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守拙首起腰,动作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滞涩迟缓。_完/夲_鰰?颤¢ \已`发+布_最.欣′彰.劫~
那把磨损得油亮的竹扫帚被随意地靠在虬结的树根上,发出轻微的“咯哒”声。
他转过身,那张被岁月和风霜刻满沟壑的脸上,浑浊却异常平静的目光,如同穿透了空间的阻隔,准确地落在陆沉身上。
那目光,没有传说级锻造大师该有的锋芒毕露,也没有阅尽世事的洞若观火,反而更像是看惯了门前花开花落的老邻居。
“有段日子了。”
李守拙开口,声音带着点砂纸摩擦木头的沙哑,却奇异地穿透了广场上残余的混乱气流和远处悬浮车刺耳的警报声。
“上次碰面,还是开学的时候吧?”
陆沉站在原地,高大的身躯如同一柄刚刚淬火、还带着血腥煞气的凶器。
彩色竖瞳中的金色熔流微微凝滞了一瞬。
确实是有段时间了。
“李老。”
陆沉的声音响起,如同两块沉重的暗金互相摩擦,带着战场上尚未散尽的穿透力,却又被他强行压下了一丝桀骜。
他微微颔首,动作简洁有力。
“未曾想,您竟是如此强者。”
这话不假。若非赵继常亲口说出,谁能够想象这个在当保洁扫地的老头,是那个在锻造界如雷贯耳、近乎神话的名字?
李守拙闻言,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皱纹如同被风吹动的湖面,微微漾开一个弧度。,q?i~s`h-e+n′p,a¢c!k^.-c¨o.m?
他摆了摆手,动作随意得像拂去一片落在肩头的枯叶。
“强者?”
他摇摇头,浑浊的目光扫过自己枯瘦如同老树根的手掌,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波澜,只有一种看透世情的淡然。
“一把快烧尽的柴火罢了。”
“风烛残年,能动弹动弹,扫扫这门前雪,不给娃娃们添堵,老头子就心满意足了。”
“要是还能用这双老手,擦亮几块蒙尘的石头,也算没白活。”
他抬眼,目光再次落回陆沉身上,这次却精准地扫过他残破衣襟下隐约可见的狰狞裂痕。
掠过那尚未干涸、闪烁着诡异淡金光泽的血渍,最终定格在那双非人的彩色竖瞳之上。
那双竖瞳深处,不再是纯粹的、令人心悸的毁灭欲望,而是如同熔化的黄金漩涡,燃烧着一种截然不同、更加摄人心魄的火焰。
那是对某种无上造物的极致渴望!
李守拙的眼底,似乎有什么极细微的东西掠过,快得无法捕捉。
“赵光头急吼吼地给我传了信儿。”
李守拙没等陆沉再开口,声音依旧平缓,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度。*l_a~n!l^a?n,g?u*o`j′i^.?c~o-m+
“传说级?”
“小家伙,口气不小。”
“老头子活了大半辈子,经手的材料能堆成山,传说级……嘿。”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睛眯了起来,像是要更仔细地看清眼前这个浑身煞气、却又燃烧着造物渴望的年轻人。
“图纸再好,也是死的。”
“材料,才是根本。”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点了点陆沉的方向,语气平淡却重逾千斤。
“你那玩意儿……够硬吗?”
“经得住‘道’的锤打,受得起‘火’的熬炼吗?”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沉甸甸的钉子,敲在陆沉心头。
这不是质疑,而是一个站在锻造之道巅峰的存在,最朴素也最基本的叩问。
陆沉彩色竖瞳中的熔金烈焰无声地升腾了一下。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抬起了左手。
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亘古时空的颤鸣响起。
他左手中指上,那枚古朴无华、甚至显得有些黯淡的永恒之戒,骤然亮起。
并非是刺目的光华,而是一种深邃内敛的幽暗,仿佛一个微缩的黑洞在指间旋转。
没有物品显现。
但就在戒指幽光闪过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猛地逸散开来!
凶悍!极恶!
仿佛某种被镇压在地狱的邪神,正疯狂的咆哮,疯狂的向外冲击一般。
这股气息无形无质,却沉重得如同实质的太古星辰!
它无视了距离,瞬
间穿透广场上的喧嚣,狠狠砸向近在咫尺的李守拙!
李守佝偻的身躯猛地一顿!
他那双浑浊老迈的眼睛,在这一刻骤然收缩,瞳孔深处如同被投入火星的万年寒潭,爆发出两点几乎要刺破昏聩的精芒!
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仿佛被这股气息冲刷得清晰起来,沟壑瞬间加深。
他枯瘦的身板微微晃了一下,如同风中残烛,却又在下一刻死死钉在原地。
“嘶……”
一声极轻、极长,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吸气声,从李守拙干瘪的胸腔里艰难地挤了出来。
他那双刚刚还浑浊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死死盯住陆沉指间那枚己然黯淡下去的戒指。
他的眼神锐利得如同两柄刚刚出鞘、饱饮了神血的绝世神锋,哪里还有半分老朽之气?
广场上的风似乎都凝滞了。
远处悬浮车的警报声变得遥远而不真切。
几片被陆沉降落时的气浪卷起的枯叶,此刻才飘飘荡荡地落下,无声地掉在李守拙脚边的泥地上。
“好……好得很!”
李守拙的声音变了。
不再是之前的沙哑平淡,而是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铿锵,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深处艰难地锤炼出来,蕴含着难以言喻的震动。
他猛地首起腰杆,虽然依旧枯瘦,却挺首得如同一杆沉寂多年、骤然感应到绝世神铁出世而鸣颤的古枪!
浑浊尽去,只剩下熔炉般的光焰在眼底深处燃烧。
“怪不得赵光头那小子吓得话都说不利索……”
“不过这地方。”
李守拙用枯瘦的手指敲了敲身边的古树树干,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儿。”
“小子,跟我来。”
他不再多言,弯腰拾起靠在树根上的竹扫帚,动作依旧带着点老年人的迟缓。
但迈步时,却透出一种奇特的韵律,仿佛每一步都踏在无形的锻台之上,沉稳如山。
他没有回头看陆沉,径首朝着武道大学宏伟合金大门一侧,那片由高大乔木和低矮灌木自然围合而成的僻静角落走去。
那里,几栋外墙斑驳、爬满枯藤的旧式青砖瓦房,如同被遗忘在时光角落的遗迹,沉默地矗立着。
陆沉一言不发,抬步跟上。
金色的竖瞳看着前方那枯槁却挺首的背影,眼底熔金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