一伸，擦过她的手肘伸向密码锁。
滴一声，门开了。
夏聚的声音在头顶笑着响起：“这也是给我的机会？”
后背紧贴的空气不断交流，温度像在上升，舒语蝶摸着门溜回去，躲在门后，脑袋向外探：“明明是你耍赖。”
“你也赖了。”夏聚走前一步，“你回头了。”
舒语蝶无言以对，看他打算更前一步的动作，急着制止：“不能进来！”
夏聚笑了笑，手里东西向上提，反问：“不要了？”
“当然要！”舒语蝶伸出右手去接：“给我吧。”
夏聚掂了掂双手两侧的重量，顺势递过左手的纸袋，却在舒语蝶接过的下一秒，大步上前，踩着空留在门外，将另一个纸袋放置在门内。
像是怕人生气，他不紧不慢解释：“这个重。”
“不过我知道你拎得动。”
内心小九九一层又一层转，多得数不清。
说着说着，他自己也开始笑，转瞬即逝又停下，眼神转了转：“那......”
“晚安。”
舒语蝶手心出汗，紧握着门把：“嗯，晚安。”
门轻轻关上，外面的脚步声才踏响上了楼，一格一格的节奏莫名像钢琴轻快的低音。
屋里开了灯，纸袋里的东西一样样往外拿，整理到一半才发现问题。
——如果刚刚自己佯装生气，夏聚会怎么样，又或者说，他跑了，这两袋东西要怎么给。
而且，他说别回头，那这些东西又该怎么办。
时钟指向八点半，还早，舒语蝶摸出手机，熟练点进和他的聊天框。
犹豫半天，苦苦措词了三次才把疑问发出去。
信息回得并不快，夏聚可能是在洗澡，也可能在处理其他事情。
聊天框迟迟没有切出去，透明键盘的头像静静躺在左边，舒语蝶手闲一翻，看到了上一条的表情包。
简笔猫猫好像是只暹罗，点进去有一整套表情，有举着手机瞪眼震惊的猫，也有头套在纸箱里，装作鸵鸟的猫，还挺可爱。
舒语蝶无意识笑了下，点了收藏。
也就一秒钟的时间差，下一刻，微信弹窗立马蹦了出来。
夏聚：没关系，离得近。
夏聚；我还可以下来。
“......”自从表白那天后，他的字里行间，好像全是那个意思。
舒语蝶切回聊天框，冷冷发了个——哦。
另一边，夏聚像是根本不在意。
夏聚：晚安，明天见。
舒语蝶回：好。
因为经常能见面，聊天框的使用频次不算高，即使用了，也说不了几句。
聊天框常是安静躺在置顶里，有话就说几句，没有就放着，但神奇的是，每次又都能聊上。
这种习惯了的模式不讨人厌，反而很舒服。
舒语蝶放下手机，却又敏感想起另一件事。
黄老板最近不知道在忙，放小假这几天，朋友圈一条动态都不见，平常小于百的步数，也直线飙升到了四位数。
而然，到今天晚上零点为止，小假就要结束了。
明天上班，有很多东西又要变成未知。
舒语蝶编辑文字，纠结半天才发出。
——老板，明天还是六层大平层两个人？
黄老板回复很慢，等舒语蝶再次收到她的回信，已经是隔天刚起床的七点。
黄老板凌晨四点才回复，而且长篇大论，附带三个文件夹和两个压缩包。
总而言之概括：工作室有新项目要谈，接下来的所有时间，直到比赛，黄老板只能在国外远程指导，而舒语蝶只能靠着黄老板发来的资料，一切自己来！
比赛在一月，时间只剩不到半年。
舒语蝶沉重呼出一口气，一瞬间感觉又有了高考的压力。
不，高考也没这么大压力。
是比高考压力还大。
去锐科的路上，两个人详细商量确认了舒语蝶开学的时间和课表安排，在黄老板助理发来的日常工作之中，舒语蝶只感到了头大。
她就像是站在桥上，原本能望见的彼岸和后路突然一起消失，只剩下一望无际的海，除了水，还是水。
脚下只有一根枯木，甚至不能确定，这周围是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无助，又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般，让人喘不过气。
以至于舒语蝶习惯性到六楼大平层时，状态不是非常好。
她丧着冷脸，进门却和某人打了照面。
夏聚站在门口，举着一个小纸袋送到自己面前。
舒语蝶擡眼，把到嘴边的叹息收了回去：“复工礼物？”
“还是，”她顿了顿：“你追求的一部分。”
垂在空中的手一顿，夏聚没解释，只是说：“糖。”
舒语蝶拿着一袋糖，回了工位，一低头却先看见了黄老板早早让人放置好的资料。
纸张和文件夹满满堆了半张桌子的面积，并且整整齐齐垒了两个手掌高。
送打印店都要印半天的数量。
她突然懂了夏聚送糖的心意——心里苦，吃点糖。
只是糖一下显得不太够，一天就能吃完。
她坐下，埋头扎进资料堆，按着计划找出任务资料，认真看着每一个字。
起初一切都很正常，资料一页接一页翻过，在脑子理解成形，纳入学习体系。
临近午休时间，键盘敲击声停下，夏聚起身，走到舒语蝶身边，轻轻敲了两下桌面。
“该吃饭了。”
“再等一会儿，啃完。”
精神食粮也是粮，也不差这几分钟，夏聚笑了下，干脆退了一步，背靠墙看她动作。
这份资料只有五六页，白纸黑字夹着不少的图片解析，舒语蝶翻到最后一页，手习惯地垂放在膝盖。
手安放在膝盖上五分钟，身后的声音踩着点，和离开资料的视线一起。
舒语蝶拿着资料站起，夏聚正巧说：“走吧。”
饭点过了一刻，食堂人散了大半，两人来回吃完饭也就短短十几分钟。
期间，舒语蝶同学手不释卷，就着饭菜把资料反反复复又看了三遍，夏聚曾有一瞬间怀疑——回到了高考前夕。
她太拼了。
甚至在吃饭途中，王利来王学长顺道过来叮嘱工作，提及上次全体大加班，场地设备匹配的项目需要后续跟进。
她没擡头。
“要不要休息一下，午休还有半小时。”刚上六层，夏聚提议。
“半小时？”舒语蝶反问，突然想起什么：“时间刚刚好。”
夏聚明显不解，眼睁睁看着她两步并三步加快了步伐，直直回了工位。
抽屉里的白色画纸被翻出，舒语蝶拿了四张，全然没有休息的意思。
夏聚大步跟上，凑近问：“练什么？”
“线条，构图，色彩，阴影。”舒语蝶若有所思，目光坚定：“各一张。”
这几个名词夏聚听得比较多，半懂不懂应了声，舒语蝶自顾自继续说：“最好选几个混在一起练！画四张风格不同的！”
“......半小时四张？”夏聚没底气地问。
虽然高一课间看过她画素描，速度不慢，但半小时四张，还要风格各异，听着就有点难度。
“半小时一张。”舒语蝶解释，笑了笑：“我又不是神仙，不能累死自己。”
“谁不是一步步来的。”
皱着的眉舒展了一点，夏聚笑了：“有道理。”
“加油。”
她给自己打气：“嗯！”
铅笔尖细长，落在白纸上，在舒语蝶的手上，轻快留下流畅的线条，轻轻几笔，黄金比例的人体结构跃然纸上，夏聚在一边看着，恍然觉得——这是一场正在进行的盛大画作。
水彩颜料轻轻淡淡，在她个人风格的基础上洋洋洒洒落笔。
统一的冷色系淡色调，和偶然瞥见，撒进室内的夏日阳光无限适配。
漫长又短暂的半小时，在舒语蝶用深蓝色水彩，画下类似小写x的图案时结束。
x留在左下角，和大面积的淡色遥相呼应。
午休异常养眼，夏聚好奇问：“下张画什么。”
沉浸在色彩世界的人刚出来，声响措不及防在耳边炸开，舒语蝶缩了缩。
说话的人手臂微弯，左手撑在桌上，低头俯看，额前的黑发垂落，近在咫尺。
夏聚离得很近。
近过了头。
这张桌子是L型，右边拦着过不去，挪动一点都困难。
舒语蝶偷摸后仰，只能问：“你一直在这看着？”
“嗯，挺好看的，养眼。”夏聚直言不讳，说得坦然。
舒语蝶眼睫颤动愣了愣，转而看向空旷的窗外。
落地窗大片不刺眼的阳光透射进室内，所见之处清清楚楚。
但夏聚好像丝毫没有意识到。
他手没收，依然撑在那里。
时间安静了五秒，舒语蝶忍不住开口：“要不，你先让让。”
话音刚落的节点，夏聚视线移动，最终落在舒语蝶的眼睛。
对视静静过了九秒，夏聚才笑着移开视线，说：“好。”
舒语蝶霎时间红了脸，温度上涨，是自己都能察觉到的变化程度。
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夏聚回了位子，自顾自扫掉了桌上不存在的灰尘，余光不老实地跟着转动的转椅瞥。
舒语蝶缓过那个劲，确认脸不再红，才放下脸边的手。
“夏聚。”她喊。
那边立马转了过来：“嗯？”
“这段时间很重要，也很特殊，所以.......”舒语蝶顿了顿：“所以，这段时间，你就不要追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