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沈叹突然回来了,敖鹰后来也没有办法安睡,满脑子都在想着沈叹的立场,沈叹的各种。
正当天光将万兽山的山顶全然点亮时,山脚下一个帮众,疯狂地跑了上来:“帮主!帮主啊!”
敖鹰此时正在洞外练拳,这会子一听到有人来报,立即奔将了过去:“怎样?是他们回来了?”
这人疯狂地点头,他气喘吁吁道:“回……回来了!可是……可是他死了!”
敖鹰心头大喜,刚准备想问沈叹死时的模样,忽而却见余光一闪,一个手推车在山间小路上飞快地奔上山顶。
敖鹰聚目凝神,大吃一惊,原来推手推车的不是别人,正是沈叹!
而那手推车上竟然有两个……两个尸体?
不对,还有一个人是活着的!
他在动!
敖鹰快速地奔了过去,却见沈叹气息丝毫不乱地将手推车停在一旁,指着那个尸体说:“帮主,此人就是海府里那个护院高手,你看看,是不是穿着一身衣衫的?”
敖鹰心中已是大惊,却在这时,看到那尸体旁有个奄奄一息的人,此人正是自己指派出去盯梢的小喽啰!
敖鹰根本不在乎那个尸体,赶紧上下查看小喽啰的身体,大声地问沈叹:“他这是怎么了?被谁害的?!”
沈叹面不改色地对敖鹰说:“我从没去过海府,光是找海府就花了好些时间,帮主,你给我找来的这个帮手倒是先去了那儿……”
敖鹰心头一惊,猛地看向沈叹。
沈叹淡然一笑,道:“不过,他也太不谨慎了,靠得院墙太近,让这高手发现了。等我赶去的时候,他们两个都厮杀好一会儿了。”
小喽啰此时已经全身冰凉,是一股子犹如尸寒一般的凉,他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张口告诉敖鹰,事情不是这样的。
他想告诉敖鹰,沈叹是骗子,沈叹才是那个海府里的护院高手。
可是他的血已经快流干了,他拼劲全力想要摇头,可不知道自己到底摇了没有,他想要张口说话,奈何肺部已被洞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沈叹歉然道:“也多亏了他,跟这个护院在厮杀的时候,我从后头过去,直接给了那护院一刀,只可惜,护院死了,他也活不成了。”
“大夫呢?!”敖鹰瞪大了通红的,想哭的眼睛,看着沈叹:“你怎么不第一时间去找大夫呢?”
沈叹扬了扬眉毛,道:“我……从来没有去过京师城,不清楚医馆在哪里。”
敖鹰疯狂地冲着身后的帮众们喊道:“咱们帮里的跌打损伤药膏呢?咱们上次抢来的金疮药呢?咱们……”
话没说完,余光却见那手推车上小喽啰的手一瘫,死了。
敖鹰崩溃大哭,他实在不知道这到底是帮里死去的第几个兄弟了。
看着敖鹰和身后的帮众们哭成一片,看着远处东边天际越来越亮的天光,沈叹的心底着实满意。
将小喽啰的尸体埋了后,敖鹰又让其他几个见过护院衣衫的帮众们来辨别一下真假。大伙儿一看那尸体上的装束,就是海府二小姐的专属护院,便直接骂道:“就是这人!就是他杀了帮里那么多兄弟!”
敖鹰一听,旋即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对着那尸体的胸口处狠狠地扎了好几刀后,方才又命令其他帮众,将另外那具尸体丢下山崖,任由那些猛兽吃了去。
见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沈叹问他:“帮主,这下我算是进帮了吗?”
敖鹰还没从悲痛中缓过神儿来,这会子面色上也是黑沉沉的,他瞥了一眼沈叹,瓮声道:“嗯,我敖鹰说话算话,从此以后,你就是我们万兽帮的一份子,是万兽帮里的第一护卫!”
沈叹非常满意,他双手抱拳,没有跪拜,直接对着敖鹰说:“谢帮主成全!”
“成全?”敖鹰盯着他:“成全你什么?”
“回帮了,就等于回家了。”沈叹坦然道。
敖鹰微怔,旋即面上一松,叹了口气,道:“哎,最近帮里死去的弟兄太多,我也没有那个心情给你办个什么入帮宴,这样吧!没几天就是大年三十了,那天晚上年夜饭,咱再给你顺势庆祝一番,如何?”
“好。”沈叹毫无表情道。
*
其实,海颜病了。
当她发现沈叹没有跟着自己回府时,就只觉得全身心有一股子最大的力气被无形的力量给抽走了。
海泊乔几乎动用了所有人出去寻找沈叹的下落,但是,没有。
无论哪里,都没有沈叹的身影。
这一夜,海颜直接倒下了。
由于生怕万兽帮的人再来做一些对海颜不利的事儿,当天晚上,海颜就住进了莺阁。
接连这两天的担惊受怕,在死亡谷里发生的一切,都击倒了她。
而沈叹的消失,无疑给了她致命的一击。
海颜当下就高烧了起来,全身冷汗直冒,海泊乔连夜把郭本昌老先生拉进府里,奈何,也只能让海颜暂时舒服点儿,高烧还是起起伏伏的,一会儿退了,一会儿起来。
海夫人心疼地直掉眼泪,看着昏睡过去的海颜,她一直在旁边给海颜用温凉水来浸湿额头,直到快要寅时,方才虽海泊乔回主屋休息。
海颜只觉得自己睡了好长的一觉,在梦里见过很多人,走过很多路,却最终,看到前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转过身来,她清清楚楚地看到,梦里的身影正是沈叹。
她哭着向着沈叹的方向跑去,奈何自己跑得越快,沈叹的身影就消失得越急。
直到沈叹的身影快要消失在天边儿时,她才听见从天地四处,传来沈叹的声音。
只有两个字——
“等我。”
……
海颜一下子惊醒了。
耳边瞬间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须臾间,一块湿帕子放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海颜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小姐,您终于醒啦!!!”是清荷的声音。
海颜的目光刚刚聚焦在清荷身上,清荷却一个扭身奔出房门,口中还大声地喊着:“老爷!太太!小姐她终于醒啦!!!”
清荷的声音渐渐远去。
就像是梦中沈叹的身影。
海颜乏力地动了动胳膊,她想要挣扎着坐起来,奈何自己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倒是这会子神志清明,心底通透,仿若好多事儿都看开了似的。
当然,也有看不开的。
海颜鼻头一酸,忍了忍,将涌出来的那股子悲凉,狠狠地压在了心底。
她的眸子看向四处,猛然发现,这里竟然是莺阁!
是沈叹之前住过的屋子。
她在和沈叹出去玩儿的前一天,在这里住过一晚,当时倒没有什么心情躺在床上打量一番四周的摆设。然而现在,自己这方病着,倒是可以从这个角度好好地瞧一瞧……
这么想着四处一瞧,海颜脑海中的记忆,一下子入浪潮一般疯狂地涌现了起来。
莺阁!
这里……这里就是前世她和沈叹大婚时的婚房!
意识到这一点,海颜顿时头皮发麻,她拼劲全力,挣扎着,一点点地坐了起来。
是了,原来前世的婚房竟然就是莺阁!
当时她满身心的恐慌,生怕沈叹会对自己,对清荷做出什么恐怖的事儿来,就没有注意到那间婚房当时用的是哪个屋子。
她震惊地看着四周,甚至看着身下的床榻,这位置,这个方向,甚至是自己躺在床上所仰视的角度……
全然都是前世生前最后的那幅画面。
……
“颜儿!”阁门被推开,海夫人奔了进来:“你终于醒了!有没有感觉舒服点儿?”
海颜躺了回去,乏力道:“娘,我没事。”
“还说没事!”海夫人眼底的泪花又闪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你这一下子昏睡了三天啊!”
海颜大震,口中喃喃道:“三天?”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昨儿郭老先生又给你开了个方子,少了一味药,你爹一大早就跟伙计一起出城找药去了,这会子还没回来……”说到这儿,海夫人将那块被焐热的湿帕子放入水盆中,给海颜又换了一块,温柔地贴了在她的额头上:“快躺下,饿坏了吧?刚我过来的时候,已经让后厨给你做点儿吃的去了。想吃点儿什么?这会子只能吃清淡的……”
“娘……”海颜难过道:“他……回来了吗?”
海夫人一愣,旋即摇了摇头,道:“没有。”
海颜一把抓住海夫人的手,哽咽道:“哪里都找过了吗?花圃那儿呢?或者法恩寺呢?”
“颜儿,”海夫人摸了摸海颜的脸颊,擦去她不经意流出来的一滴眼泪,道:“知道沈叹身份的人,除了你,我,你爹,就只有容隐,虽然他平日里指点大家练武,但大家对外只喊他‘三哥’,为了保护他的真实身份,我们从未在外招呼过他。”
“可是……可是就算是如此,我们也要找他啊!”如线一般的热泪顺着海颜的眼角流入枕间。
“颜儿,”海夫人苦口婆心道:“也许沈叹这次离开,是因为没有保护好你,觉得有愧于咱们海家。又或者,他可能会有其他想法,总之,你爹派了所有人去找,找了三天,所有可能他出现过的地方,都没有他的身影。既如此,颜儿,咱们……就放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