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眼泪

    喻柯云出生在喻和颂四岁那年。


    因为是早产儿,喻柯云身体很差,小时候多半时间都在医院度过。


    喻和颂自小对唯一的弟弟便十分照顾。


    后来他七岁那年母亲意外离世,他对年幼的弟弟便更加上心。


    而喻柯云,在他面前也从来都像贴心的小棉袄,活泼乖巧,对他关怀备至。


    可此时此刻,喻柯云与他的未婚夫有私情是事实。


    尽管这个未婚夫与他并没有任何实质性关系。


    面对的江季烔不留退路的逼问,喻柯云的反应也很难说没有问题。


    即使不是主谋,喻柯云与他的死也一定脱不了关系。


    有果必有因,杀死一个人需要付出的代价不小,背后一定有巨大的诱因推动。


    可喻和颂的记忆就像断了线的珠子,碎裂开大片空白。


    门外骤然响起一道口哨声,打破办公室内诡异寂静。


    “嚯,这么热闹?”


    喻柯云几乎是瞬间抬眸,逃一般地越过江季烔紧逼的视线,仰头朝声源看去。


    门外浩浩荡荡涌进来一群人。


    人群中为首的,是喻和颂大伯的小儿子,喻洋鸣。


    喻洋鸣戴着墨镜,穿一身铆钉朋克装,慢悠悠朝屋内一行人所在位置晃。


    晃晃悠悠晃到喻柯云跟前,他往下拨了拨墨镜,翻白眼似的瞄喻柯云。


    “哟,这不喻柯云嘛,你在你哥办公室做什么?”


    说着,一抬眸,仿佛才看见不远处的杨丁睿。


    “啊,搞姐夫呢?”


    喻柯云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


    他看着喻洋鸣:“你来做什么?”


    喻洋鸣摘下墨镜,扑哧笑出声。


    “就你这智商,这么大公司到你手里你接得住吗?我能来干什么?我当然是来跟你抢钱啊!”


    喻柯云表情扭曲一瞬,他没再理会喻洋鸣,直接转身走到办公桌前,拿起内线电话叫保安。


    喻洋鸣怎么可能让他叫保安,三两步上前,从他手中抢走电话。


    喻柯云一张脸瞬间黑下,他看向杵在一旁的杨丁睿。


    “你还愣着干什么!”


    杨丁睿反应过来,“哦”了两声,拽住喻洋鸣与他抢夺起内线电话。


    办公室如同水入油锅般轰然混乱。


    不断有人涌进,争吵、怒骂、撕扯、扭打。


    阴雨朦胧下拥挤的办公室,像临时搭建的演出舞台,上演着一出讽刺荒诞的闹剧。


    “砰”的一声,书桌角落的相框被撞翻在地。


    玻璃碎了一地,无人在意。


    扭打间有人踩上碎玻璃,再退一步便要踩上相框。


    冷眼旁观着闹剧的江季烔迈开腿,朝书桌方向走去。


    他一动,保镖迅速列队成两排,隔绝开周遭混乱的人群,为他铺平前方道路。


    被人墙隔开的众人起先还有两句咒骂,等看清人墙内男人,咒骂声瞬间散得一干二净。


    喻和颂被江季烔带着,飘到书桌前。


    他看着江季烔在碎裂的相框前停下脚步。


    斑驳的玻璃渣下,是一张喻和颂的照片。


    照片里的喻和颂少年模样,穿着校服,手里捧着一束捧花。


    少年浅浅笑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注视着镜头。


    阳光洒下,人比花耀眼。


    照片是喻和颂高中校庆时,受邀前来参加校庆的外公外婆帮他拍的。


    因为是外公外婆生前给他拍的最后一张照片,喻和颂多年来一直将照片带着,摆在总能看见的地方。


    出神间,喻和颂看见身侧男人弯腰。


    苍白的指腹拨开细碎的玻璃。


    待玻璃下的照片露出全貌,男人从紧贴心脏的西装口袋中抽出方巾,小心包住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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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拾起照片,他没有再看周遭任何人一眼,握着照片转身离开。


    他已经不再需要答案。


    顶楼喧闹混乱,楼底却一如来时般风平浪静。


    江季烔走出喻氏大厦。


    临上车,他停下脚步,仰头看身后巍峨的高楼。


    天空乌云密布。


    高楼陷在云层间,仿佛正随着斜风细雨一并歪斜。


    摇摇欲坠,大厦将倾。


    ·


    车停下时,窗外的天已经黑了。


    雨还在下,空气里满是潮意。


    喻和颂跟着江季烔飘出一段距离,才发现两人正走在一处高档小区里。


    淋了一天雨的江季烔这时候罕见撑了伞,手里还握着那张从喻和颂办公室拿走的照片。


    男人一路沉默进楼,上电梯,打开家门进屋。


    将伞放在玄关,江季烔没有开灯,缓慢走进客厅。


    走到客厅落地窗前,男人停下脚步。


    窗外霓虹闪烁。


    细雨冲刷玻璃窗,斑驳模糊夜色。


    喻和颂看着江季烔站在窗边,将包裹在方巾里的照片缓慢拿出。


    握着照片,男人站在落地窗前,许久不再见动静。


    久到喻和颂几乎要以为世界定格,眼前男人才终于有了动作。


    喻和颂看着他缓慢俯身,身体轻轻颤动。


    两人争锋相对尔虞我诈多年,他以为江季烔是在笑他愚蠢。


    在如同炼狱般的家族斗争中厮杀而出,却最终潦草地死于至亲之人的阴谋算计。


    甚至死后,也如雾里看花般摸不到真相的根。


    连他自己都要笑一句愚蠢至极。


    然而下一秒,他却看到男人跪到地上,身体痛苦蜷起。


    喻和颂一怔。


    不等他消化眼前景象,就看见倒映着窗外霓虹的地板上,倏地砸下一滴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