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君无渡消失的地方,南枝很快收回了视线,和周雁回一起将这些被打伤的人妥善安置,又对着赶来的几位长老说了一箩筐的好话才把人送走。
她精疲力尽,还得强撑着去监督布防,还顺道去了一道演武场,当着那些正在训练的将士们说了些鼓舞士气的话,在鼎沸的士气中回到宫里,她还得将塞满脑子里的传承一个个整理吸收。
几乎一夜未曾阖眼,第二日上朝五长老汇报了天宫的动向,天宫依然在整队并未开拔,也算是给了他们更多喘息的时间。
接下来又商议了布防的阵法,粮草药草的储备……
南枝忙得几乎没有一点多余的时间,除了政务,还有吸收传承,还要提升修为,连着好几日都未曾好好用过膳,周雁回看在眼里,总是会见缝插针地拿出一些香甜软糯的糕点或者熬好的浓汤,直到见她乖乖地吃完才会放过她,夜里也总是会陪着她将周折批阅完了,才会离开。
有他陪着,不时的说说话,递上一盏热茶,南枝到觉得这寒冷的日子也没有那么难挨。
只是好几次,看到周雁回欲言又止,南枝细细询问时他却只是摇头。
君无渡离开的第三天是修罗族的寒霜节,南枝特意叮嘱让这次节日尽量办得隆重盛大些。
毕竟再过几日就要上战场了,是生还是马革裹尸谁也不知道。
南枝坐在最高的椅子上,看着脚下的臣民们扎堆在火堆旁喝酒吃肉,嬉笑打闹,远处的雪光落在她的脸上将她眼里的情绪照得分明。
周雁回虽说是圣子却并没有坐到上面,但是因为年轻和族中的人关系好,而是跟着那些子民一起坐在火堆旁,他身边围了许多男男女女,划拳喝酒好不热闹。
可是即便被人群簇拥,他的目光却总是会穿过重重叠叠的人群,不时地看向远处的南枝。
他频繁的动作自然找就引起了身边人的注意,有玩的好的族中弟子撞了撞他的肩膀。
“听闻你在人间时,差点和我们王上拜堂成亲?那你这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好条件啊,王上那么美,圣子殿下可得好好把握机会。”
周雁回仰头喝了一口酒,在热闹中他的神情却有些没落,“我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
“那便去道歉啊,什么事说开了就好了。”那人又凑近了一些说道“我可听说六长老家那位长子今夜准备要向王上示好……”
一听这话,周雁回倏地站了起来,惹得那弟子仰头大笑。
他也顾不得怎么被笑话了,穿过人群朝南枝走去,六长老的长子容貌绝绝,性格也是极好,南枝见到了肯定会……
起初脚步还有些犹豫,越想脚步便越走越快,像是再也按捺不住。
“你怎么过来了?”见到周雁回大步地走到自己身边,南枝不解地问道“不跟他们好好玩玩?”
他摇了摇头,眼里因为醉意而格外的明亮,“南枝,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
话音刚落,她的手腕就被握住,被一股轻柔的劲带了起来,他冲她咧唇一笑“一个你会喜欢的地方。”
他拉着她,一直朝前走。
穿过人群,穿过山林,脚步落在厚重的积雪上,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响。
“还有多远啊?”
“马上到了”他偏头看着她,神秘地说道“你先闭上眼睛。”
南枝听话地闭上眼,翘着唇角威胁道:“要是一会不惊喜,我可是要揍你的。”
“心甘情愿。”他说完,还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确定她闭着眼之后才放下心来。
接着,他牵着南枝再次朝前走。
南枝神情放松地任由他牵着。
南枝依然相信他!
这一刻,那些忐忑担忧难过和痛苦统统远去,他的一颗心像是被浸泡在了蜜糖里,松软发胀。
“还好多久啊,周小一!”又走了一小截路,南枝开口问道。
“好了,睁开眼。”他说着,一瞬不瞬地看向南枝。
南枝睁开眼的一瞬间,简直被眼前看到的景物惊呆了。
五彩的光芒绮丽无比地在天幕中不时闪现而过,又是像是万箭齐发,有时又化作了漫天的烟火,有时化作灿烂美丽的飘带在空中摇曳。
那些闪现的光亮下,一座浩大的冰雪城站在在南枝的面前。
冰雪变作了高耸的动物,变成了各种各样的模样围绕在一个最高的冰雕周围。
南枝看着那最高的冰雕,长大了嘴震惊地问道“那是我的雕像吗?”
“嗯。”周雁回点了点头,他眉眼弯弯又神情期待地问道“是不是很像?”
南枝连连点了点头,还是震惊于看到如此大片的冰雕,南枝走到了一只小兔子旁边,看着那神灵活现的模样忍不住笑着摸了摸它的耳朵,然后偏头好奇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弄的这些,是不是花了许多时间?”
“是花了一点时间。”
他并没有回答什么时候。
那是他离开人间之后,痛苦和难受还有被愧疚折磨时,他便会来到这里。
起初思念她时,他只是想将南枝的模样刻下来。
后来,他又怕她一个人在这里太过孤单,于是又雕了各种各样的动物陪在她的身边,慢慢的这片地方的冰雕就越来越多。
“咦,这里还有冰做的屋子?”南枝指着不远处的屋子问道“去看看。”
周雁回点了点,拉着她走到了门边。
南枝朝里看了看,发现屋子里面竟然有床榻,有八仙桌和椅子,桌子上甚至还摆着用冰雕的花儿,“这么漂亮,跟真的一样,这里能住人吗?”
“可以,就是太冷了。”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只要不长久居住也没有什么大碍。”
“南枝”他表情突然有些紧张地问道“你喜欢这里吗?”
“喜欢啊。”南枝点了点头环视周围,一脸赞许地说道“以前我还不喜欢下雪,不过现在发现冰雪居然还有这样的妙用。”
“南枝……”周雁回抿了抿唇,神情明显有些忐忑不安又好似有些迫不及待地正要说话。
结果南枝却盯着不远处,眼前一亮“那里是溜梯吗,走,我们去玩玩。”
她兴致颇高地转身就走。
周雁回只得跟了上去。
她提着裙摆坐上溜梯,顺着冰雪铸成的滑道一直向下冲去,她眉眼都是愉悦,笑着对周雁回挥手“快,你也来试试。”
等她从滑道一下子落入了柔软的雪堆中,冰凉的雪花落入脖颈脸颊,刺得缩了缩脖子却让她玩笑大起。
连着坐了好几次溜梯,又冲入了雪堆中。
她站在五彩绮丽的冰雪中,弯着杏眼冲他笑,这一刻,就好像回到了人间回到了天玄宗。
周雁回眸光微动,心脏狂跳,像是再也无法克制一般,几步走到南枝的面前。
就在这时南枝感觉到了水滴滚烫,她低头从乾坤戒里拿出了水滴。
血液急速涌动,周雁回站在五彩的光芒前面,站在南枝的面前,鼓足了勇气开口说道:“南枝,能不能和我在一起?”
水族中的厮杀声也就是同一时间响起,南枝听到了从水滴里传来的水清珩的声音,“你们要做什么?”
周雁回倏地闭上了嘴。
南枝完全没有听到周雁回的话,神情紧张地问道“哥哥,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南枝……”话音刚落南枝就听见了他的吃痛的闷哼声,接着水滴在她手中变成了血水模样,然后‘啪’的一声水滴碎了。
水清珩遇到了危险。
南枝脸色大变,几乎是什么都来不及多想,转头镇定地周雁回说道:“我要离开禁地。”
周雁回怔愣了一瞬,马上说道“我陪你一起。”
“不行,禁地需要你。”南枝斩钉截铁地吩咐道“我走后,你暂代修罗族事物,我很快就回来。”
南枝说完转身就走,看着她的背影他像是不甘地抓住了她的手“南枝。”
“怎么了?”南枝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
他抿了抿干涩的唇,“刚才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南枝摇了摇头,然而此刻她心急如焚,“无论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说着她抽出手,化作烟雾消失在了原地。
周雁回看着她消失的地方,在夜风中站了许久,直到雪花落满全身,他苦涩地垂下睫。
不过当他再次擡眸看向天空的五彩虹光时,眼里又绽放出了希望。
南枝会回来的,他下次一定要换个更好的时机把自己的心说与她听。
在人间时他不能,因为背负太重。
可是他在回到天界的几百年,他早已经想通了,反正无论前方是如何模样,他也会和她一起走下去。
那为什么不让这一切变得更理所当然更光明正大呢?
可是他不知道,咫尺一别,便是隔了沧海桑田。
南枝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回了扶桑。
哥哥之前说要准备一些东西来禁地,一定离扶桑不会太远。
禁地距离扶桑并没有万里,南枝心里焦急将混沌之力催生到了极致,在天即将亮时终于赶回了扶桑。
踏入村子时,南枝没有感受到任何异常,她甚至看见打着盹的侍卫,还有早起的妇人正在灶房里忙碌地做着早膳。
现下毫无头绪,她只能去找长老问问情况。
她寻着气息来到木惘长老的寝店,敲了敲门。
屋子里很快就响起了木惘长老的声音“进来。”
南枝进去时,屋子里燃烧的熏香从一侧飘入了鼻尖,味道很淡,似是和寻常香料没有什么区别。
木惘披着外衫从屏风处走了出来,看见她,他有些震惊“帝姬,你回来了。”
说着,他立刻要行礼。
南枝立刻伸手扶起他“我哥哥呢?他……”南枝觉得头有些晕,她皱着眉摇了摇头,却感觉到了天旋地转。
她强撑着问道“我哥哥出事了……你知不知道他之前去了哪里?”
勉强说完,南枝眼皮越来越沉重,脑袋一片迷糊时她终于感觉到了不对,一双杏眼大睁,赤血剑立刻出手“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话音刚落,‘哐当’一声,她手中的剑掉到了地上。
“木惘……你到底要做什么……”然后她只能看见木惘长老平静的神情,便再也撑不住地晕倒了。
就在她身子倒下的那一刻,木惘立刻上前伸手将她接住。
恭敬地将她扶到了椅子上,木惘一直看着她。
五官模子当真与主上不太相似,就连神情脾性也是好不一样。相到这里木惘垂下眼,想起了那个负心薄情的男人,一抹浓烈的厌恶从眼眼中滑过,很快又消失不见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若说唯一的好处便是王姬的性子,知道争取,不会委屈自己,这样也能让人放下心来。
主上唯一的愿望便是希望王姬能快快乐乐自由自在地活着,而为了生存下去的扶桑投靠了神族,这样的扶桑根本无法庇护王姬,只能狠心想要将她赶走。
可是却没想到她的身份竟然会这么快的暴露。
灯火摇曳间,天光已经亮了大半,很快大殿中出现了一抹蓝色的修长身影,他两步并着一步快速地走到了南枝面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像是在确认。
直到温凉却柔软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他才收了手,弯下腰双手从南枝的脖颈和腿弯穿过将人轻柔却有力地抱了起来。
离开前,他抱着南枝对木惘长老弯腰道谢。
木惘扶起他,眼神在南枝身上停留了一瞬,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清珩,帝姬便交予你了,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我会的。”温润的声音却异常坚定。
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里,木惘长老披上外袍,慢慢地走出大殿,踩着露水走到了扶桑的坟冢前。
“主上,阿枝会按照你的意愿好好的活下去的。”他弯腰佛了佛墓碑上的落叶“她会离开天界,有清珩的保护,她不会再卷入这些纷争当中。”
“我们这些老骨头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也无憾了。”
扶桑树就在村子周围,自带法则之力保护,若是没有强悍的实力根本碰不到分毫,更别说砍伐。
守护扶桑树是扶桑一族的职责,水清珩想要离开简直是轻而易举。
等他抱着南枝,一步步地走入了扶桑树遮天蔽日的绿影里,然后一阵华光涌向,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天界。
来到人间,大道法则压制之下,两人都变成了凡人。
而扶桑树生长的地方山路崎岖,草木茂盛,水清珩背着南枝一步步朝前走,从未放下她。
男人看起来单薄,可是却极有力量,南枝一直稳稳当当地躺在他的肩膀上。
直到走了许久,终于来到了一处村庄。
他熟门熟路地推开了一扇小院的门,一个年轻的男子见到他立刻跪了下来“公子。”
这是飞升前水清珩专门留在人间等待的人。
接下来,他乘着马车将南枝带到了一座山清水秀灵气充沛的山上。
熏香飘了一路,南枝一直未曾醒来,他便一直坐在软塌边守着她,有时候腋被角时却会在看到她乖巧的睡颜时忍不住擡手,最终却只是悬停在脸颊边不再逾矩半分。
每日行了两个时辰,他总是会小心翼翼地将南枝扶起来,轻手轻脚地让她依靠在他的肩头,端着水喂南枝,压着自己的肩膀,让她好吞咽。
有时候喂完水,他却依然保持着那样的姿势,直到手臂酸麻僵硬。
这是几千年来,他和她第一次能真正的独处。
他心中开心却也忐忑。
他知道等阿枝恢复了记忆肯定是会生气的。可是他却不悔,因为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眼睁睁地再次看着阿枝为那些不相干的人陷入险境。
等几年后,药效过去,天界的事情也应告一段落,那时候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三天后,水清珩和南枝终于到达了灵泓山,他掀开帘子,眼眸漾着温柔的浅笑,“阿枝,以后我们便在这里住下吧,再也不用去管那些琐事了。”
然后,他抱着南枝朝飞升前就命人修建好的房屋走去。
南枝昏睡了许久,再次睁开眼时,脑子空荡荡的一片,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一个好看到难以形容的男子推门走来,见她醒来,他对着她温润一笑“阿枝,你醒了,可有哪里不适?”
“你是谁?”南枝揉了揉脑袋“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叫阿枝,我是你的……夫君。”
就在南枝消失的第二日,天界出兵朝修罗界攻去。
即便隔着万里云波,可是天兵天将们行程却极快。
一日一千里。
周雁回心急地等待了一日,还是没有等到南枝的任何音讯。
修罗族刚出禁地,眼线太少,第二日后派出去的人还是搜索无果,眼看危机在即,周雁回却分身乏术。
那一夜明显是水清珩出了事,南枝才会着急莽荒地离开禁地,这天界敢随意出手的也唯有神族,也只有神族才有动机抓走水清珩威胁南枝。
周雁回捏碎了手中的茶盏,任由碎片插入手中任由鲜血一滴滴地落入尘土里,咬着牙联系了君无渡。
当君无渡听到消息时,眸子瞬间下起了风霜暴雪。
人间此时正是四月天,春暖花开。
南枝此刻正悠闲地坐在了溪边,指挥着水清珩捉鱼。
结果见他总也抓不住,她不耐烦,撩起裤腿就跑下了河里。
“阿枝,水凉,你不该下来。”
“水凉?”南枝眨了眨眼,下一瞬,她就弯腰掬起一捧水,笑着毫不客气地朝水清珩身上泼去。
水清珩笑了笑一本正经地说道“阿枝,别玩了,你看看你身后有什么。”
南枝不疑有他地偏头朝身后看去,发现什么都没有,刚转回头,冰凉的河水已经扑面,瞬间浇了个透心凉。
“好呀,水清珩你竟然敢耍我。”她嚷嚷道,蹲下身毫不客气地将一捧一捧的水朝他泼去。
水清珩也毫不示弱的回击,却最后败在了南枝猛烈的攻击之下不得不举手投降“阿枝,我错,我错了。”
铃铛无风自动地响得欢快,南枝大声笑着,结果得意忘形得脚下踩滑,挥舞着手臂眼看就要落入河水中,最后还是水清珩一把拉住了她。
她一身湿透,撞入了他的怀抱里。
温软满怀,幽香扑鼻,男人一低头就落进了一双湿漉漉的剔透双眸。
他在她的眼里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牢牢占据了她的所有。
这一息,心脏疯狂的跳动,那些极力隐藏的欲喷薄而出,他呼吸急促着低头慢慢地吻向她丰润的唇瓣。
呼吸交融的一瞬,南枝偏过了头去。
水清珩瞳孔颤了颤,他缓缓地偏头看向南枝,却在她的眼里也看到了疑惑。
她也不懂为什么自己会躲避,但是却那样做了。
就像是下意识的……抗拒。
似乎是看到了他的难受,南枝心里不忍,主动牵起了他的手“水清珩,我冷了,我们回家吧。”
他脸上又慢慢地露出了笑“好。”
他想,来日方长,阿枝总会接受他的。
第二日南枝就吵吵着说这里太清净了,水清珩便带着她下了山。
刚巧镇子里有人在办喜宴,南枝好奇一路跟随,水清珩便拉着她也不阻止地跟了一路。
她跟着道喜的人进了宅子,看盖着盖头的新娘与新郎一拜天地时,她眼眸发亮地问道“我们当初也是如此吗?”
说着她还模仿着新娘子弯腰拜了拜。
水清珩愣了愣,眸光颤动间笑问道:“阿枝,你可愿意与我再拜一次天地?”
“也会这么热闹吗?”南枝眨了眨眼分外好奇地问道。
他肯定的点了点头“会比这更热闹。”
“好啊好啊……”
两人蹭了一顿酒席,虽然是些粗鄙的食物,但是南枝却因为热闹的气氛而吃得更外开心。
水清珩就在一旁看着,不时为她夹菜放入她的碗中。
两人容颜昳丽气质绝绝,惹得一帮的吃酒席的人们频频注目。
对这些明里暗里的打量,水清珩只是压着眉眼眸轻扫过去,那些人便识时务地收回了目光。
这日之后,南枝下山时水清珩总是会让她戴上帷帽。
他亦开始着手准备婚礼事宜。
他命人寻来最新的嫁衣样式,一个个呈到南枝面前让她挑选。
更是拿出了世间最好的蛟鞘准备为南枝绣一件最华丽的嫁衣。
就在他满心欢喜地准备着两人的婚礼一事时,天界神族大军兵临禁地前的这一晚,睡梦中的南枝感觉到了不对,猛地睁开眼。
然后她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色长袍带着黑色帷帽的男人。
南枝一脸警惕地问道:“你是谁,要做什么?”
二殿慢慢地取下帷帽,淡淡说道:“我是谁不重要,我只是受君无渡所托,恢复你的记忆。”
南枝正要说话,也就是这个时候,水清珩发现了不对,推门而入。
他眉色大变,正要出手时,却见南枝神情恍惚地捂着脑袋:“君无渡……君无渡是谁?我是谁……”
好不容易才将她的记忆压制下去,却被这个人一句话打碎,水清珩气得毫不客气地一剑刺向他。
二殿却只是手臂一挥将他禁锢在了原地,“水清珩,你如今只是凡人之身,打不过我,不要白白浪费时间了。”
“我和阿枝的事你凭什么插手,给你立刻离开这里。”
“哎。”二殿叹了口气“不行哦,毕竟君无渡本本就欠了我的债,如今回到天宫成为了无渊帝君,他请我帮的忙我怎么能拒绝呢?”
他看了一眼神情痛苦的南枝,声音一扬“你所施展的蛊毒,只能让她短暂的失去记忆。我虽能解开,但是到底会让她痛苦。”顿了顿“不若你自己动手?”
“君无渡……君无渡……”刹那间,南枝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她却什么也抓不住,混沌难受之际,她望向水清珩时眼里却清明了一瞬“哥哥……?”
水清珩身子一颤,狠狠地闭上眼。
君无渡三个字是这世间最恶毒的咒语。
最后,他慢慢地睁开眼,他轻声问道“阿枝,若你恢复了记忆便会身陷囹圄,你想恢复记忆吗?”
南枝毫不犹豫地点头。
看着她坚毅的神情,水清珩面上已是一片惨白,他握着剑,像是最后挣扎似的问道“阿枝,我们就这样在一起好不好?”
“你说过会陪我一起在人间的。”
南枝看着他眼里的悲伤,心里只觉酸楚,最后她还是缓缓地摇了摇头“我要回复记忆。”
当南枝恢复记忆时,二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
她在床榻边坐了许久,水清珩就在屋子里站了多久。
直到如水的月光越来越凉,她缓缓地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俊美的脸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温润如玉“阿枝,你答应过要一直陪着我的。”
“我是说过,可是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你可以再等等,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我只是等了你太久,不想再无休止的等下去了。”他眼眸垂了垂。
“可是我答应过你,再给我一些时间我就陪你……”
他摇头倏地打断了她的话,神情变得失控“阿枝,在天界时我没保护好你,与你生生错过了几千年,后来我出现得太晚再次与你错过。而我们好不容易在天界重聚,你却还要我再等几十年。这些几十年里有多少未知,我怎么能再次错过你,我怎么能?”
南枝失望地看向他“你到现在还不觉得自己错了吗?”
“我没有错,我想与你一直在一起,我哪里错了,我哪里错了?”他一步步朝南枝走去,眼尾赤红“阿枝,留下来不好吗,这些日子你不是也很开心吗?”
他想握住她的手,却被南枝狠狠佛开,“哥哥,你辜负我的信任,不顾我的意愿,强行替我做决定将我带下人间,你觉得我快乐,可是失去记忆跟傻子一样被玩弄有什么区别?”
南枝不再看他,从床榻上站了起来“我要走了。”
他上前一步,抓住了南枝的衣摆,“阿枝,那些修罗族本就与你无关,你为何要为他们拼上性命?”
“我继承了修罗族的一切,这是我应该为他们做的。”她缓缓地佛开了他的手“不要跟来,不要再回天界。”
“我一直都只是把你当作我的哥哥。”南枝闭了闭眼,语气艰涩却决绝“不要让我……恨你!”
她走出房间,没有回头,没有去看水清珩痛苦到绝望的眼神。
二殿悄无声息地出现,将她送到了扶桑树旁。
南枝道谢之后,头也不回地朝扶桑树走去。
也就是这时,千里之外的兽族突破了神族防御,无数的兽族朝着五色神山奔去。
兽族本体强悍,血脉传承了凤凰、巨龙、麒麟……等等的上古血脉,大多擅长飞行。
短短半日,距离五色神山不过五千里距离。
君无渡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蛰伏已久的兽族,再次趁乱暴动。
而此时的天宫守卫虚弱,根本不可能抵挡兽族的倾力攻击。
而此时,黑压压的神族天兵距离修罗族只剩下最后的五百里。
禁地内,修罗族全族早已严阵以待,无论是老弱妇孺还是长老精英,皆拿着各自的武器。
没有一个人退缩,因为他们知道,这一战若是不能胜利,等待他们的便是天宫的屠杀,与其毫无尊严的茍活,不如拼出一条血路。
当遮天蔽日的天兵已经兵临禁地时,南枝终于赶了回来,见到她出现,所有修罗族臣民士气大涨,喊声震天。
周雁回更是激动的一把抱住她“南枝,你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话音一落,周围响起了无数的嘘声和起哄声,周雁回的耳尖热得发红,却没有放开她。
南枝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去处理一些自己的事,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周雁回立刻将眼下的情况说了一遍,南枝点了点头,接过侍女递来的大氅,拿着赤血剑,与周雁回一起,站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大战一触即发时,兽族距离五色神山不过两千里。
这样下去,不过一日兽族便能达到天宫。
高高的五色神山内,一众神和仙都露出了焦急和担忧。
如今大部分的兵力皆派往了禁地,攻打禁地的大军根本赶不回支援,即便天宫神族倾巢而出也绝不可能战胜强悍的兽族。
一众神和仙在大殿中争吵个不停,有人更是大声问道“无渊帝君呢,天宫危机,无渊帝君为何一直没有出现?”
“听说他在禁地……”有知情的神仙压着嗓子说道“他因为爱慕修罗王,和天帝意见不合,此次是要背弃天宫与修罗族统一战线了。”
“什么?身为天界帝君竟然会与修罗族勾结,这简直荒唐到滑天下之大稽。”
“这无渊帝君怎能如此是非不分?”
有愤怒的有生气的,也有担忧的。
“这可怎么是好,少了战神之威,这五色神山如何能守得住?”
“是啊,无渊帝君与兽族交战颇多,只有他最是了解兽族,如今他不在,天宫这是有沦陷之危啊!”
慌了的神仙们全都看向了坐在帝位上的殊华天帝。
而禁地之外,天兵天将只等一声破军的一声令下便要攻打禁地。
在他们对面是站得整整齐齐的修罗族,每个人脸上毫无惧色,都是一副视死如归。
一片震耳欲聋的肃穆中,南枝缓缓地拔出了赤血剑。
在场的所有人都注视着她的动作。
只待她一声令下,便会如潮水般朝入侵者袭去。
可也就在这个时候,南枝耳畔突然听到了熟悉的低沉声音,“南枝。”
五色神山大殿内,殊华天帝扫了一眼群仙缓缓地闭上眼,像是妥协般地佛了佛手,就在神仙们惶恐间,一个水镜缓缓飘在了半空中。
接着水雾一晃。
所有人都看到了穿着铠甲戴着面具的白色身影,拦住了兽族的去路。
而他的身后是数以千计的天兵,那全是帝君的亲兵。
“无渊帝君,竟只是带了这些人怎能守得住关隘?”有人跪了下来,大声谏言“陛下,必须将大军调回驰援无渊帝君,保我天宫不落啊。”
话音一处,所有大殿上的神仙都跪在地上高声附和,“驰援帝君,保护天宫。”
殊华天帝看着水镜中的自己的儿子。
这场赌约她输了。
在进攻修罗族之前,她派出过无数探子,查探兽族,却没有任何迹象显示他们有异常。
即便是蛰伏的卧底,也没有带回来任何有用的消息。
她相信兽族这一次不会出手,所以势必要踏平修罗族,毕竟修罗族如今势危本就是最好铲除的机会,至此一站若胜,天宫便只有兽族一个敌人,边界也能获得永久安宁。
然而,无渊却根本不相信兽族会放过如此绝好的机会,他不顾兵力悬殊不顾生死,带着只要千余名的亲兵埋伏在兽族必经之路上。
就在南枝收到君无渡传音时,破军本以擡起的手缓缓地放下,因为他听到了殊华天帝的命令。
“放弃进攻禁地,以最快速度支援无渊帝君。”
修罗族眼睁睁地看着兵临禁地的天兵天将们在顷刻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众人一头雾水间,唯有南枝不自觉地攥着手。
君无渡传音让她不要开战。
他说他会解决所有的事情,让她在修罗族等他。
其余的话他什么也没说。
看到明明剑拔弩张下一息就要攻打禁地的天兵天将朝南方而去时,南枝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唯一的可能性。
兽族暴乱。
“出禁地,回修罗。圣子将替我代理好一切修罗族事物。”南枝扔下这句话,收了剑就要走。
她的手却被周雁回眼疾手快地抓住“南枝,你去哪里?”
南枝冲他笑了笑“修罗族交给你了。”
说完她鼓励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消失在了原地。
“南枝……”周雁回手指收紧,却只抓住了一缕清风。
南枝脚程快,路上随便一问便打听出了大战的具体位置,等她赶到时,一眼就看见了在半空中与敌人缠斗的君无渡。
兽族明显势众,像是潮水般将君无渡身边的人团团围住,在遮天蔽日的兽族面前,神族的人如同蚍蜉撼大树一般。
他如雪的披风变得破破烂烂,染上了鲜血,显然经历了很长时间的恶战。
在漫天的法术和喊杀声中,就看见那凤凰真身的火焰化作利箭狠狠地穿透了君无渡的身体。
君无渡的身形踉跄。
南枝闭了闭眼,
君无渡死,天宫和兽族将不死不休,修罗族便能得到喘息的机会。
她……也能永远地摆脱他的纠缠。
君无渡从空中重重落下之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杏眼新月眉,红衣飘飞。
她站在战场之外,静静地看着他。
南枝!
她是来看他的吗?这一瞬,明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带血的唇角却克制不住地上扬。
就在他要落地一刹那,不妄剑狠狠插入地面,他身形翻转时,问仙七弑已然出手。
他忍着血液翻涌,在漫天金光中转身噙着笑朝南枝看去。
然后,他只看到了一个越来越远的背影,腰肢纤细,一头乌黑的齐腰长发如水般微微佛动,很快就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她走得头也不回,根本不在意他的死活……
再也压抑不住腥甜,他吐出一口鲜血,笑意慢慢凝固在了唇边的一瞬,凤凰的攻击再次锁定了他,而君无渡望着南枝决绝的背影,竟连握剑的手都在颤抖。
她对旁人总是不顾一切的奔赴,而轮到他时却终会轻而易举的被抛弃。
他也会受伤……他也会难受的。
眼看那炽热的凤凰真火就要落在君无渡身上时,一个水蓝色的身影瞬间冲到了君无渡的身边,手中凝聚的水剑堪堪将凤凰击退,她顾不得气血翻涌,抓着君无渡连退数丈。
“帝君,水族前来助你。”
君无渡恍惚地看向宋朝颜。
隔了几息,他握住了手中的不妄剑,眼里已恢复清冷决然“天宫决不会亏待你,以及水族今日的付出。”
“多谢帝君。”
这句话本就是她孤注一掷所求结果,她虽爱慕无渊帝君,但是却看得清她和他的差距,与其把经历浪费在谈情说爱之上,不如掌握能掌握的,让自己能体面的活下去。
千年前殊华天帝找到身份卑微的她,提出让她帮助无渊帝君下凡历劫,承诺将会在水族为她取得立足之地。
情劫凶险无比,殊华天帝强行将两人姻缘捆绑,本以为这样就能让无渊帝君顺利渡劫,可是千算万算却没有想到南枝的出现打乱了一切。
好在上一世她虽然没拿回九重天华,但是君无渊好歹算是历劫成功了,她算是勉强完成了任务,殊华天帝也破格将她提拔为水族副族长。
可是族中之人却不服她的人甚多,就连族长也暗中打压。
这次无渊帝君与兽族大战,水族那些老顽固们一直保持中立,从没想过要是无渊帝君真的死在水族界内,殊华天帝震怒的后果谁来承担。
而且她怀疑,无渊帝君将战场选择在水族界内,明显是在逼水族表态,若是作壁上观,那么一旦此战胜利,水族将会被神族大大清算。
所以她要赌一赌,想要破局她也唯有抓住这次向神族表忠心的机会。
再说了,君无渡是天宫战神,除开九重天的那些老祖,放眼整个天界他便是最强。而且他和兽族交过手,熟悉对方的套路,有他在,此战绝对不会输。
只要这场个战斗能胜利,她便是救驾有功的大功臣,族长之位唾手可得,这样一想,宋朝颜手中的水剑挥舞得更快了。
水族擅长远程的攻击法术,一进场便扭转了神族一面倒的局势。
南枝没走多远,第一批战力最强的天将已经赶到了战场。
再走一段路,就看到了天界的大部队。
南枝走得不快,现在修罗族危机已经解除,好像突然没有什么着急要做的事情了。
她甚至还在一片桃花林中停留了下来,欣赏了风景。
天界不像人间那般,没有固定的春夏秋冬,有时候走到一片仙山时可能是春日暖暖,再走几百里可能又是榴火炎炎。她以为回到修罗族的这一路会很平坦,毕竟现在天宫手忙脚乱大敌当前,可是她没想到会被一个长相耀眼的女人拦住了去路。
“帝后月离。”望着她身后的四个熟悉的黑衣人,南枝平静地祭出了赤血剑“终于不再躲躲藏藏当缩头乌龟了?”
月离红唇轻启,轻蔑地看着南枝“牙尖嘴利,倒是一点都不像扶桑那贱人。”
“你找死。”
南枝双眼一眯,混沌之气顿时化为遮天蔽日的魔龙朝朝月离袭去。
月离却站在原地动也没动。
她身后的两个黑衣人已经挡在了她的面前。
“你叫南枝是吧?”
“可惜让你茍活了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随你那贱人一起去死?”
“如今那碍事的无渊帝君不在,我倒要看看这一次谁来救你。”
南枝面对两个金仙境的人毫无惧色,甚至还游刃有余地出言嘲讽“怪不得我父亲厌恶你,就你这样的嘴脸是个男人也绝不会喜欢你。”
像是被戳到了痛楚,月离帝后表情扭曲了一瞬,“那是他眼瞎,被一个下贱女人蒙蔽心神。”
明明她才是阿弑的未婚妻,他却敢抛下她与扶桑那贱人勾搭在一起,还想退婚让她成为天界笑话。
是她不计前嫌,守在他身边两百年,可他却从未将她放在心上。
这样的人就该死,扶桑贱人也要死,他和她的贱种更该死。
所以她撺掇帝九天逼死扶桑,冒充修罗族告密,让帝九天与修罗族开战。
终于,她厌恶的人都死了,她成为了高高在上的帝后,她所受的屈辱全都还回来了。
可是为什么,这个孽种却完好无缺地回来了?
这份耻辱,无疑像是一巴掌狠狠地扇在她的脸上。
她绝不可能容忍自己喜欢的男人和别人生的贱种活在这个世界上,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今日扶桑贱种必须死。
“你给我去死。”南枝的愤怒几乎被点燃到了极致。
一招弑神决,随着混沌之力的升腾,周围的大地开始剧烈地震颤起来。
轰隆隆——空中也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痕。
天摇地动间,南枝的身后陡然出现了顶天立地的阿修罗魔像。
虚空魔像双手合十的刹那,无边的混沌之气凝聚成了无数硕大的魔球,裹挟着无尽之火,铺天盖地朝月离身上落去。
震颤天地的威压,恍如阿修罗降世。
四个黑衣人脸色大变,正要撤退时却已来不及,只得匆忙迎战。
可惜,继承了修罗王的秘法和实力,南枝的修为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即便四人合力却依然被无尽之火灼烧了身体。
顿时响起了几声惨叫,黑衣人口吐鲜血,浑身抽搐着转瞬化为了飞灰。
“你这贱种,竟已习得修罗秘法!”月离脸色一变立刻朝后退去。
可是南枝怎么会给她机会。
双手掐诀,身后的阿修罗魔像浑身混沌之力凝聚成巨刀,直直地朝月离劈去。
这一招几乎用尽了南枝的所有混沌之力,只求速战速决一击必杀。
就在月离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她惊恐地大喊了一声“老祖救我。”
话音一落,一道金光猛地出现在了月离的面前。
然后便是响彻天地让人双耳嗡鸣的碰撞。
南枝只觉喉头一甜,踉跄地倒退了几步才堪堪撑着身形。
她立刻朝月离看去,只见月离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穿着青色道袍的白发老者。
那强大的威压,至少已到了大罗境初期。
只听月离颤声地喊道,“老祖,救我!”
老祖瞥了她一眼,用凌厉的眼神扫视了南枝一眼,随后他身上爆发出了一股更强大的威压。
瞬间就将南枝笼罩在法则之中。
领域全开,他便是主宰。
一念起杀神,一念起灭魔。
在对方的领域中,南枝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连擡手都变得无比困难,她看着老者掐指念决间,只见一股巨大的仙灵光柱朝她袭来。
她猛地咬住舌尖,调动身体里残余的混沌之气,愣是强行抵抗法则之力。
身后的阿修罗身体猛涨数匹,一股神魔颤抖的威压降下之时,双手暴涨数匹,猛地朝老者砸去。
修罗威压碰上领域法则,天地狠狠一荡。
老者被震得后退数步,唇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而南枝则被重重地摔了出去,她只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月离帝后立刻说道:“老祖,一定要杀了她,否则后患无穷。”
老祖擦了擦唇边的鲜血,点了点头,身边蓦地出现了九柄灵剑,这些黑剑都堪比上品仙器,剑气森寒,锋利无比。
只听一声“九九归一”,九柄灵剑倏地朝南枝激射而去。
南枝重伤在身,此刻已经连动一动手指都难。
也就在这时,她听见了一声“阿枝。”
她来不及回头时,一抹淡色身影便挡在了她的面前。
南枝焦急地喊道:“哥哥,他很强,你快走。”
水清珩毅然决然地摇头,仙灵之力化作天青色长剑,身形如龙地朝着那九柄灵剑冲去。
那白须老者一声冷喝:“找死。”
随着他这一声喝出,那九柄灵剑速度猛地加快了几分,眨眼间便刺到了水清珩的面前。
一道青色的强大气流在手之上汇聚而成,撞上了九柄金剑。
在如水的气流中九柄金剑好似落入了泥潭之中,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水清珩掐指念决,手中翻转的瞬间,九柄金剑猛地掉转朝白须老者袭去。
而这时水清珩擦了擦嘴角的鲜血,以最快的速度飞到了南枝的面前,将她拦腰抱起,朝着后方退去。
大罗境以身合道,这些人修炼万万年,他和南枝刚飞升不久,即便是联手也不是对手,只有逃。
月离立刻说道:“老祖,一定要杀了他们,否则君无渊一旦出现,便再也没机会杀她了。”
九重天不受九色神山管束,对天宫继承者没有敬畏之心。
一听这话,老者袖袍齐飞,使出了最强的飞龙在天,只见磅礴的仙灵之气化作了庞大的巨龙,霎时间便朝两人追去。
“快走。”感受到身后的威压,水清珩脸色一变,毫不犹豫地一把将南枝推了出去。
他回身一挡,眨眼间那巨龙的五爪就死死地将他摁在了地上。
骨头瞬间断裂,神魂都飘摇了一瞬。
“哥哥!”南枝目眦欲裂,强行逼着残余的混沌之力凝聚成利剑朝巨龙身上刺去的同时一边朝水清珩跑去。
然后就在她眼看就要靠近水清珩时,巨龙口中喷出的龙息,直接将南枝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南枝两眼一黑,差点晕死过去。
“阿枝……”水清珩大喊道。
就在她在一片眩晕中睁开眼,就看见一柄硕大的剑直直地从空中朝她落下。
这一瞬,死亡的恐惧紧紧扼住了南枝。
“阿枝……”被摁在巨龙之下的水清珩,痛苦绝望的呼唤声中,南枝连动一动手指都难了。
可是也就是这死亡的瞬间,她陡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眼中。
浑身破碎,颊边带血的君无渡。
看着他悍然地挡在自己身前,南枝一瞬间只觉得喉咙发涩。
明明她对他见死不救,任由他陷入危机。
可他却带着一身伤痕一身血污跑向她。
若是全盛时期的君无渡,对付大罗初期的老祖,那自然是不必多说。
可是他刚经历了一场恶战,浑身大大小小的伤不说,就连仙灵之气都匮乏。
刀光剑影间与老祖斗了上百回合,两人在空中交缠的身影才分开,君无渡落在地面时倒退了好几步才站稳身形。
君无渡握着手中的不妄剑,血衣猎猎,脸颊带血神情冷肃地说道:“道源老祖,我知你感激帝九天的知遇之恩才一直留在月离帝后身边。可是今日你要想清楚,一旦你还要继续下去,那么我保证,二重天将永无宁日。”
道源老祖神情动了动,没有说话,反而是一直躲在身后的月离帝后嗤笑了一声“君无渊,我与道源老祖诛杀修罗逆贼,本是理所应当。”
“而你作为堂堂天界帝君,不明事理出手阻挠,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我看看你的帝君之位还能否保得住。”
君无渡冷冷地看着她“九重天从不干预五色神山,怎么,月离帝后连这一点都忘记了?”
月离帝后轻轻勾了勾唇角“我没干预五色神山之事,我不过是诛杀叛臣余孽,无渊帝君可别倒打一耙。”
“所以,你们要一意孤行到底?”君无渡冷厉翻涌的凤眸晲着她。
回答他的是月离指着南枝大声说道:“老祖,他们要跑,快杀了他们。”
扶着水清珩的南枝狠狠地咬了咬唇,若不是那个什么老祖,今日她早就将月离给大卸八块捏碎她的神魂。
道源老祖二话没说,施展仙法,大地突然疯狂震动,
即便君无渡已经在第一时间阻挡了道源老祖,可是地面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裂开的深沟却大大降低了南枝的逃亡。
好几次甚至差点和水清珩摔下去。
而此时君无渡被道源老祖掣肘,分身乏术。
听见南枝的惊呼声,他眉头一压抿了抿唇,不妄剑一声龙吟暴涨数匹,瞬间刺破虚空。
看着虚空被撕开缓缓探出了一双遮天蔽日的大手。
道源老祖施法的动作狠狠一顿,他瞪大了双眼“六道万象,大罗禁玉,这是禁术,这是禁术……君无渊你给我停下来。”
而血衣飘飞间,君无渡站在阴影里,连看也没有看他一眼。
道源老祖此刻是真的怕了,他不顾一切地将自己的仙灵之力开到极致,使出最强的一击企图打断君无渡的施法。
六道万象,大罗禁玉,这仙术的威名即便是月离帝后都如雷贯耳,方圆百里都躲不过的终极杀招。
月离帝后面色惨白,也顾不得再隐藏在道源老祖身后了。
她眨眼间消失在原地,朝南枝的方向追去,君无渊那么在意那个贱种只要抓到她便能威胁于他。
她修为不高,但是几千年来也到了金仙境。
道源老祖的攻击还没到,虚空中的巨手已经落下,威力强大,天地好像在这一瞬都碎裂成了无数的小块。
就连已经跑远的南枝都重重地摔在地上,扶着的水清珩也拖离双手,滚落在了不远处,昏死过去。
南枝吃痛,咬着牙正要起身朝水清珩跑去时,就见披头散发的月离帝后已经冲到了她的面前。
“南枝……”君无渡声音发颤,在道源老祖倒地的一刹那,他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消失在原地。
南枝仓皇地举起赤血剑就挡,武器碰撞间,她突然看见月离帝后诡异一笑。
她双眸一场,看着月离帝后的手心射出一点黑色直接朝她的眉心射来。
如此近的距离,南枝失去了所有躲开的机会。
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眼前一花。
她的脸上佛过黑发,鼻尖闻到了带血的清冷梅香。
她缓缓地眨了眨眼,看到了眼前熟悉的背影。
高大的,挺拔的,再重的山也压不垮的,再厚的雪也折不断的……
一次次地挡在她面前的君无渡。
见君无渡突然出现,月离帝后猛地退后“君无渊,你不能杀我,你要是杀了我……你……你也会……”
‘死’字在被割断的喉咙里咕隆了一下,然后便掉在了地上。
像个木桩一般,猛地喷出了滚烫的热血。
君无渡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正要抽出对方神魂拷问时,却发现那神魂竟飘摇着,转瞬间便如飞灰消失在了空中。
这样的秘咒,明显是为了防止被人抽出神魂,不过却也是也只能如此,从此天界再无月离帝后。
看着挡在面前一动不动的人,
南枝下意识地唤了声“君无渡……”
君无渡本想回头让她不要怕,他已经解决了所有的危机。
可是眼角余光却看到了自己胸口上的伤,这一瞬,他的浓睫缓缓地缓缓地眨了眨。
从胸口蔓延出一道又一道的血丝在他的肌肤之上,——千机万絮毒,无人能解……
他忍了忍却还是没忍住,嘴角扯出了一丝嘲讽的笑。
他的身体会一日不如一日,每日失去一感,直到五感尽失,然后将他的神魂血肉再一点点蚕食完,变作干枯丑陋的尸体毫无尊严的痛苦死去。
不甘,愤怒,绝望……所有的情绪在心口激烈翻涌,堵在喉咙,周身尖锐的刺痛逼得他眼尾都有了红痕。
这一刻君无渡终是明了,无论做什么,他与南枝都注定不会在一起。
“君无渡,你怎么了?”南枝察觉到了不对劲,她提步正要朝他走来。
他又救了她,无论如何这份恩情她都会报答。
她刚动了一步,就听君无渡唤道:“南枝。”
“嗯?你是不是受伤了,你让我看看……”
“我没有受伤。”他回头很平静地回头看向她“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你说了那么多话,我怎么记得哪句?”南枝走到他前面,仔细地打量着他,见他周身到处都是血,大大小小的伤割破了衣衫,竟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下手。
“我说,在我没有考虑好之前,你不要答应嫁给别人。”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说这个!你让我看看……”她向前走正想提他把脉,通体泛黑的不妄剑便深深地插入了她面前的地上。
君无渡淡淡的看着她,眉眼冷漠,侧脸线条倨傲,那是曾经高不可攀的生人勿进的疏离
“我现在已经知道答案了。”
南枝抿了抿唇,盯着他没说话。
“我发现我并不爱你,一直缠着你不放不过是对你的愧疚。”他漠然地收起不妄剑,被鲜血染红的薄唇毫不留情地继续说道:“我欠你的种种,已然全部归还于你。”
“从此,你爱谁嫁谁皆与我没有半分干系。”
南枝张了张口,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却感觉好像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最后她镇定地说道:“谁在跟你说什么情爱。你刚才救了我和哥哥,还帮我挡了一击,让我看看你的伤势……”
她不管不顾地朝君无渡走去,固执地牵起他的手为他把脉时手臂却被大力地佛开,君无渡冷冷地盯着她,眼里的冰霜恍若实质,“我说的话是不够清楚吗?”
南枝解释道:“我也说了我只是看看你的伤……”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毕竟你救了我和哥哥。”
君无渡压着眉冷笑了一声,“即便受伤又与你何干?”
“你让我看看,我可不想欠你人情。”南枝察觉不对,再次伸出手朝他探去。
可是这一次,不妄剑直接刺向了她,最后堪堪停在了她的喉咙前,不过一丝的距离就能要了她的命。
他手中的剑指着她,冷然地说道:“从你在战场上转身走的时候,你和我就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关系。”
“而我,也放过你。”君无渡冷淡地看了她最后一眼,整个人消失在了原地。
强行飞行了几百米,君无渡整个人就显出身形,心口绞痛得让他踉跄的差点摔倒在地。
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否则南枝若是追上来怎么办?
旋即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嘲讽地笑了笑。
她怎么会追来呢?在他说了那样的话之后。
她根本不关心他的死活,在她心里甚至恨不得他早点死了。
像是疼痛到了极致,他颤抖着睫捂着胸口,久久之后才步伐虚弱地朝前走去。
强求两世,终究还是与她陌路。
好在她现在已是修罗王,有强大的助力,可以好好的保护自己了。
无论……与谁在一起,她只要能好好的活着就好。
君无渡走了许久,直到应龙赶到。
看着踉跄的身影,应龙脸色大变“帝君……你怎么了?”
他一把扶住君无渡摇摇欲坠的身体,而此时的君无渡唇瓣嗫嚅着明显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看着他灰白的脸色,应龙吓得赶紧背起他,朝五色神山赶去。
“你们再说一次!”殊华天帝面色震怒,佛袖而起指着跪了一地的仙医“你们一个二个不是号称天界圣手吗,连一个千机万絮毒都解不了?”
一众仙医低垂着脑袋,一个字也不敢说。
这千机万絮毒万年前被研制出来,至今无解,堪称仙界最毒之毒。
“咳咳……母神……”君无渡缓缓地睁开眼。
殊华天帝立刻转身坐到了床榻之上,眼中的厉色褪去,握住君无渡的手斩钉截铁地保证道:“无渊,你不要担心,母神一定会为你找到解毒方法的,你会好起来的。”
君无渡缓缓地摇了摇头“母神,不必为我忧心……咳咳……”他胸口因为疼痛起伏得厉害,牵扯着浓睫都颤抖着,隔了许久才像是终于恢复了一点力气“剩下的日子我想住在百花园。”
“……”殊华天帝狠狠地闭了闭眼,最终无奈地点了点头,贵为三界之主却连自己儿子的性命都保不住。
待到离开太微宫,殊华天帝狠狠地将手中的茶杯砸在了地上“去给我查,无渊到底为何中毒?”
他回来之后,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不肯说。
殊华天帝知道,这一切绝对和那个扶桑余孽脱不开干系。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亲自动手杀了那个祸害。
她睁着眼坐了整整一宿,直到第二日一早,强撑着精神去送君无渡。
说是百花园,漫上遍野却没有任何的名贵仙草,都是些不知名的野花,可却是君无渡从小最喜欢待的地方。
剧毒入体,君无渡已经慢慢地在丧失五感。
短短三日过去,他已丧失了味觉、嗅觉、触觉,再过两日便是视觉、听觉……然后便是蚕食神魂,他会在极致的痛苦中死去。
坐在轮椅上的君无渡是被应龙推出来的,他脸色惨白,没有丝毫的血色。
殊华天帝看着自己的儿子日复一日失去生机,看着曾经风华绝代的人行就将木,心头痛苦难当,面上却强忍着没有显露分毫。
直到坐在轮椅上的君无渡被推到了百花园门口,她听到他唤了一声“母神。”
殊华天帝的泪水瞬间滚落而下。
她没有应声,因为不能被他听到自己的哭声,否则他一定会走得不安稳。
“母神,不要去找她,不要去惊动她……我所做之事,皆是我心甘情愿。”
“那你想过我吗?”终究是再也忍不下去,殊华天帝遏制不住愤怒地质问道“无渊,你就这么狠心抛下母神?你父亲战死留下我,没关系,我还有你,可是现在你也要离开我?”
“……对不起。”君无渡眼尾发红,重重地阖上了眼。
至此一别,便是永世分离。
应龙一边擦着泪水哽咽着推着君无渡,直到进入百花园门口终于传来了殊华天帝的声音“无渊,你若想要她安好,便不要死,否则我会让她为你陪葬。”
说完,她大袖一佛,大步离去。
百花园进进出出全是仙界擅医之人,殊华天帝更是悬赏数件仙器以及极品仙丹,只要能治好千机万絮毒。
可是一日过去,所有神仙包括九重天的老祖们全都束手无策,摇头而去。
夜里,剧烈的疼痛缓了缓,君无渡让应龙将他小时候的百宝箱子拿出来。
那些箱子皆是他幼时珍藏的东西。
他一个个拿了出来,有时候一双凤眸会盯着手中的东西好一会儿,直到疼痛再次席卷全身,他疼得弓着腰,一阵阵痉挛过后他打翻了手中的木盒,杂七杂八的小玩意落了一地。
最后他流血的眼看到了一个用藤蔓编织的木偶娃娃。
那木偶娃娃破损明显,胸口不知道被什么利器刺穿了一个大洞。
直到许久后,尖锐的疼痛终于过去,他让应龙把那娃娃拿到了眼前。
很丑很难看,和南枝绣的歪七扭八的秀帕一般模样。
视线越来越模糊,他却好似看到了南枝兴冲冲地跑到他的面前,“师尊,师尊,我终于绣好了!”
“这可是我第一次绣的,就是为了孝敬师尊你的呢!”
“师尊你一定要收好哦,这可是弟子的一片孝心!”
眼眶的血水逶迤在苍白的脸上,他却笑了。
“南枝……”
接着便又是一阵凿骨吸髓的剧痛从心口传来,他死死攥着手中的木偶,疼得差点昏死过去。
“帝君,你快将药吃了……”应龙红着眼立刻将仙丹递了过去。
君无渡却摆了摆手。
第四日时君无渡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了。
他无时无刻不在受着疼痛,手中墨云腾编织的木偶几乎都被捏变了形。
殊华天帝派来的仙医依然找不出任何方法。
君无渡关上了百花园的大门,拒绝医治也谢绝了任何人的探望。
明日他便要失去最后的听觉,身体会逐渐变成干尸,然后等待死亡,他不想自己的丑态被他人看到。
他让应龙在山间鲜花繁盛之地挖了一个大大的坑,放上了棺椁,然后他坐在逐渐暗淡的天光下,坐在轮椅上听着漫漫刮过的风声。
直到他的耳边缓缓地流出了猩红的鲜血。
一直侍奉在帝君身边的应龙瞬间明白,帝君要失去最后的听觉了。
他深深地埋下头,至今不敢相信,精彩绝艳的无渊帝君就要这样孤独的被痛苦折磨而死。
一滴泪从他的眼眶滚落,接着便是一连串的泪水无声地落入了脚下的花草中。
君无渡耳里涌出的血越来越多,所有的声音逐渐离他远去时,他却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永远也不会忘记的声音。
“君无渡!”
男人紧紧攥着手中的木偶,没有回头。
因为他知道这是痛疼到了极致,思念到了极致所产生的幻觉……
南枝……怎么可能会为他回头呢?
她恨不得他早些死去。
“南枝,若是我死了,你可会很快忘了我?”
“还是忘了吧。”
“总归对于你来说都是些不好的回忆……”
疲惫到再也无法忍受,君无渡缓缓地闭上了眼,慢慢地等待死亡的来临。
直到他被用力的摇晃着,被强迫地睁开了眼,眼前却是一片黑暗。
唯有微弱的熟悉声音穿进了他的耳朵“君无渡……”
应龙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人,下意识地拔出剑,最后却又垂下手,慢慢地退入了黑暗中。
南枝一脚踹开了花园门口的木门,将阻拦的人全都打翻在地,她唤着君无渡的名字,一直朝前走。
直到她看到了那个坐在不远处山头的身影,她几乎是下一瞬就来到了他的面前。
却被看到的一幕震惊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不是没有见过君无渡的狼狈,也不是没有见过君无渡受伤的模样。
可是眼前的人,鲜血不断从双耳涌出,从脸颊滑落,落满了脖颈,那双曾经总是让人觉得深不可测的眸子灰蒙一片,像是死寂般没有任何的神采,如羊脂般的肌肤也变成了青灰,如同死人……
她死死地咬住了唇瓣,隔了好几息才用一种愤愤的语气说道:“君无渡,你以为这样做我就会感激你吗?”
“我说过,我绝不会欠你的人情……”
可是君无渡听不到看不到……他就像一个将死的木偶一点点失去生机。
南枝不想再说话,她蹲下身,就在手去触碰自己脚踝的铃铛时,她突然看到了眼前被攥在手心里的木偶。
墨云腾编织的木偶,眼睛放着两颗黑爵石,眉毛是歪七扭八的树枝硬摁进去的,嘴唇是艳俗的大红花瓣……
丑得不忍直视……
她倏地擡起头看向君无渡,突然泪如雨下。
原来在几千年前,他就为了救她而拼过性命。
“我叫阿枝,你叫什么名字?”
“……抱歉,我的名字不能说。”
“那我便叫你……叫你毛豆吧。”
“毛豆是何物?”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阿母说很好吃。”
“我不要。”
“毛豆毛豆毛豆……”
“……闭嘴”
“毛豆,我照着你的模样为你编了一个娃娃,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心灵手巧?”
“好丑。”
“那你快点还我!”
“你看,天边那是什么鸟,是不是你喜欢吃的?”
“阿枝,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我不要你保护……我要救阿母……”
少年却拉着她一直不停地跑。
“阿枝……不能死,活下去。”
当天将的长枪刺向少女时,满身是血的少年一把推开了她挡在了面前。
长枪穿透心脏,少年温热的鲜血洒在了她的脸上,在漫天的血红中她看到少年的尸体被天将嫌弃地踢入了弑神渊。
少年像一块破碎的布朝深渊垂去,胸口汩汩冒着血,却冲她吼着“跑!”
毛豆死了,她到死都不知道他的真名他的真容,也不知道他便是未来的君无渡……
她颤抖的唇瓣念着咒语,很快脚踝上白色的铃铛便化作了一道白色的烟雾,钻入了君无渡的身体里。
哥哥告诉了她,铃铛是扶桑神骨,稳固神魂亦能起死回生。
南枝紧紧地握着君无渡冰凉到僵硬的手,直到他的手慢慢有了温度慢慢变得柔软,直到他紧闭的眼缓缓睁开。
他看着面前熟悉的容颜,怔愣了许久,虽然知道是将死的幻觉却还是好想抱抱她。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再抱抱他,然后他就真的放手,再也不会打扰她了。
“南枝!”他声音微颤,擡手将人搂进自己的怀抱里。
南枝横着袖子摸了摸脸上的泪水,“君无渡你不要抱我,你身上有许多血知不知道?”
君无渡身子僵了僵,然后他像是不可置信地放开她。
像是为了确认似的,他擡手抚摸着她的脸庞,温热的湿润的……
“你手上也有血,不要摸我!”南枝耸了耸鼻子貌似警告道。
被泪水冲刷的眼纯澈明亮,那里面全是自己。
“是你救了我?”这一刻,君无渡终于确信自己真的没有死。
他瞳孔颤动,像面对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一把将面前的女孩重重地搂入了自己的怀抱里,不敢置信的又小心翼翼的好似在确认这一切不是他的幻觉。
“是我,哎哎……说了你身上有血,不要碰我……”
南枝嫌弃的语气抱怨着,手却拿出了干净的手帕,在他的注视下一点点为他擦拭着脸上的血迹,“君无渡,我原谅你了,但是以后你可得听我的。”
“好!”有光亮一点点从天幕升起,她鲜活的语气,肌肤的温热,让所有的不真实都变成了真实,君无渡像是舍不得眨眼一般一瞬不瞬地望着面前的人,然后又忍不住地抱住了她。
“不准再勉强我做任何事,不准再强迫我,不准再没事就教训我……对了,你的记忆是不是被动过?”
“母神说我幼年时受过重伤,损失了一段记忆……你为何会这样说?”他说着话,却仍然不肯放开她,像是怎么样都抱不够似的,像是一放手就怕她再次不见,像是想将她融入骨血中……贪婪地紧紧的抱着她。
南枝快被抱得喘不过气了,故意说道:“那真是可惜,你见不到我最喜欢的少年毛豆了。”
果然,这个醋王一下子放开她,抓她的手臂皱眉问道“毛豆是谁?”
“是我喜欢的人啊”南枝挑眉,一本正经地说道:“他啊,长得又好看又温柔,为了保护我什么都会做……唔唔……”
唇瓣被咬住,她微微吃痛的瞬间,男人便的舌尖便强势的入侵,她再次被重重地搂进了男人的怀抱里,纤细的腰肢被牢牢掌控容不得她有半分逃避。
而这一次,南枝却没有逃,她的双手攀上男人的脖颈,热烈的回应。
唇齿交缠,呼吸交融,这个吻很长,像是要把缺失的时间都补回来一般,直到男人清冷的鼻息变得滚烫,烫得南枝的脊背升起了一股股颤栗。
直到南枝被吻得喘不过气,拍打着他的肩膀,她才被放过。
她大口呼吸着,看着君无渡气息不稳满眼含欲的模样,南枝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人连自己的醋也要吃,哈哈哈……
而她得意的笑着,却被再次拉入了男人的怀抱里,下巴被擡高,他垂着睫像是惩罚又格外虔诚地吻着她。
直到许久过后她才被放过,男人抵着她的额头,声音喑哑地呢喃“南枝,我爱你。”
“我很开心,这次你为我回头。”
没有……再抛下他。
不知道为什么,南枝却听到了他未出口的话。
她心脏狂跳着,主动地揽住男人的脖颈,狠狠地亲了亲他发红的唇瓣,在那双好看的凤眸失神的刹那,她俯在他的耳畔说道“以后,都不会了。”
“君无渡,以后你和我要纠缠一辈子,至死方休。”
“好,至死方休!”男人凤眸里的笑如冰雪融化,美得让万物失了色。
爱过,恨过,厌恶过,挣扎过,跑过……
她一直觉得不会改变自己的态度,可是在他一次次坚定不移地挡在她的面前时原来内心早已动摇。
“所以,你还没告诉我毛豆是谁?”男人拧着眉又问道。
“毛豆啊……哈哈哈……我喜欢的人……”
很长一段时间,毛豆这个名字都是君无渡嫉妒厌恶的对象。
直到在大婚洞房那一日,南枝讲了关于毛豆的故事……
那一晚,暗色浓郁,满室春光却盎然了整整一夜。
——《全文完》
写到这里就要和一路陪伴的宝子们说再见了。笔力有限,可能没有达到许多宝子们的期待,但是我真的尽力了。
虽然中途觉得疲倦,但是真的尽力保证了故事的完成度没有一点偷懒。
等下本去写了我爱的触手,我就滚回来写女师男徒那本,看看到时候有没有缘分和宝子们再次相见。
再次说声谢谢。
啊啊,全订的宝顺便帮我打个完结评分再走呀。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