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江大桥在夜晚卸下了白天的端庄严肃,像一条慵懒的金属巨蟒,伏在暗涌的江流之上。.e-z~晓\说+旺* ?追*蕞·欣_蟑*結·
夜风穿桥而过,带着江水特有的潮湿腥气,也卷起一阵阵亢奋燥热的人声。
引擎的咆哮是此刻真正的语言。
红的法拉利,银的保时捷,亮瞎人眼的兰博基尼大牛……各种颜色,各种线条凌厉的昂贵玩具沿着桥边或停或堵,炫耀着它们主人深不可测的钱包厚度。
衣着张扬的年轻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吞云吐雾,高声谈笑,眼神总不由自主地扫向某个共同聚焦点——那个临时圈出的窄窄赛道终点线。
这里是财富与荷尔蒙碰撞出的夜晚斗兽场,空气里浮动着汽油、昂贵的皮革香水,还有年轻人特有的、蠢蠢欲动的戾气。
一辆车身多处锈迹、漆面暗淡无光的旧款黑色桑塔纳2000,宛如一头误入猛兽群的病弱老羊,慢腾腾地在几辆闪亮的超跑缝隙间停下。
驾驶室车门发出刺耳的吱嘎声,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一个身着洗得发白的浅灰色夹克的身影弓腰钻了出来,站在车旁。
他就是吴辰,身形带着一种不合群的单薄与沉静,淹没在周围炫目的流光和喧嚣的噪音里。
“哟!”人群里爆出一声刺耳的大笑,瞬间盖过了其他所有噪音。
一个穿着骚气粉色紧身t恤、头发精心抓出造型的年轻人排开众人走了出来,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轻蔑。`7*k′a¢n-s¨h!u*w,u+.!c¢o.m¨
“这不是咱们的吴大车神吗?啧啧啧,又开你这‘战功彪炳’的老古董来参赛了?哥几个,我给大家伙介绍介绍!”
他声音陡然拔高,冲着周围哄笑的人群拍手。
“吴辰,吴辰!记着这名字!这可是咱们城最传奇的‘赛道杀手’,江湖人称——刮地无敌风火轮!专蹭路边护栏的狠角色!哈哈哈!”
此起彼伏的哄笑声像无形的鞭子抽打过来。刘波,城里有名的富二代纨绔,家里是做地产的,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
此刻,他那双被酒色浸染得有些浮肿的眼睛,带着恶意满满的笑,牢牢钉在吴辰脸上。
吴辰像是没听见周围的一切。
他微微低着头,习惯性从有些磨损的夹克口袋里摸出一盒最普通的烟,抽出一支,低头点着。
劣质烟草点燃的辛辣气味立刻被周围的脂粉香、高级香水味冲散了大半。
他把烟叼在嘴上,这才抬眼看向刘波,眼神里什么波澜都没有,既没有愤怒,也看不到丝毫畏惧,只有一种近乎疲惫的倦怠。
“哟呵,看给咱们吴少摆谱摆的!”
刘波显然被这种无视激怒了,声音更加尖利,“抽的嘛玩意儿?地摊儿十块钱一包的?也对,开这种破铜烂铁,也就配抽这个。~秒?蟑,截^暁-说′旺? .醉?芯\璋^結?耕~歆?哙?”
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更好玩的事,猛地一拍额头,夸张地朝着吴辰那辆桑塔纳副驾的位置冲去。
“哎哟,差点忘了给吴少引见引见咱们今晚的‘重磅嘉宾’!
肯定是嫂子吧?哎呀嫂子快下来,让咱刘波开开眼,看看哪位仙女眼睛这么‘独到’,偏偏能看上我们吴少这样的‘极品神车’!哈哈,嫂子?嫂子!”
刘波弯下腰,扒着副驾驶那扇车窗污渍格外厚重的玻璃往里瞧。
车窗玻璃降下了一半,露出一张脸。那并非吴辰带来的什么伴侣。
一张冷艳到令人屏息的脸。
皮肤在桥头朦胧的灯光下细腻得没有一丝瑕疵,一双眼睛,漆黑得如同浸在冰水里的墨玉,正穿透玻璃,冷冷地落在刘波那张因兴奋而扭曲的脸上。
她的眼神没有半分吴辰的麻木,只有一种被严重冒犯后的森然寒意,能冻到人的骨头里去。
仿佛刘波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块不小心踩到的、令人恶心的垃圾。她叫钟蕊。
没人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辆破桑塔纳里。她只是这样看着,不言不动,却让刘波张狂的动作瞬间僵住,喉咙里那夸张的笑声也如同被硬生生卡断。
刘波尴尬僵在原地,眼神躲闪了一下,但那股子恶毒很快又涌了上来,被刚才的难堪刺激得更加汹涌。
“呃…啊…”他舔了舔嘴唇,讪讪地站首了身体,像是要极力找回刚才丢掉的场子。
他目光一转,落在吴辰身上,怨毒几乎要溢出来:“吴辰,可
以啊!藏的够深?看不出来啊你小子!”
他语速很快,充满了强行找回节奏的冲动:“行!既然你有妞儿带了,那正好!怎么样,今晚这场,敢不敢跟哥玩大点?”
他猛地扭头,一把将自己身后一个穿着火辣吊带短裙、浓妆艳抹的女孩粗鲁地拽到身前。
何静被拉得一个趔趄,精致的脸上露出一丝惊慌。
她是刘波身边最近新换的一个女孩儿,打扮得花枝招展,像一株随时会被人掐断的花。
刘波用力一推何静的肩膀,何静又踉跄了一步,几乎撞到吴辰身上。
她稳住身形,脸上立刻换上了和刘波如出一辙的轻蔑,对着吴辰和他那辆破车扫了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尖锐的冷笑。
“呵。”那眼神像在看一堆散发着异味的垃圾。
“赌她!”刘波的声音拔高了八度,震得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我输了,今晚她就是你的!怎么样?爽快吧?”
他脸上带着一种施舍般的恶毒笑容,指关节敲了敲桑塔纳布满灰尘污迹的车顶,挑衅地晃动着。
“要是你输了呢……嘿嘿,那不好意思,刚才那妞儿,得陪我喝一宿酒!得让我……好好‘招待招待’!”他把“招待”两个字咬得极重,带着露骨的淫猥意味。
何静配合地扬起下巴,斜睨着吴辰,眼中全是高高在上的嘲弄,声音刻意捏得又尖又细:“啧啧,刘哥你也太瞧得起人了吧?就他?开这堆破铜烂铁……他有那胆子赌我?他配吗?”
这句刺耳的“配吗”,在短暂的死寂中被放大了无数倍。
那些富二代的哄笑声正要酝酿着爆发出来。
就在这时。
一首沉默抽烟的吴辰,缓缓抬起头。叼着烟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勾了一下。
那根本不像是在笑,更像一种锋利刀刃被强行抽出刀鞘时发出的无声低鸣。他夹烟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显得发白。
众目睽睽之下,吴辰猛地抬起脚,黑色的旧鞋靴毫不客气地“砰”一声踹在刘波那辆柠檬黄色、闪耀着崭新漆光的兰博基尼“小牛”的前轮轮拱上。
动作不重,却极具侮辱性。声音沉闷短促,像一把无形的锤子砸在现场每个人心头。
刘波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
吴辰仿佛只是踢开了脚边挡路的石子,他用手指着那闪亮的车身,声音不高,却盖过了所有预备好的笑声,清晰地穿透整个喧嚣的桥头:
“赌这个。”
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所有人都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