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耘 作品

第158章

第158章

正当杨松鹤带着儿子离开地道口的时候,海颜摸索着,将手中的那把匕首,一把插进了地道口的缝隙中。

由于地道是杨家接手茶庄后临时挖的,地道接口的木盖子虽加了铁索,但装得并不牢固。寻常人的力气确实是无法打开,但此时此刻,海颜用手中的匕首将道口周围的泥土一一铲除,从木盖子的外侧面,一点点地挖出。

毕竟她只是一个海家娇养着的千金小姐,虽有自己的香料产业,也在儿时跟着容隐后头蹲过几天马步,但手中的力气还是要轻柔几分。没挖多久,娇嫩的手心便开始沁出一薄微血来。

还好她运气不错,待她将木盖子周边的泥土全部挖开,露出一个人头的大小来时,那木盖子所衔接的部位因本就架构得不牢固,一下子竟然被她给掀开了。

她心中大喜,手中紧握着已然有些钝了的匕首,艰难地爬了出来。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这个地道所在的地方,处于茶庄的后院杂物间里,周围是一大片的茶园,背靠巍峨的万兽山。顺着杂物间前方的小窗向外望去,燕王殿下的侍卫正在外面来回走动。

浓黑的夜色在他们的身上缓缓流动,照出森然的可怖。

海颜心下一沉,看向杂物间的后方,那里有一个一尺来宽的小轩窗,她推开轩窗向外望去,这里正对着万兽山,燕王殿下的侍卫都在前方守着,这里夜深人静,有深山丛林做掩护,一切都是静悄悄的,不会被旁人发现。

海颜踩着杂物间里的小木箱子,顺着这小小的轩窗小心翼翼地爬了出去。

她谨慎地在灌木丛的后方走过,高大的树木和极深的春草给她做了最好的掩护。她知道,此时的自己一定全身脏兮兮的,但这个节骨眼上,她已顾不得许多。

但接下来,却有个更大的难题横挡在她的面前——

清岭茶庄距离海府太远。

好在,清岭茶庄里的各处她还算是熟悉,沿着山脚下往茶庄前方走,便是马厩了。

此时此刻,马厩门口只有一个小茶丁在看守。这会子已是深夜,夜深人静,四下无人。小茶丁早已昏昏欲睡,直不起腰来。

忽而一阵子深夜的冷风刮过,惊得小茶丁猛地睁开了眼睛,却看见前方黑沉巍峨的万兽山和空无一人的茶园后,便又耷拉了脑袋,迷糊了过去。

突然,小茶丁只觉得一个坚硬锋利的东西抵住了脖子,还不待他反应半分,却听见自己身后一个不大的声音,道:“别出声儿,给我牵一匹快马来。”

小茶丁吓得心头一颤,双腿还没来得及发软,便只觉得背后被什么人推搡了一把,他只得恐慌地应道:“这……这位姑奶奶,您……您手中的刀子可别抖啊!我我我……我给您牵马来。”

此时的海颜已经吓得浑身是汗了,她依葫芦画瓢似的学着刚才,燕王司马承用匕首勒住自己脖子的动作,便这么顺顺利利地得到了一匹安静温顺的棕马。

小茶丁已经吓破了胆儿,他根本不知道到底是自己抖得厉害,还是脖颈间的匕首抖得厉害,他更不敢回头去看一眼勒索自己的女子到底是谁,他只能哭丧着声音,求饶道:“不知道姑奶奶是哪位财神爷,求求您放了小的一条生路吧!呜呜……小的只是茶庄里给马厩看门的,小的……”

同样恐慌的海颜努力地稳住了心神,她咬了咬牙,故作深沉道:“若是想活命,继续睡你的觉,今夜发生的一切,你概不知晓!”

“是是是!”

*

正当海颜策马扬鞭地从茶庄外围绕道离开的时候,沈叹带着一队军马,急匆匆地沿着海颜留下的痕迹飞奔前来。

杨松鹤和杨睦山自是还没睡下的,两人正在茶庄内堂商量着扶持燕王殿下,和藏匿海颜一事。谁曾想,沈叹的军马竟然来得这样迅速。

这二人刚赶到茶庄大门,杨睦山却被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沈叹,狠狠地一脚踢翻在地。

随行而来的兵将们,将数枚长剑架在了杨氏父子的脖子上。

杨松鹤刚准备求饶,从沈叹的身后,拨马上前一位满身恨意的人——海泊乔。

杨松鹤那股子涌现到口边的言辞,瞬间怔住了。

海泊乔破口大骂,道:“杨松鹤,自你来了京师城后,我扪心自问待你不薄,可你为何几次三番地要置我颜儿于死地啊!!!”

杨松鹤再也没料到这次海泊乔会亲自出面,他脑海里那些编撰了好久的谎言,一时间有些凌乱,他哆哆嗦嗦地说:“海老弟,我真不知道颜儿在哪里!你我彼此帮扶着认识这样多年,我的人品你还不知道吗?”

“上回,我女儿被敖鹰掠走到死亡谷去,险些被豹子给吃了,那会子就是你泄的行踪!念在你我过往的交情,我已经对你既往不咎了。可这会子,你竟然还要继续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是作甚?!”

杨松鹤的口中还在狡辩着,沈叹忽而擡起眉眼看向夜幕下黑沉沉的茶庄,咬牙切齿,道:“你既这般狡辩,那我们就搜!若是搜到了颜儿在你茶庄,我会把你父子俩的血肉都割下来,一块块地拿去喂狗!!!”

说罢,沈叹大手一挥,可他口中的那个“搜”字还没说出,耳边突然听见杨睦山恐慌的哭腔声:“是我藏了颜儿!是我……是我……这事儿是我做的……我爹爹一概不知!”

沈叹的眼底浓黑的危险盛满了开来,他轻蔑地睥睨着那个已然瘫软在地的杨睦山,恨声道:“你藏我颜儿做什么?!是嫌活得太长了么?!”

杨松鹤诧异地看向自己的儿子,破口大骂,道:“你看不见秦王殿下带着兵马前来吗?你这个节骨眼上在胡言乱语个什么?!”

杨睦山已经听不进耳边父亲的言辞,他呜咽着,将自己和燕王司马承之间达成的交易给说了个全乎,末了,他还抹了把眼泪和脸上吓出来的汗珠,说:“秦王殿下若是不信,可虽我去茶庄后院一探究竟,燕王殿下的侍卫们,还在那里看守着颜儿呢!”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失色。

可当杨睦山带领沈叹他们赶往茶庄后方的杂物间时,却发现燕王的人,早已不知去向。

就着火把的明亮光线去看那杂物间,以及那黑黢黢的地道,却发现,此时海颜已经不在这儿了。

杨睦山恐慌道:“颜儿确实是在这里的啊!燕王殿下的人,也确实都在这里啊!他们……他们怎么会不见了?”

沈叹看着斑斑痕迹的地道口,看着敞开着的杂物间后方的轩窗,他顿时头皮发麻,却在此时,听见杨睦山又道:“一定是燕王又把她给带走了!燕王这人生性狡猾,他定是……”

不待杨睦山说完,沈叹赶紧对海泊乔说:“海先生,你先回府看看,也许颜儿已经回家了。”

海泊乔也看出了杂物间里的混乱痕迹,他立即带着自己的手下众人飞奔而去。

见海泊乔的人都走远了,沈叹方才收回视线,对自己手下的兵马,说:“所有人,随我去宫里要人!”

杨睦山一愣,口中的疑问还没说出来,却见沈叹从一个小兵的手中,接过一把簸箕大小斧头来,杨松鹤顿时心下一沉,只觉不好。

转瞬间,杨松鹤的惊呼声还没有尖叫出来,却见沈叹手起斧落,那柄锋利的大斧头,就这么一击将杨睦山的头颅给横截剁了下来!

速度之快,快到那头颅咕噜噜地滚落在地时,杨睦山那溅满鲜血的脸庞上,还有着临死前那半是惊讶,半是困惑的表情。

杨松鹤双腿一软,已经站不起来了。

沈叹那如鹰隼一般的锐利目光瞬间盯住了他。

杨松鹤一边恐慌,一边求饶道:“秦……秦王殿下……这……这你刚才听说了……都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是他和燕王殿下之间做的买卖……我……我……我真的不知道!”

沈叹讥笑一声:“你竟不如你儿子半分!”

杨松鹤微怔,却在顷刻间,他眼底的最后目光停留在沈叹的斧头砸向自己的动作。

杨氏父子的头颅滴溜溜地滚落在一块儿,沾满了鲜血和尘土。沈叹下令道:“去准备两口大箱子来!咱们给司马承送礼物去!”

“殿下,那这两人的尸体呢?”

沈叹沉思了一瞬,忽而轻笑了起来:“也留着,本王自有用处。”

清岭茶庄这边发生变故的时候,海颜已经到达了玄武门前。若是寻常皇帝还活着的时候,四大城门戒备森严,来往禁军轮番监察。

但在这个节骨眼上,皇上驾崩,秘不发丧,皇后和太子全被囚禁,整个宫内一团乱象。虽有禁军已然在看守着皇宫内外,但面对海颜的请求避难,他们在第一时间进宫禀报了皇贵妃之后,便带着海颜进去了。

此时已经过了子时,肚子微微隆起的海望舒身穿白色锦绣宫装,一脸倦容,却发饰精致整齐,一看便是还没歇息。

海望舒见着海颜,震惊不已:“家里出什么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