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侠镇的午后,蝉鸣聒噪,热浪蒸腾着青石板路。,k-a·n¢s`h¨u`l¢a!o\.*c¨o\m~太玄医馆前堂,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草苦涩气,混杂着汗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七步迷魂散”的甜腻气息。
小鱼儿瘫在墙角一张临时铺开的草席上,脸色苍白,嘴唇干裂,额头上全是冷汗。他体内的麻痹感如同无数细小的针,扎在每一寸肌肉和神经上,让他连动一动手指都困难。更难受的是那股深入骨髓的酸软无力感,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连呼吸都带着沉重的负担。他只能睁着一双无神的大眼睛,望着屋顶的房梁,嘴里时不时发出几声痛苦的呻吟。
“李…李大爷…水…给口水喝吧…”他有气无力地哼哼着,声音嘶哑。
李太玄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柜台后翻看一本泛黄的棋谱,闻言头也不抬,懒洋洋道:“忍着。‘醉梦草’加‘清风引’,药性燥热,喝水只会加重麻痹感。躺够一天一夜,自然就好了。再嚎,把你扔后院喂咸菜缸。”
小鱼儿一听“咸菜缸”,想起后院角落里那个糊着朱砂泥巴、透着股邪气的破缸,吓得一哆嗦,立刻闭了嘴,只用哀怨的眼神无声控诉。
怜星坐在窗边的矮几旁,面前放着一小碟晶莹剔透的冰镇梅子。她拈起一颗,动作优雅地放入口中,冰魄般的眸子淡淡扫过墙角的小鱼儿,又落在李太玄身上,清冷的声音响起:“吵。”
李太玄立刻放下棋谱,笑嘻嘻地凑过去,拿起一颗梅子,殷勤地递到怜星嘴边:“冰疙瘩,消消暑。这小子皮糙肉厚,躺躺就好了,别为他烦心。”他指尖还沾着棋谱上的灰尘,就那么首首地递过去。
怜星看着那颗沾着灰的梅子,冰魄般的眸子斜睨了他一眼,带着无声的嫌弃。她没接,只是微微偏过头,自己又拈了一颗干净的放入口中。
李太玄也不尴尬,嘿嘿一笑,把梅子丢进自己嘴里,含糊道:“啧,不识好人心。”他顺势在怜星身边的矮凳坐下,脑袋一歪,就靠在了怜星纤瘦却笔挺的肩头,鼻尖蹭着她微凉的发丝,满足地吸了口气:“还是我媳妇儿身上凉快,抱着舒服…”
怜星身体微微一僵,耳根悄然染上一抹绯红。她伸出微凉的手指,抵住李太玄的额头,想把他推开。李太玄却耍赖般抱得更紧,嘴里嘟囔着:“别动别动,热死了…让我靠会儿,就一会儿…”
就在两人这无声的“推搡”间,一股冰冷、纯粹、带着移花宫特有孤高气息的威压,如同无形的寒潮,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整个太玄医馆前堂!
这股威压并非刻意释放,却如同月下寒潭,深邃而凛冽。_新¨丸+夲?神-占~ ¢醉¢新?漳!节¢埂`辛/筷·空气瞬间变得粘稠冰冷,墙角药柜上几株喜阴的药草叶片上,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连聒噪的蝉鸣都仿佛被冻住了,戛然而止。
李太玄靠在怜星肩头的脑袋微微一动,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却依旧闭着眼,仿佛在享受这突如其来的“凉意”。
怜星冰魄般的眸子瞬间锐利如冰锥,猛地抬起,望向医馆大门方向。她抵在李太玄额头的手指并未收回,指尖一缕凝练的冰魄寒气悄然流转。
墙角的小鱼儿更是浑身一颤,那股深入骨髓的麻痹感仿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寒意冻结了!他惊恐地转动眼珠,看向门口。
一个身影,静静地站在医馆门口,挡住了大半刺目的阳光。
来人一身纤尘不染的月白锦袍,玉带束腰,身姿挺拔如孤峰寒松。面容俊美无俦,却如同冰雕玉琢,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那双深邃的眼眸,平静无波,如同古井寒潭,映不出任何情绪。他周身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与疏离,仿佛九天谪仙误入凡尘,与这简陋的医馆格格不入。
正是移花宫少主,花无缺!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前堂,在墙角狼狈不堪的小鱼儿身上停留了一瞬,那平静无波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随即又恢复了深潭般的沉寂。最终,他的视线落在了窗边矮几旁,那个依偎在怜星肩头、姿态惫懒的男子,以及…他身旁那位清冷绝伦、气质却与他同源的女子身上。
花无缺的目光在怜星脸上停留了片刻,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动了一下,但很快又归于沉寂。他对着怜星的方向,微微颔首,动作优雅而疏离,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不带丝毫温度:“二姑姑。”
这一声“二姑姑”,让前堂的空气似乎又冷了几分。
怜星冰魄般的眸子静静地看
着花无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应。她并未起身,也未言语,那份清冷孤高,与花无缺如出一辙,却又多了一丝历经世事的沉淀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李太玄终于慢悠悠地从怜星肩头抬起头,揉了揉眼睛,仿佛刚睡醒一般,看向门口的花无缺,脸上挂起那副招牌式的惫懒笑容:“哟,稀客啊。移花宫的少宫主?大驾光临我这小破庙,有何贵干?看病还是抓药?诊金很贵的。·s^o¢e.o\.?n^e^t/”
花无缺的目光转向李太玄,那平静无波的眼底,第一次清晰地映入了这个看似懒散、却能让二姑姑如此亲近的男人的身影。他并未因李太玄的调侃而动怒,只是平静地开口,声音依旧清冷:“我来寻他。”他抬手指了指墙角的小鱼儿。
小鱼儿看到花无缺,如同看到了救星,激动得差点哭出来,挣扎着想说话,却只发出“嗬嗬”的嘶哑声。
花无缺的目光重新落回小鱼儿身上,眉头几不可查地微微一蹙。他缓步走进医馆,月白的锦袍拂过门槛,带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寒意。他走到小鱼儿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狼狈的样子,那平静的眼底终于泛起一丝波澜,是关切,也是…一丝无奈。
“你中了毒?”花无缺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疏离,多了一丝询问。
小鱼儿拼命眨眼,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他中的是‘七步迷魂散’的简化版,”李太玄懒洋洋地接口,晃悠着站起身,“这小子想跟我耍心眼,结果把自己坑了。躺一天就好,死不了。”
花无缺闻言,目光转向李太玄,那双平静的眸子如同最精密的尺子,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惫懒的男人。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判断李太玄话语的真伪。最终,他微微颔首:“多谢阁下留手。”
“谢就不用了。”李太玄摆摆手,走到柜台后,拿起粗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凉茶,“这小子虽然皮了点,但罪不至死。不过嘛…”他话锋一转,看向花无缺,眼神带着点玩味,“他之前还差点害了我媳妇儿,这笔账,还没算清呢。”
花无缺的目光瞬间锐利如剑,猛地刺向李太玄:“害二姑姑?”他周身那股冰冷的威压瞬间变得凝实,如同无形的冰锥,首刺李太玄!
怜星冰魄般的眸子寒光一闪,指尖的冰魄寒气瞬间凝聚!她虽未动,但一股同样冰冷、却更加内敛浩瀚的气息悄然弥漫,与花无缺的威压无声碰撞!
李太玄却像是毫无所觉,依旧慢悠悠地喝着凉茶,甚至还惬意地咂了咂嘴。他放下茶杯,看向花无缺,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带着洞悉一切的平静:“别紧张,少宫主。这小子被人利用了,当枪使。真凶是‘鬼医’阴九幽的走狗,断指蛇叟司空摘。用的是‘玉髓冰蚕丸’,想借这小子的手,暗算我媳妇儿。”
“玉髓冰蚕丸?”花无缺瞳孔微缩,显然知道此毒的歹毒。他周身凌厉的威压缓缓收敛,目光再次看向小鱼儿时,多了一丝凝重和后怕。他沉默片刻,对着怜星的方向,再次深深一揖,姿态恭敬而诚挚:“二姑姑,无缺管教不严,让您受惊了。此责在我。”
怜星看着花无缺那副恭敬请罪的样子,冰魄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淡的波动。她并未说话,只是微微抬手,示意他起身。
李太玄看着花无缺这副做派,挑了挑眉:“啧,还挺有担当。行了,看在你这么懂事的份上,这小子的事,我可以暂时揭过。”他话锋一转,又露出那副奸商嘴脸,“不过嘛,这小子之前还欠我一个诊金没付呢。他说他有个朋友中了‘情花泪’,求我出手。诊金嘛…”
他故意拖长了声音,目光在花无缺身上扫来扫去,像是在评估一件货物的价值。
花无缺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了李太玄的意思。他站首身体,恢复了那副清冷孤高的模样,声音平静无波:“阁下救治之恩,无缺代弟谢过。至于诊金…”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明黄绸缎包裹、散发着淡淡檀香气息的卷轴,双手奉上。
“此乃移花宫秘藏,《上古医典》副本一部。其中记载历朝厉代收集之奇症解法、珍稀药方,以及部分内功疗伤秘要。不知…可否抵作诊金?”
《上古医典》!
饶是李太玄见多识广,听到这个名字,眼神也不由得亮了一下!
李太玄脸上那点惫懒瞬间消失,他几步上前,毫不客气地接过那明黄绸缎包裹的卷轴。入手微沉,带着一股清凉的玉质感和淡淡的药香。他并未立刻打开,只是掂量了一下,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厚重知识,脸上露出满意
的笑容:“少宫主果然爽快!这诊金,我收了!”
他随手将卷轴丢在柜台上,仿佛那不是价值连城的秘典,而是一本普通的账册。他拍了拍手,走到小鱼儿身边,蹲下身,伸出两根手指,快如闪电般在他胸前几处大穴点了几下!
嗤嗤嗤!
几缕温润醇和的太玄内力透指而入,如同暖流般注入小鱼儿体内。小鱼儿只觉一股暖洋洋的气息瞬间驱散了西肢百骸的麻痹和酸软,堵塞的经脉如同被春风拂过,瞬间通畅!他猛地吸了一口气,久违的力量感重新回到身体!
“好了!”李太玄站起身,拍了拍手,“‘情花泪’的解药方子,待会儿写给你。至于你体内的余毒…”他瞥了一眼小鱼儿,“再躺两个时辰,活动活动筋骨就没事了。”
小鱼儿感受着体内重新流淌的力量,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他挣扎着坐起身,对着李太玄连连作揖:“多谢神医!多谢神医!您真是活菩萨!”
李太玄却懒得理他,转身走回怜星身边,脸上又挂起那副惫懒的笑容,凑过去低声道:“冰疙瘩,你看,又赚了本好书。晚上咱俩一起研究研究?”他一边说,一边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想去揽怜星的腰。
怜星冰魄般的眸子淡淡扫了他一眼,在他爪子碰到自己之前,指尖一缕寒气精准地弹在他手背上!
“嘶!”李太玄猛地缩回手,甩了甩被冻得发麻的手指,龇牙咧嘴地抱怨:“冰疙瘩!谋杀亲夫啊!”
怜星没理他,只是优雅地拈起最后一颗冰镇梅子放入口中,冰魄般的眸子望向窗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花无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看着李太玄那副吃瘪的样子,又看看怜星那清冷依旧、眼底却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温度的侧脸,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闪过一丝名为“困惑”的情绪。他无法理解,这位在他记忆中如同月宫仙子般高不可攀、冷若冰霜的二姑姑,为何会与这样一个惫懒、甚至有些无赖的男人如此相处?为何会流露出那种…近乎凡尘女子的嗔怒?
他沉默地走到小鱼儿身边,将他扶起。小鱼儿看着花无缺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的俊脸,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哥,这次多亏你了。”
花无缺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帮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襟,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笨拙和关心。他扶着小鱼儿,对着李太玄和怜星的方向,再次微微颔首:“告辞。”
说完,他不再停留,扶着小鱼儿,转身走出了医馆。那月白的身影融入门外炽热的阳光中,依旧挺拔孤高,仿佛不染尘埃。
李太玄看着花无缺消失的背影,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这小子…看着冷冰冰的,倒是个重情义的。就是…太端着,活得太累。”
怜星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冰魄般的眸子扫过李太玄,清冷的声音响起:“像你?”
李太玄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一把揽过怜星的肩膀,不顾她的挣扎,得意道:“像我?那多好!又懒又自在!冰疙瘩,你说是不是?”
怜星被他揽在怀里,挣扎了几下没挣脱,索性不再动弹,只是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耳根却悄然更红了几分。
墙角,那个糊着朱砂泥巴的咸菜缸,在花无缺运转移花宫内功、气息流露的刹那,缸身那道狰狞的裂缝深处,那股蛰伏的精纯阴寒气息,如同被同源的月光吸引,极其贪婪地波动了一下!裂缝边缘的朱砂泥巴,又悄然崩裂开一丝微不可察的细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