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蚀把米

    可明诛又怎会轻易放过他。

    她嘲讽的勾起嘴角。

    “我听说秦太傅家养了一只雀儿名鹩哥,一身黑羽,善模仿人言,本还好奇,今日见了侯爷,倒是不用亲自跑去太傅府看那只禽兽了。”

    “咳咳!”皇帝被刚入口的茶水呛了个猝不及防。

    常听誉王说,他这个女儿说话气死人不偿命,他也见识过父女相争的场面,本以为已是极限,今日看来还是他小瞧皇姑母了。

    有人憋不住笑,大殿内陆陆续续有闷笑声传出。

    秦太傅最过分,“郡主说的是,我那鹩哥与侯爷相比,还是要略逊一筹,若是侯爷哪日空闲,还望您不吝赐教,到老夫府中教一教我那不争气的鹩哥。”

    说罢佝偻着身子,扶着一侧的柱子仰头大笑,好像要笑死过去。

    左都御史严守正也是,一会噗呲一下,赶忙闭紧嘴,又绷不住噗呲一下,再抿紧了嘴,视线时不时瞄向永乐侯。

    可算有人敢打这老东西的脸了!

    陈自荣怔怔的看着与永乐侯对峙也不落下风的明诛,突然有些心慌。

    他一直都知道,明诛自小便是个胆大的。

    却没想到她胆子大到这种地步!

    便是老国公,也不会这般无所顾忌。

    陈自荣恍惚间有种所谋即将破灭的不妙感......那他的仇还怎么报!

    众人各怀心思,永乐侯气的浑身发抖。

    他哪受过这种侮辱!

    “你居然敢将本侯比作一只禽兽?!”

    明诛:“侯爷误会了,我同您一样,也只是附和几句而已。”

    永乐侯死死的盯着明诛,若说之前他生气,那也只是生气,他打心底里就没将明诛放在眼里。

    可现在......明诛观察他的神色,很明显能感觉到杀意。

    那就好,若是这老登不对她出手,以她的尴尬身份,还真不好动他。

    怒到极致,永乐侯的脑子反而清醒了不少,他视线略过还跪在那里的陈自荣,记起今日的目的。

    他阴森森对明诛道:“郡主牙尖嘴利,本侯说不过你,不过你外祖父贪功冒进的事闹得举城皆知,这总不是本侯人云亦云了吧。”

    明诛依旧镇定,“还是那句话,战家人如何,我外祖父为人如何,是否忠心,最清楚的是皇上,而不是城中百姓。”

    永乐侯哼笑,“也不过用嘴说说而已,谁知谁人心中想。”

    “我说了,你不知,我不知,但皇上知。”

    明诛淡淡的朝皇帝道:“皇上,我有一物想给皇上一观。”

    皇帝好奇,“何物?呈上来。”

    明诛朝麻丫示意,麻丫手捧一个托盘,恭敬的交给李泉。

    李泉接过的空隙,还抽空打量了麻丫几眼,心想这丫头真丑啊,以前没见过,也不知郡主为何带在身边。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视线便从麻丫身上移开。

    面对李泉的打量,麻丫脸不红心不跳,没人能看出她现在激动的心如擂鼓。

    她居然见到皇帝了!虽然不敢直视圣颜,只看见了明黄色的衣角。

    可自古往来能见到皇帝的有几人?

    她居然成了其中一个!

    祖宗显灵了啊,她麻丫出息了!!

    卖她的人伢子说得对,选对主子很重要,以前她吃的那些苦,都是为了遇见更好的郡主!

    李泉将托盘放在御案前,皇帝垂目一看,便见是一本指厚的书,上书“族谱”二字。

    皇帝疑惑的随意翻了几页,看到了战家人的名字。

    “这是战家族谱?”皇帝惊讶,给他看这个做什么?

    明诛垂眸,“还请皇上往前翻。”

    皇帝依言照做,直接翻开第一页,便见本该留白的纸张上洋洋洒洒写着几行字。

    字体刚正,落笔凝实,收笔也毫无拖沓之意,可见书写之人当时的心性之坚定。

    皇帝只看了一眼,便认出这是老国公的笔迹。

    “皇上可还记得,少年时您时常去国公府,让外祖父教习武艺?”明珠问道。

    “朕自是记得。”他微微颔首,面色柔和下来。

    他母族势弱,母妃早逝,在几个兄弟中是最不起眼的那个,再加上后宫中,当时的皇后如今的太后并不喜欢他们这些皇子,更不会给他们单独请教习武艺的老师。

    而他身体羸弱,却很喜欢习武,最崇拜的便是一人能敌千军的老国公。

    一次意外,让他结识老国公,并大着胆子请求他教自己习武。

    当时的战赢已经继承了国公府爵位,且手握重兵,就连执掌后宫的太后都让其三份。

    身后无任何势力支撑的皇帝以为他会拒绝。

    谁知老国公只是打量了他弱不禁风的身体一眼,便答应了。

    “身为皇子怎得生的比女子还要瘦弱,是该好好练练,明日你便来府里找我。”

    皇帝还记得,当时他就是这样一副嫌弃的语气说他的。

    可他并不觉得羞恼,反而兴奋极了。

    因为他知道,自今日起,国公府便是他的靠山,只要他不死在波谲云诡的宫中,前途可期......

    他虽确喜武,却也存了利用之心......

    之后的日子里,老国公不仅教习武艺,还教了他许多做人的道理,帮他调养好身体,直到他成为东陵国不可忽视的存在。

    而他最后能登上皇位,老国公也功不可没。

    想到这,皇帝眼眶微红,那个第一个向他施以援手,亦师亦友的老人,终究还是如母妃那般离他远去。

    他神色复杂的看了眼明诛,暗自叹息。

    皇姑母聪慧,想来进宫前便知晓今日定会有人借流言之事污蔑老国公,这才带着这族谱前来。

    偏他知晓对方意图,却依旧如了她的愿。

    皇帝薄唇勾起,缓慢的读出族谱上的内容。

    “赤血染征袍,丹心铸山河,赴九幽全臣节,碎颅骨报君恩!此志日月可鉴,天地为凭!后世儿郎若负此誓,生不入宗祠,死不见先陵!必使:剑折矢尽,魂断疆场!”

    念完,皇帝已有哽咽。

    这是他登基前,最后一次去国公府请教武艺时,老国公亲口对他说过的话!

    他还说,“只要皇上需要老臣,老臣便是年迈若风前残烛,病弱至沉疴难起,哪怕衰迈弥留,也会撑着最后一口气,为皇上涤荡奸佞,退敌千里!”

    皇帝声音微微颤抖,“老国公戎马毕生,其人可为铁壁,拒北狄于天山之外,其行立朝堂圭臬,垂典范于群臣,其心可为国柱,撑起社稷乾坤!”

    “老国公,绝不是不忠之人!”

    成了!

    明诛心下一松,眼眶突的通红,一滴泪顺着眼角打湿她的面巾。

    烽烟三十载,铠甲生虮虱而不卸;白发九旬时,刀弓挂厅堂犹未凉!

    这便是她外祖父一生的写照。

    可这样为国为民鞠躬尽瘁的猛将,却连死后英明都要为人利用。

    明诛凌厉的目光直射永乐侯,“侯爷嘴一张便只知诋毁他人,可还记得边关苦寒,战场凶险?”

    “怎会不记得,本侯也是武将出身。”

    永乐侯见污蔑老国公不成,反而被明诛勾起了皇帝对老国公的感怀,脸色已黑如墨汁。

    明诛嘲笑道:“难得侯爷还记得你是武将出身,毕竟你只是在后军中呆了几年,便靠着蝇营狗苟之事一路升迁做了京官。”

    “可我外祖父被封为国公后,明明有机会留在京城颐养天年,却还是以年迈之躯披甲上阵,单是这一点,十个你都抵不过他,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外祖父评头论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