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镇妖司深藏城郊山腹,凿岩为牢,分作三重。+8`6*z?h_o′n¨g·.-c!o*m,终年不见天日,唯有壁上幽幽的符灯映着冰冷石壁。
上两层囚禁着玄妙境的妖物,虽也凶戾,尚属常规范畴。而那最深处的第三层,据传只关押着寥寥数位造化境的大妖——皆是当年大司主亲临武安时,亲手擒下的滔天巨孽。此等存在,罗安只在那些令人脊背发凉的传闻中听过名号。
罗安攥着楚晚棠给的腰牌,心头火热,脚下生风,直奔那传说中的第三层入口而去。然而,脚步未至,两柄交叉的寒铁长戟已冰冷地挡在身前。
“罗医师,止步。”
守卫的声音在幽暗的廊道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肃杀,“第三层关押的,皆是穷凶极恶、煞气冲霄的绝世大妖。非持总司长亲赐‘镇狱令’,擅入者,死。”
罗安:“……”
虽有预料,心头仍不免掠过一丝失望。
造化之境,对绝大多数修者而言,已是云端的传说。此等大妖,逸散的一缕煞气,便足以蚀骨销魂,摧毁寻常修士的心智。
他只得按下心思,在上两层牢区间穿行。
一踏入天牢范围,刺骨的阴寒便如附骨之疽般缠了上来,温度骤降,呵气成霜。
此地汇聚了无数妖物经年累月散逸的凶煞之气,浓郁得几乎凝成实质的黑雾,在符灯的光晕下缓缓流淌。
罗安行走在狭窄的长廊中,两侧是厚重的、刻满符文的青铜牢门,紧闭无声,只偶尔从门缝中泄出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或呜咽。
那无处不在的浓稠煞气,此刻却如百川归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丝丝缕缕地没入他的体内,被识海中那贪婪的元神鲸吞海吸!
感受着元神如同久旱逢甘霖般迅速充盈、雀跃,罗安精神一振。他状若无意地微微侧身,眼角余光飞快地扫过身后寸步不离的守卫。
还好…似乎并未察觉异常。
他悄然松了口气,面上不动声色,步伐却更显从容,任由那滋养元神的“养分”源源不断汇聚而来。
感受着元神已被浓稠的煞气填满,再无法汲取分毫,罗安果断停下了脚步。
他深知利用煞气、妖气修炼虽非不可行,却极易被贴上邪修的标签,为正道所不容。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目光在两侧冰冷的门牌上逡巡片刻,他随意指向其中一块:“就这个了。”
镇妖司天牢的妖物待遇确实非同寻常,每间皆是独立的石室,比起某些拥挤的学舍可要宽敞舒适得多。
厚重的石门紧闭,其上刻满镇压符文,隔绝内外,无从窥探内里光景,只能凭借门牌上的寥寥数语辨识囚徒。·比!奇/中\文`网- ?首`发.
守卫上前一步,看清门牌后,脸上露出一丝促狭的笑意:“哟,罗医师好眼光,选了只狐妖。”
>门牌被递到罗安手中,冰冷的金属上镌刻着几行小字:
【狐姬】
【玄妙境巅峰】
【天赋:魅骨天成,幻惑无双。】
【案由:魅惑男子十七人,剜心取乐,罪证确凿。】
“罗医师,”守卫收起笑意,正色提醒,“此妖修为虽已被镇狱符箓压制,但狐族天生魅幻之术深入骨髓,防不胜防。您研究时…务必万分小心,切莫着了道。”
罗安淡然一笑,眼神清澈坚定,话语间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放心,在下于七情六欲一道,受过极为‘专业’的训练,自有分寸。”
呵…前世硬盘里那几十个g的“学习资料”,什么妖魔鬼怪、魑魅魍魉没见过?区区魅术,也想撼动我这千锤百炼的道心?他心中底气十足。
此狐能修至玄妙境巅峰,必非凡品。若运气够好,或许真能从中剥离出一门了不得的天赋神通。
守卫不再多言,郑重地取出一个特制的伏妖袋。
他将袋口对准石门中央一个不起眼的青铜门环,口中念念有词,手掐法诀。
只见一道微弱的红光自门环没入袋中。
紧接着,他迅速掏出两道金纹闪烁的符箓投入袋内,最后猛地收紧袋口,指间灵光疾闪,一道道无形的禁制瞬间锁死袋口。
做完这一切,他才小心翼翼地将那仍在微微鼓动的伏妖袋,双手递给了罗安。
怀揣着微微鼓动的伏妖袋,罗安步履轻快地回到总部客房。
这还是他头一回如此“名正言顺”地从镇妖司天牢提走研究对象,心头莫名涌上一股…嗯
,公款消费般的爽利感。
关紧房门,他深吸一口气,将那微微颤动的伏妖袋置于案上。
诸天神佛、锦鲤大神、各路欧皇在上,信罗安,愿以硬盘里那几百g的‘学习资料’为祭…咳,不对,是诚心转发过几百条锦鲤说说,求保佑我此行必出金!开箱大吉!
在心底进行了一番玄学感十足的祈祷后,罗安神情一肃,指尖掐诀,口中念动开启伏妖袋空间的咒文。
……
伏妖袋内的空间,是纯粹、压抑、令人窒息的浓稠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与声音。
唯有空间中央,一个由柔和白光构成的精致牢笼悬浮着,成为这无边墨色中唯一的孤岛。
牢笼内,一道纤细的身影背对着入口,安静地坐着,乌黑的长发如同瀑布般披散在素白的囚服上。
罗安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w^o\s*y!w..′c-o¢m+
狐妖之名,无论是在此世的志怪传说,还是前世的奇幻故事里,都与“绝色”二字紧密相连。
他带着一丝学术探究的好奇,更带着一丝雄性本能的好奇,朝着那光笼靠近。
>似乎感应到生人的气息,牢笼中的身影缓缓转过身来。
看清那张脸的瞬间罗安微微一怔,随即心中豁然开朗——世人皆道狐妖貌美倾城,却不知狐妖真正的杀器,乃是那融入骨血、浑然天成的气韵。
她穿着宽大粗糙的白色囚服,长发略显凌乱地披散着,脸上不施粉黛,甚至带着一丝牢狱的苍白。
然而,那张脸却异常干净,圆润的鹅蛋脸线条柔和,最夺人心魄的是那双眼睛——标准的狐狸眼,眼尾微微上挑,眸色是极深的琥珀色,此刻正水光潋滟地望着他,仿佛蕴着一汪能将人溺毙的深潭。饱满的红唇微微抿着,白皙的脖颈下,即便是宽松的囚服,也难掩其下饱满起伏的惊人曲线。
她的身体被囚服包裹得严严实实,可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慵懒又带着致命吸引力的气韵,却像无形的丝线,悄然缠绕过来。
然而,罗安敏锐地捕捉到,在那双勾魂摄魄的眸底深处,原本是一片死水般的麻木与空洞,那是长久囚禁后对一切彻底绝望的灰烬。
直到她的视线,彻底聚焦在靠近的罗安身上。
刹那间,那死寂的灰烬中,仿佛投入了一颗火星!
狐姬原本空洞的眸子骤然亮起,如同两颗骤然点亮的琥珀色星辰,里面瞬间涌起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惊讶、审视,以及一种…仿佛溺水者看到浮木般的、重新燃起的、带着强烈目的性的光芒!
刚刚还自信满满,觉得自己硬盘里几十个g“学习资料”足以免疫一切魅惑的罗安,在对上那双重新亮起、仿佛能吸走魂魄的狐狸眼时,喉咙猛地一紧,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感瞬间从心底窜起,直冲头顶。
糟…有点口干…
淦…不怪我道心不稳!拿这种浑然天成的顶级配置考验干部?这搁谁顶得住啊!硬盘里那些流水线产品,哪有这等直击灵魂的杀伤力?
罗安几乎是狼狈地猛然转过身,背对着光笼。
脑海中不合时宜地蹦出前世某本《万妖风情考》的批注:狐耳娘,魅骨天成,惑心蚀魂,乃道心克星之首…古人诚不我欺!
“少侠~”清澈如山中溪涧的嗓音自身后传来,不带半分南疆妖女的矫揉造作,反而透着股不谙世事的纯净,“为何不肯看我呢?”
罗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像块冰冷的石头:“姑娘自重。在下对女人毫无兴趣,见之则烦。”
“呀?”那声音里满是惊讶,随即,神奇的变化发生了——那清澈的女声如同水波荡漾,音调微沉,竟在刹那间转化为清朗温润的少年郎嗓音:“没想到少侠…喜好如此独特?那…少侠不妨再转过身来瞧瞧?”
果然是天赋魅幻!修为被封至此,竟还能随心所欲变幻声线,直指人心最隐秘的角落!
罗安心头警铃大作,暗道侥幸自己一身正气凛然。
他猛地转身,手中那柄寒光闪闪的剔骨刀“唰”地指向牢笼,语气森然如狱:“收起你这套把戏!我罗某人,绝非你想象中那般肤浅之徒!”
刀锋的寒光映在狐姬脸上。
她脸上那抹强撑起来的、带着最后一丝希冀的媚笑,如同被寒霜冻结,瞬间僵硬、碎裂。眼底刚刚因罗安出现而燃起的、微弱却炽热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噗地一下彻底熄灭了。
那点精气神,仿佛瞬间被无形的巨手抽空,
她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萎顿下去,重新变回那具被绝望浸泡透了的空壳。
她抬起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声音干涩而麻木,做着徒劳的、近乎本能的挣扎:“少侠…我狐族有恩必报…你若放我出去…我…我愿为奴为婢,终身侍奉,以身相…”
“抱歉。”罗安平静地打断她,剔骨刀的刀尖纹丝不动,语气没有半分波澜,“在下…只习惯开自己的私家车。”
狐姬眼中的最后一点微光,彻底归于死寂的黑暗。
罗安心中并无波澜。
非是铁石心肠,只是这狐姬血债累累,罪证凿凿。
这世间,并非容不下良善之妖。若愿守人间规矩,在镇妖司登记造册,自可寻一处安宁栖息。然而,以剜心取乐者,不在此列。
狐姬的生命气息如风中残烛,悄然熄灭。
至死,她那双渐渐失去焦距的琥珀色眸子里,仍凝固着一丝深深的困惑,仿佛还在试图理解那“私家车”究竟是何等滚烫的车辙,碾碎了她最后的生路。
花容月貌的皮囊褪去,原地只余下一只三尺有余的白狐尸身。
纵然在天牢中饱受煞气侵蚀、精神蹉跎,那一身皮毛却依旧保持着惊人的光泽,油亮水滑,宛如月下流淌的银缎。用来做一副手套或是围脖…确实上乘。
识海深处,那贪婪的元神早已按捺不住。
狐姬魂魄离体的刹那,便被一股无形的吸力攫住,拖入元神幽暗的“口”中。
属于白狐一生的记忆碎片,如同被强行撕开的画卷,带着强烈的怨念、痴情与无尽的冰冷杀意,汹涌地灌入罗安的脑海!
…
青丘之畔,婆娑林深。
懵懂的白狐诞生于古木参天的婆娑林中,非是青丘嫡脉,只是受日月精华点化的一缕山野精灵。五百年吞吐,终得人形。
红尘万丈,心向往之。
深山孤寂,怎敌人间烟火?化作人形的白狐,怀着对繁华的无尽憧憬,毅然舍弃了清冷洞府,一路向南,奔向那传说中灯火璀璨的人世。
济州府,孽缘始。
在济州府的烟雨画桥边,她遇见了那个温润如玉的书生。情窦初开,如饮醇醪。她甚至按规矩,去镇妖司领了象征“无害”的腰牌。
然而,人妖殊途,情浓似火时,那闺房之乐,那对“繁衍知识”过于频繁的探索,终究如无形的刮骨钢刀,悄然侵蚀着书生的元阳。
邪术燃心,无力回天。
看着心上人气息奄奄,药石无灵,绝望的白狐铤而走险。她寻到了南疆流传的邪术秘法——以人心为引,可夺造化,逆生死!人心于妖,本就是大补。短短数月,她功力暴涨,双手却已沾满无辜者的鲜血。可那邪术,终究未能从阎王手中,抢回她的书生。
心死成魔,歧路不归。
书生的棺椁入土,她的心也随之彻底冰封。
更可怕的是,那邪术带来的力量快感,如同跗骨之蛆,已深深烙印在灵魂深处。对力量的渴求,对人间情爱彻底的绝望与扭曲的恨意,驱使她彻底堕入魔道。
剜心取乐,成了她宣泄痛苦与证明存在的唯一方式。从济州府一路杀到江南。
…最终,在武安地界,她被济州与武安两地镇妖司联手设伏擒拿,锁入这天牢最深处,以无尽岁月与森然符箓,消磨其满身血腥煞气。
再后来…便是遇到了罗安。
一个用“私家车”终结了她漫长痛苦与等待的人。
“世外青丘…百里婆娑林…”
罗安缓缓睁开眼,低声呢喃。
狐姬破碎的记忆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中荡开一圈圈涟漪,也掀开了这方世界更为幽深诡谲的一角。
先是南疆异动,如今又牵扯出传说中避世的青丘狐国…这看似平静的大周天下,暗流汹涌远超他的想象。
一股冰冷而真实的危机感,如同无形的蛛网,瞬间缠绕上他的心神。
变强…必须更快地变强!
罗安无声地叹息,压下心头的沉重,将全部意念沉入识海,去感知那吞噬了狐姬妖魂后、正发生着奇异蜕变的元神。
只见那原本模糊的元神轮廓,此刻竟变得清晰凝实了几分。
更令人惊异的是,元神周身上下,正有数百点细密的、如同星辰般的光点缓缓浮现、明灭闪烁!罗安心神与之紧密相连,瞬间便明悟——这些光点,赫然对应着人体周身最为玄奥隐秘的穴窍!
与此同时,一种玄之又玄的感应,如同破土而出的新芽,清
晰地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一段关于天赋神通的真名与奥义,如同水到渠成般涌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