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风声渐起,裹挟着边关特有的沙砾拍打在窗棂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8′1~k!s.w?.^c!o?m¢暮色己深,书房内的烛火被不知从何处钻入的冷风吹得摇曳不定,在两人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欧阳正浓眉下的独眼微微眯起,那道伤疤在烛光下显得格外狰狞。良久,他缓缓开口:"王爷英勇,从来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欧阳正的声音低沉如闷雷,"倒是你小子,从哪儿学的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那位老道士教的?"
李成安嘴角微扬,却不接话。他知道此刻沉默是最好的语言。窗外的风声中隐约夹杂着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和铁甲碰撞声,整齐划一,显示着镇北关森严的军纪。
欧阳正起身走向窗前,背对着李成安。他的身影显得格外高大,几乎挡住了大半扇窗户。
"你可知道,北洲关现在有多危险?打仗可不是过家家,你若出了一点问题,会对王爷的打击有多大?对大乾的打击会有多大?"
他忽然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吴王的独子若是死在北境,先抛开自己要承担的责任不谈,对北境的士气甚至是整个大乾的士气,都会是极为沉重的打击,吴王一旦得知,恐怕会即刻北上,和北凉拼一个鱼死网破。这是他和大乾绝对不能承受的。
李成安一脸正色回应道:"晚辈自然知道,极境不出手,晚辈绝对有把握全身而退,顾云流和大康那位现在可没功夫对我出手,所以就算有些小危险,也是可以应对的,这一点,还请侯爷放心。\k*s^w/x.s,w?.`c.o/m~
而且来了这个地方之后,晚辈将来还有很多事情想去做,断然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更不会把自己的命留在北境,还请侯爷答应晚辈的请求。"
说完便微微躬身,抱拳一礼。
“哦?为何来了这个地方以后,还有很多事想做?听王爷说你性子本就比较懒散,不太爱管闲事。”
李成安面色有些沉重:“晚辈在来的路上就想过很多,北境打仗的人每天都在拼命,能活下来的本就不多,而后面那些夜夜笙歌的人每晚一掷千金,丝毫不受战争影响。当时体会的可能还不够真切。
可到了镇北关之后,看到那些军士艰难的求存,晚辈这心里,着实有些不太痛快,侯爷大概也知道,晚辈到京都没多久便入了朝堂,父王说的没错,我这性子确实懒散了一些,但此战之后,我还是希望将来有一天能改变这个现状,至少让这些舍生忘死的军士得到他们应得的,而不只是一点碎银。”
其实李成安想对现状有所改变的最根本原因,还是在于未来这些将士恐怕为他的事情而死上很多人,自己若要踏入极境,不管是北凉还是大康,都不会坐视不理,他若没有之前的记忆,或许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一切。-比·奇?中-蚊-枉? /蕪,错.内\容`
但是他终究带着前世的记忆,骨子里还是想给这群人一些补偿,这些都是人命,哪怕他没有一颗圣母心,也想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改善一下他们的日子。
欧阳正转过身,独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从来没有人在他面前说过这样的话,哪怕是当初的吴王,也没对他说过。
眼前的李成安出身高贵,在大乾来说,他己经属于权力场上最顶尖的那一小部分人,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不由的让欧阳正生出一丝诧异。
"你觉得什么才是他们应得的那一部分?"
窗外风声骤然加大,一支枯枝被吹断,重重砸在窗棂上,发出"啪"的脆响。烛火剧烈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扭曲地投射在墙上,如同两只对峙的猛兽。
"尊重。"李成安的声音平静却坚定,"他们有自己的坚持,有自己的宿命,无论当初为何参军,兵役也好,活不下去也罢,但他们终究为大乾而战,可朝廷和这个世道并没有给他们应有的回报,朝廷给不了,世道给不了,晚辈想给。"
欧阳正忽然大步走到李成安面前,居高临下地逼视着这个年轻人。他身上散发出的沙场独特的压迫感,普通人在这般威压下早己站不住了。但李成安只是平静地仰头与之对视,眼中没有丝毫惧意。
"你出身王府,今日能这么说,我很高兴,毕竟我当年就是这些兵痞中的一员,在我们从军的那一刻起,宿命早就己经定下了,我是命好,被王爷赏识,才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但更多人的人,他们没有我这么好的命,你很不错,王爷也算后继有人了。
但有些事数千年来都没改变,你想改变谈何容易,哪怕你是皇
室宗亲,这些也不是说改就改的。王爷就你一个独子,这些事太冒险了,朝廷和世道本就如此,这里的人大多也习惯了,这会触及太多人的利益,本侯还是不希望你这么做。"
李成安却笑了:"侯爷,您说的这些,我都想过,但凡事总要有人开头,这世间本就没有路,只是后来走的人多了,才有了路。这世上的艰难的事多了去了,但总要有人去做,就像这镇北关一样,条件是很苦,可总要有人来守。
若是谁都不愿意做,再过数千年,这件事还是会如此,有些事哪怕晚辈做不成,也想给后人心中埋颗种子,无论多久,这颗种子总会生根发芽。
侯爷莫要忘了,晚辈的底子也不差,有父王在身后,背后还有两位师傅,陛下对我也算很信重,若是比起家底,世家也不一定有晚辈丰厚,所以北境的战事结束以后,晚辈回了京都,想去试试。"
欧阳正沉默不语,良久,他缓缓开口:“你是个很不一样的年轻人,身居高位,却有一颗平凡之心,本侯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人,我很期待你的未来,此战之后,你若是有需要欧阳家出力的,来封信就是了,和王爷无关,本侯只是想看看你将来会把大乾改变成什么样子。”
“多谢侯爷了,那晚辈去北州关的事情?”
“可以,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忽然转身走向兵器架,取下一柄未开刃的长剑。
"你既然说你习武,那你就接我三招。"欧阳正将长剑抛给李成安,"若你能挡住,我便放你去北州关。若挡不住,要么留在镇北关,要么自己回京都,毕竟护卫再多,也比不上自己的强大..."
"晚辈明白,护卫本就是外力,若是有心人算计,人总有落单的时候,侯爷必须要知道我有自保的能力,但侯爷可是一品,若是动真格的,晚辈恐怕..."李成安稳稳接住长剑,手腕一抖挽了个漂亮的剑花。
“你放心,本侯不会欺负你,下手会有分寸的。”
“那就请侯爷赐教了。”
说完,李成安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战意,很久没动手,不代表他就懒惰了,自从京都遇刺之后,他对自己的武学进境就很不满意,虽然没有急着修炼功法,但真气和初入京都相比绝对不可同日而语。
欧阳正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冷笑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子。"
他随手从架上取下一柄训练用的长刀,"今日我倒要看看,道门那位极境,到底教了你什么东西,你小子跟我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