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辞开了药方,正准备离开之际,沈徽妍突然问道:
“顾大人,你们药王谷,可有一个叫做花玲珑的姑娘?”
一听这话,顾西辞的面色好像有点不太好看。.k~y,a¨n¢k·s..!c_o′m?
换做旁人问起这件事情,他大可以拂袖而去。
但对方是沈徽妍,是他立誓要忠诚的人。
顾西辞吐出一口浊气:“从前是,现在已经不是了......”
“事关药王谷的名声和规矩,我不能说太多,请小王妃谅解。”
沈徽妍本也只是好奇,想到顾西辞也是药王谷的弟子,才随口一问的。
没想到,这里面大有文章啊。
她水眸婉转:“是我唐突了。”
顾西辞却面色严肃地摇摇头:“在下先前没有主动透露自己药王谷弟子的身份,其实和此事也有关系。”
沈徽妍很善解人意:“你放心,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随意将你这重身份告知旁人的。”
“多谢小王妃。”
顾西辞伸手作揖后,才背着药箱离开了。
沈徽妍把玩着手里的海棠花簪子,浅浅地笑了。
有意思,还真是有意思。
就在沈徽妍正愁着要怎么找个合适的借口进宫时,两日后,元嘉的贴身宫女找上门了。
这可真是瞌睡送枕头,正合她心意。
于是在谢谌去上早朝后没多久,沈徽妍也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待马车一停在宫门口,宫女恭恭敬敬地把人扶下马车,并把她送到了元嘉的面前。
沈徽妍眉梢一挑,明白元嘉今日找她进宫,想必可不是喝茶这么简单。
沈徽妍一来,主位上的元嘉眼眸顿时亮了。
“怎么来得这么慢?”
上上下下打量了沈徽妍瘦弱的体型后,她颇为嫌弃道:
“你瞧瞧你,一阵风都能吹倒的样子,难怪那天淋个雨都能晕倒。ˉ.3???8@看|,?书??网?_ |\免,=费|.阅′读?”
沈徽妍笑容浅浅,再次感叹重活一世可真好啊!
前世的她最后虽然顶住了所有的压力,发兵讨伐了北辽,为元嘉报了仇,也将大齐的威严立住了。
可是葬身异国他乡的元嘉,却再也回不了故土了。
不似现在的眼前人,笑容热烈又张扬。
她正要福身行礼,就被元嘉拦住了:“你打住!可别给本公主行礼了!”
元嘉的表情有些幽怨:“如今你在父皇的眼中那就是个宝贝,你要是在本公主这里出了什么问题,父皇还不扒了本公主的皮!”
沈徽妍一愣,然后敛眉浅笑,杏眸里落着碎玉般的晨光,连带着鬓边海棠玉簪似乎都有了生机。
元嘉一时都看呆了。
“你说你,何必呢?”
“什么?”沈徽妍不理解。
元嘉没好气道:“你长得好看,家世也不差,现在还有父皇赐封的‘福星郡主’的称号在,为什么要选谢谌做丈夫?”
“如果不选他,那依公主所言,我该选择谁呢?”
沈徽妍笑眯眯地看着她,脑海中快速地想着,京城之中,到底哪家儿郎比较靠谱,能护住元嘉一世安宁。
“那多了去了,”元嘉伸出手指头就准备数了,“比如......”
“比如......”
可她比划了半天才发现,京城之中能配得上沈徽妍这般容貌的男子,好像也只有谢谌一人而已。
有谢谌在,所有人的优秀似乎都沦为了陪衬,否则当年她自己也就不会在见过他一面后,就对他念念不忘了。
“算了算了,”元嘉泄了气,“本公主今日叫你来,其实是有事想请你帮忙。”
“公主请说,我听着呢。”
元嘉话说得理直气壮的,但从她的眼神之中,沈徽妍却能看到她的小心翼翼。
元嘉盯着她的眼睛看,“你能不能帮本公主去父皇面前说说,让本公主搬回去储秀宫住着?”
闻言,沈徽妍下意识打量着她现在所在的漪澜殿,倒是看不出有什么问题。°比|:?奇-中?文}>网? ¢}ˉ更$]±新±¢最ˉ<¥全>
“七公主在这里,住得不开心吗?”
“倒也不是不开心,左右只是一个暂时的住所而已......”
她是公主,自出生起就享受了常人不能有的荣华富贵,日后的婚姻,自是要被嫁去巩固皇
权的......
元嘉的语气里有些许的失落:“本公主在去九华山之前,住的是我母妃生前所在的宫殿——储秀宫。没想到这一趟回来后才发现,储秀宫竟然被老八抢走了......”
“本公主知道,贸然请你帮这个忙确实有点不合适,可本公主想了一圈,实在不知还有谁能帮本公主办成这件事情。”
沈徽妍稍稍一顿:“七公主是觉得,陛下最近对我颇为看重,所以觉得我的请求,他或许会格外看重?”
元嘉泄了气,点了点头。
她何尝不知道,自己让沈徽妍来办这件事情,其实是下下策,可是她真的受不了元茵将储秀宫中原本属于她母亲的痕迹一一抹除掉......
沈徽妍望着平日里天之骄女,在失去其母纯妃的庇护后,在宫中竟然也是举步维艰。
所以了无牵挂的她,前世才会毅然决然地同意去和亲吧。
见沈徽妍半晌没有说话,元嘉下意识就认为沈徽妍其实是在拒绝。
“没事,你若是帮不了这个忙也没关系,本公主不是强人所难之人。”
元嘉重新打起精神:“今日进宫,就当你陪我游园赏花了。”
“既然是游园赏花,”沈徽妍温柔一笑,“怎么能空坐在这里赏?”
元嘉一愣,“你这人,还挺较真的。”
话是这么说的,可人的确是自己叫进宫来的,她只能起身往外走。
“走吧走吧,”她颇为嫌弃,“大雨过后,只怕御花园里的那些花早都被打落了,有什么好看的。”
沈徽妍跟在她身后,眼底含笑,“那可未必。”
两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往御花园走,一路上的宫人们见到二人无一不恭敬行礼。
“方才那个端着红色纱帐子的,就是老八宫里的侍女。”
元嘉愤愤道:“明明才十六岁的年纪,偏偏要将储秀宫打扮得跟新房一样,本公主看她不是恨嫁就是有毛病。”
沈徽妍似是随口提起:“纯妃娘娘在世时,储秀宫是什么样的?”
一提及储秀宫,元嘉的眉眼间就染上了淡淡的笑意:“我母妃在时,喜欢在储秀宫里挂满淡蓝色的纱帐,宫殿中的窗户一开,风儿就从外面灌进来,整个宫殿内的纱帐如同仙境中起的晨雾......”
她顿了顿,垂下了眼眸:“我母妃,最爱在储秀宫里跳舞了。”
可她,却连她们母女相依为命、却充满欢乐的地方,都没有能力保住。
沈徽妍停住脚步,暗暗想着,纯妃娘娘在天有灵,若是知道自己唯一的女儿凄惨地横死在敌国,该是何等的心痛。
“七公主,你看。”
沈徽妍指着被大雨侵袭过后、还没来得及完全收拾好的池塘。
顺着她所指的方向,元嘉看到了一朵粉红色的荷花,正迎着阳光,在微风之中傲立。
“这花,”元嘉由衷感慨,“命真硬。”
“不是它命硬,”沈徽妍站在她身侧,“而是它根本不信命。”
元嘉豁然转头,看向身侧的女子。
阳光透过层层树叶,在沈徽妍的脸上映下斑驳的光,卷翘的睫毛如同撒上金粉,眨眼间让人根本看不清她眼底的波澜。
有点像她先前在话本上见到的,神女。
“你这人,有点意思。”
沈徽妍一回眸,整个人又恢复到方才的温婉,但眼底沾染上了些许的狡黠之意:
“我这里还有更有意思的事情,七公主要不要跟我来?”
元嘉好奇道:“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给纯妃娘娘的储秀宫,重新挂上她喜欢的浅蓝色纱帐。”
闻言,元嘉的嘴巴一张一合,竟不知说什么。
好半晌后才说道:“本公主如今连储秀宫的大门都进不去,何谈......”
“七公主方才所托之事,我应下了。”
沈徽妍的话,让元嘉久久愣在原地,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直到被沈徽妍拉着手往织染局去了,才回过神来。
不论沈徽妍有没有帮她达成心愿,元嘉心里都是感激的。
在她四下茫然、无可依靠的时候,有人愿意伸手拉她一把,这份情谊胜过千金。
“不值得,当真不值得!”
一路往织染局去的时候,元嘉都在念叨。
沈徽妍笑道:“什么不值得了?”
元嘉毫不遮掩自己的内心:“你这么好的人,却配了谢谌那
个空有皮相、实则朝秦暮楚的男人,实在亏得很!”
“和离,必须和离!”
她的话音才落下,躲在暗处的影卫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好不容易才跟上这两个姑奶奶,第一句听到的,竟然就是这话。
这让他回去还怎么如实复命?
织染局中,到处挂满了各色的布料,来来往往的绣女们都在忙碌着各自手里的活计,没有人注意到门口处进来了贵人。
“这就是织染局啊......”
元嘉一脚踏进织染局后,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沈徽妍跟在她身后,“七公主没有来过织染局吗?”
眼神却一寸寸挪动,在每一个可以看到人的脸上扫过,企图找到记忆中的那张脸。
元嘉摇头:“宫中看似荣华富贵,但母妃说,宫中到处都藏着足以丢掉小命的陷阱,所以很少允我四处随意走动。”
听着这话,沈徽妍心生触动:纯妃将元嘉,保护得很好。
两人在满目的彩色挂布中穿梭着,直到沈徽妍一转眸,看到了那道她怎么都忘不掉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