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了？”

    云棱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下意识地反驳。

    “不可能！绛儿她死了！我亲眼看着她死的！”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道红影在眼前倒下的景象，那种心胆俱裂的痛楚再次席卷而来。

    洞府内的石壁因为他失控的灵力，簌簌落下尘土。

    坐在他对面的黄莹莹，娇躯抖如筛糠，一张俏脸早已没有半分血色。

    唯有云梦璃。

    从始至终，她都保持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她端起那杯已经凉透的灵茶，姿态优雅地送到唇边，茶水在杯中微微晃漾，映出云棱那张因为极致情绪而扭曲的脸。

    “大伯，你再仔细想一想。”

    她的声音轻柔，却精准地剖开了云棱混乱的思绪。

    “一个区区筑基初期，凭什么能一招秒杀结丹期的云绛姑姑？”

    “就算她真的藏着什么惊天动地的禁忌底牌，动用一次，她自己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吗？”

    云梦璃放下茶杯。

    那一声清脆的轻响，却狠狠敲在云棱和黄莹莹的心上。

    “你别忘了，她为什么那么轻松就放你走？”

    “最重要的一点。”

    “你当时若是没有立刻逃走，而是选择再出一招，哪怕只是最普通的一招，你觉得她还有余力挡下吗？”

    “她为什么不追杀你？”

    “不是她不想，是她根本不能。”

    轰！

    一道惊雷在云棱的识海深处轰然炸响。

    他整个人呆立当场，表情从暴怒到茫然，再到无尽的悔恨。

    是啊。

    为什么？

    他一个堂堂结丹中期的修士，竟然被一个筑基初期的黄毛丫头一个照面就吓破了胆，落荒而逃。

    当时但凡多一丝理智。

    哪怕只是多停留一息。

    他就能看穿那个小贱人虚张声势下的外强中干！

    只要再出一招，就那么简简单单的一招。

    那个贱人现在恐怕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不仅狼狈得像条丧家之犬，更是亲手葬送了为亲妹妹报仇的唯一时机。

    一股无法言喻的羞耻与悔恨从他心底喷涌而出。

    “啊啊啊啊——！”

    云棱双目赤红如血。

    “那个贱人！”

    “那个该死的小贱人！”

    他体内暴走的灵力轰然炸开，整座洞府都在剧烈摇晃。

    “我现在就去宰了她！”

    他周身杀气沸腾，转身就要冲出洞府。

    “我与你同去。”

    云梦璃清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万兽山脉。”

    “那个地方，我比你要熟悉得多。”

    云棱狂怒的身形猛地一滞。

    他豁然回头，血红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一旁的黄莹莹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万兽山脉？

    那个连结丹修士都轻易不敢深入的凶地，梦璃怎么会熟悉？她不是一直都在宗门内修炼吗？

    云梦璃眼中的自信和漠然，让云棱沸腾的怒火都为之一滞。

    他从那双眼睛里，看不到任何玩笑的成分。

    “好！”

    ......

    万兽山脉。

    这是天玄大陆南域最有名的妖兽集聚地，亦是修士的坟场。

    连绵不绝的漆黑山峦沉默地蛰伏着，散发出苍凉、血腥的气息。

    仅仅是靠近，就能让修为稍弱的修士心神不安。

    为了绕开那些地图上标注的强大妖兽的领地，也为了避开不必要的麻烦，江月瑶一行人足足在崇山峻岭间穿行了两个多月。

    山脉的最外围，坐落着一座终年喧闹的边陲小镇。

    这里是文明与蛮荒的交界线。

    街道两旁随处可见挂着各种妖兽材料的店铺，以及席地而坐、眼神警惕的各个宗门家族的修行者。

    江月瑶三人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大的波澜，但方痕与苍永瑞那毫不掩饰的筑基后期修为还是吸引了一些别有目的的目光。

    “三位道友，看样子是第一次来万兽山脉吧？”

    一个胸毛浓密到快要溢出衣襟的壮汉，脸上挂着自来熟的笑容，主动迎了上来。

    “三位道友，面生得很，第一次来万兽山脉吧？”

    他的眼神在方痕的肌肉和苍永瑞的长剑上溜了一圈，最后黏在了被两人隐隐护在中间的江月瑶身上。

    “深入山脉危机重重，一个人可照顾不过来。”

    壮汉的笑容愈发热情，意有所指地看向江月瑶。

    “尤其像这位小仙子这样细皮嫩肉的，万一磕着碰着，多可惜。”

    “不如加入我们‘狂风佣兵团’，大家也好有个照应？”

    两个多月的朝夕同行，早已让方痕与苍永瑞对江月瑶的态度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初始的轻视与不屑早已被发自内心的敬畏所取代。

    没等江月瑶开口。

    苍永瑞那修长的身影已不动声色地彻底挡住了壮汉投向江月瑶的视线。

    他此刻早已没了初见时的半分孤傲，那张俊朗的脸上只剩下冰冷的疏离。

    “不必了。”

    “我们有自己的事。”

    方痕则像一尊沉默的铁塔，虬结的筋肉微微鼓胀，彪悍的气息让那名壮汉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呵，呵呵，是是是，是在下唐突了，三位请便，请便。”

    壮汉干笑着连连后退，一溜烟钻进了人群。

    江月瑶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周遭，将小镇上那些或探究、或警惕的眼神尽收眼底。

    她肩上的陆沉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对这些人的聒噪感到有些无聊。

    就在三人寻了一处相对干净的客栈，准备休息一晚，明日再进山时。

    异变陡生。

    一道破空声突然从头顶传来。

    小镇上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只见一个黑点在视野中急速放大，笔直地朝着小镇中心坠落下来。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烟尘冲天而起。

    街道上的人群发出一片惊呼，骇然向四周退开，瞬间空出了一大片区域。

    烟尘缓缓散去。

    深坑的中央，躺着一个已经不成人形的修士。

    他的胸膛整个塌陷下去，一条手臂不翼而飞，浑身浴血，生机正在飞速流逝。

    所有人都看到了他身上那属于结丹期的灵力波动。

    一个结丹强者，竟然被打成这副惨状！

    可他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绝望的大叫着。

    “别......别进去！”

    “千万不要进......万兽山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