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露水,不多时掖庭便回话说贱籍司马氏重病不起,怕是不能够服侍陛下了。刘禅捋袖微笑,心想果如子桓爱姬所言;又得知司马懿曾与太后诸葛氏于渭水几度相持,也是位极有能耐的人物。他年纪虽轻,却也知当年父皇三顾太后才得见一面,而今自己不敢说得父皇之贤,但得三顾司马氏于掖庭之趣,也是一桩佳话。
刘禅并不着急,只思量着过几日又去催促司马氏一次。眼下太后坐镇洛阳,百废待兴,新修政令皆出太后之手;自己则留守成都安置投降官员及魏吴两宫宗室。
令刘禅发愁的是该如何安顿好曹孙一干人。若能纳入后宫,绝无穷后患,自是极好,然而皇后之位只有一个,与了孙权,曹丕必不甘心;册了曹丕,孙权又要生事。须知这世上但凡有两股以上势力,使之互相制肘以达平衡乃是门极大的学问,魏吴宗室旧臣盘根交节,本错综复杂,一时间难以厘清,是以刘禅面上虽与那二人和善,心底却颇是纠结。
他面上仍纵情声色,暗中却思忖六宫位分。原来这刘禅并未册立皇后,初时后宫亦仿效光武从简,只有美人良人采女等。如今寰宇肃清,自然要恢复旧制,广纳后宫,以全天下共主之名。前汉时后宫共十四等三千佳丽,哪十四等?看官莫慌,且听我讲那前汉形制:
一等昭仪,视丞相,爵比诸侯王;二等婕妤,视上卿,爵比列侯;三等经娥,视中二千石,爵比关内侯;四等容华,视真二千石,爵比大上造;五等美人,视二千石,爵比少上造;六等八子,视千石,爵比中更;七等充依,视千石,爵比左更;八等七子,视八百石,爵比右庶长;九等良人,视八百石,爵比左庶长;十等长使,视六百石,爵比五大夫;十一等少使,视四百石,爵比公乘;十二等五官,视三百石;十三等顺常,视二百石;十四等无涓、共和、娱灵、保林、良使、夜者,均视百石。 十四等之外,尚有上家人子、中家人子,皆视斗食。此外还有诸姬、长御、材人、待诏掖庭、中宫史、学事史等名目,就说那司马懿,便可勉强算作待诏掖庭。
曹丕孙权二人俱为昭仪,而后若曹叡并司马懿晋位,丕权之中便需有一人为皇后。
正烦恼时,有文书急报,说是北方轲比能犯境,太后欲拨人镇乱。刘禅览罢将文书一甩,嘿然冷笑:“政由相父,祭则寡人,军务事不都只经相父一手安排,何时朕有过决断大权?”
曹丕解意,温言相劝:“陛下勿躁,太后此举看似独断,实则还是想要还政陛下。试想先前太后办事皆不过问陛下,而今却连小小鲜卑作乱也要寄书陛下,可见太后春秋已高,动了辞官归隐的心思。陛下可速决后宫名分,以绝太后后顾之忧。”
刘禅会意,知曹丕一心想求皇后之位,也不做色,朝着曹丕脸上轻咬一口:“还是子桓心思细腻,只是……”
“只是那孙家昭仪,陛下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臣妾说得对否?”
刘禅点头道:“如此,子桓当如何解得?”
“臣妾听闻前朝时候,孙权之母吴氏有妹,虽非嫡妻,仍得为吴国太;今孙氏欲与臣妾并有恩宠,陛下何不虚尊他个吴王后,也算是全了他一番心思。”
刘禅笑道:“好个子桓,归根结底还是想做皇后。朕且问你,之前你做了我大汉的魏王,如今朕封你为魏王后,你可甘愿哪?”
曹丕正要答话,外面却报孙权求见。
刘禅命速传,只见孙权一身红衣,风光无限往内来了。他身边还有一人随行,你道是谁?正是那陆逊,孙权临行前特为他修饰一番,换上赵达之妹亲手绣过的绸缎,此为后世所称之苏绣也。陆逊本是清水芙蓉,此刻真真容光焕发,刘禅远远一看,便挪不开眼睛,曹丕见了叉起一颗葡萄喂至刘禅嘴边,笑道:“仲谋身上可好些了?”
孙权先向刘禅揖了一礼:“有劳子桓牵挂,权已大好。”向旁一让,使陆逊往前,眼见刘禅意在鹿弟,心中暗喜。
那陆逊也是个知趣的人,端过曹丕面前的葡萄,堪堪在刘禅面前半跪下,将碗举过头顶:“罪臣陆逊,叩见陛下。”
其时屋外月光正透过屋梁斜斜洒下来,风过蝉鸣,四下洋溢野草芳香,陆逊这一跪却使得良辰美景俱已失色,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个陆郎,那月光也只照在陆郎身上方才好看,所谓玉倾山崩于眼前,说的便是这个道理。
饶是孙权与陆逊久经相处,此刻也把持不住,忆起往日与陆逊欢爱情景,身下竟也有反应,忙道:“陛下若看臣妾这侍婢乖巧,臣妾愿将他献与陛下,他必尽心服侍。”
曹丕看陆逊竟抢夺自己心爱之物,已转了好几个心思:“仲谋哪儿的话,你我以事陛下为本分,臣妾也献给陛下以美妾仲达,他日仲达入宫,陛下见陆弟同阿懿,当如见臣妾与仲谋。”
孙权暗笑曹丕竟想以区区一个司马仲达与自己分庭抗礼,他已命手下暗中搜罗美男,想江南杏花春雨,比之北方干涩少水,自是更能滋养人杰;又见刘禅有意留下陆逊,便先告退,暂立阶前。俄而曹丕果然也退出寝殿,只向着孙权一笑,眼光却极是冷硬。孙权回拜一礼,径自去了。
再说孙权献陆逊于刘禅,陆逊使出十八般功夫,哄得刘禅接连数日只召他服侍,将曹丕曹叡冷在一旁,曹丕何曾受过这样屈辱,自是不会善罢甘休。几般斟酌,遂去往掖庭,亲见司马懿晓以利害。
哪知司马懿却不在房内,问及去处,都说并未看见。曹丕气急,敢情这仲达将缩头功夫用在自己身上,也不怕折了他旧主一世英名。曹叡却已有了计较,只道:“父亲莫慌,儿有一计,或可逼迫司马懿入宫服侍。”
你等道是何计策?司马懿素来惧怕声名在外,曹叡便正中痒处,派人在锦官城大肆宣扬此人妙处,又有童谣说:
汉皇末,起微尘。
肃寰宇,拨乱正。
一二载,思倾城。
倾城色,此何人?
掖庭北,西角门。
司马氏,看宣文。
……
歌中司马氏即司马仲达,雅号宣文是也。
不几日,司马懿之名便远播益州,时值锦官城芙蓉花开,底下为刘禅呈上御花,侍童头戴花儿逗刘禅开怀,嘴里念的便是这首童谣。刘禅听见司马氏三字,顿时起意,向左右道:“速召司马懿前来见我。”这正是:
陆郎方动君心日,司马又蒙圣眷时。
忆昨一片降帆处,琵琶半抱犹吟诗。
欲知司马懿将如何应对,而陆逊又受封何位,下回分解。
第三回 知沆瀣易集合一同戾气 叹颟顸难化解各自鬼胎
诗云:明明,赫赫在上。天难忱斯,不易维王。
却说天下最难当之事,非为人君不可。你强一分,底下便惧你三分,大小事独断,落个万绪千头劳神耗力;你缩一寸,他必欺你一丈,保不齐明日便一杯鸩酒送了性命。若是有幸修成个清贵天子,既少简牍兵马之烦,又无朝不保夕之忧,合当机缘巧合,百年难遇。
这刘禅便是如此,他登基时蜀中大事俱出太后,朝野是只知丞相燮理阴阳,哪晓陛下巡幸西东。及长,刘禅虽时有抱怨,于时局却甚是明了,如无太后支撑,这冗杂国事摊自己头上,怕是不脱三层皮便也轻他三五斤。
前回说到刘禅复召司马懿,又说到刘禅太后曾与司马懿渭水相持,须知欲讲刘禅故事,则不得不兼提刘禅太后。列位看官道此为何人?原来刘禅这太后并非自己生母,乃是助先帝起新野、据荆州、出秦川、走河洛、平天下之大才,复姓诸葛,名亮,世称卧龙先生。先帝在时,曾三往乃见,聘为正妻,后即位为帝,册嫡妻做了皇后;又五年,先帝辞世,临终时只叫刘禅以至孝事母,这诸葛氏便升为太后,自此权柄益重。
太后工于巧思,又擅治国,能练兵,司马懿与太后对抗之时,曾谓之天下奇才也。那会他便以龟缩不出之术相扛,是以刘禅略知其事迹,司马懿拖病不见,刘禅亦并不以为意。
哪知刘禅不急,曹丕却如坐针毡。他日日见陆逊出入后宫,每承欢必婉言请陛下邀孙权同去,那孙权何等人物,进给陛下的都不是好话,只怕长此以往刘禅意在孙而不在曹。眼看着月消草长,这时已是入秋,芙蓉乍开,曹丕偶感伤怀,与曹叡相对而泣。
曹叡解之道:“父亲莫怕,儿已着人散布司马氏艳名,听宫中常侍说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