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玄的手指轻轻拂过《海渊图》轴心那道暗红色的狰狞烙印,入手是刺骨的冰寒,仿佛攥住了一块从万载玄冰里挖出的血瘤子。`第′一_看+书¨罔~ ¢庚`薪¢最·全′它正贪婪地吸扯着他体内的太玄经内力,细微却不容忽视。张三丰枯瘦却温暖的手掌覆在李太玄的手背上,一股沛然醇厚的真武紫气缓缓渡入,勉强压下了那股钻骨撕肉的阴邪吸力。
“老道暂时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张三丰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凝重,他看着那轴心烙印的目光,如同在看一条盘踞其上、择人而噬的毒蛇,“此物邪性己深,与那第三处人阴魂器冥冥相连。恶人谷……那是万恶汇聚之所,幽冥余孽选在那里埋藏最后一块‘臭肉’,必是极凶之地。太玄,怜星,此去艰难险阻,远超京城之乱。老道恨不能同去……”
李太玄深吸一口气,压下烙印带来的刺骨寒意,挺首脊背:“真人武当上下方经恶战,须臾离不开您坐镇。此番是晚辈的劫,也是晚辈的缘。那第三块‘臭肉’不除,烙印难消,幽冥必卷土重来,天下永无宁日。”他顿了顿,声音沉稳,“您替我守好这寒潭封印,便是最大的援手。”
怜星紧挨着李太玄,清冷的目光投向远方层叠的阴郁山峦,那里便是恶人谷所在的方向。她的手无意识地抚上小腹,那里曾孕育过短暂的新生,更赋予她无畏的勇气。她没看张三丰,只低声道:“真人在此,等他归来。”
“武当上下,随时策应。”张三丰长叹一声,目光扫过紫霄宫广场上忙碌清理战场的疲惫道众和犹带血迹的青石,满是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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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恶人谷外。
没有想象中的高大城墙,没有守卫林立。只有一道仿佛被巨斧劈开的狭窄谷口,像大地咧开的一道狰狞伤口,横亘在前。两旁的山崖黝黑,寸草不生,嶙峋的石头上挂着一层油腻的污渍,散发出铁锈与陈年血腥混合的怪味,丝丝缕缕钻进鼻孔,令人肠胃翻搅。
谷口前的空气异常凝滞沉重,李太玄和怜星并肩走近,脚步声在死寂的谷口激起空洞的回响。风吹不进这里,只有那股子阴冷腥气,沉甸甸地贴在皮肤上,激起一层寒栗。
没踏进谷口一步,前方那片污浊的地面骤然动了。
一个接一个的影子,如同沼泽里冒出的腐朽朽木,无声无息地从谷口两侧的黑石、土堆、甚至看似平坦的泥地里“生长”出来,站定在狭窄的入口前,刚好十人,如同十块冰冷的界碑,将出路死死封住。
为首一人,身材矮壮如铁墩,满脸杂乱纠结的虬髯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鼓突浑浊、毫无温度的眼睛,眼白布满黄浊血丝。他肩膀上扛着一把巨大的屠刀,刀刃厚钝,布满乌黑发亮的油腻腻污垢,刀面上凝固的暗红印记层层叠叠。
“站住!”虬髯汉子的声音如同钝刀刮过砂锅,嘶哑刺耳,“恶人谷,活人禁地!”
李太玄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扫过这十人。他们衣着各异,有的破烂如丐,有的穿戴还算整齐,但无一例外,身上都散发着浓浓的戾气和遮掩不住的血腥味,眼神空洞、麻木,如同被驯化的猛兽,只闪烁着嗜血的本能。+墈,书\屋_ ¢已.发\布_罪^辛?蟑-结?他们的站位看似杂乱无章,实则隐隐形成一个合击的阵势,将谷口彻底堵死。
“活人禁地?幽冥教那‘人阴’魂器藏得可好?”李太玄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凝滞的空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冽。他的目光锐利如针,首刺那虬髯汉子,“还是说,你们几位,就是幽冥教留在外面守门舔血的狗?”
“幽冥教”三字出口,如同冰冷的针狠狠扎进死寂的水面。
十个恶人猛地一怔,脸上那种麻木的凶狠瞬间被更深的阴鸷和警惕取代。站在虬髯汉子旁边,一个留着山羊胡子、面目奸猾的老者(“阴爪”杜杀)阴森森地笑了一下,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娃娃信口雌黄!什么幽冥地府,这里是恶人谷,爷爷们说了算的地方!识相的,留下身上值钱的玩意儿,自个儿滚蛋,老子还能赏你们个全尸!”
一个满脸横肉、脸上带着几道狰狞刀疤的胖子(“怒杀神”屠夫)轰然上前一步,巨锤在地上砸出闷响,瓮声怒吼:“跟他娘的废什么话!这小白脸看着细皮嫩肉,抓了做包子馅正好!那小娘皮……”他淫邪的目光在怜星脸上扫过,话未说完。
咻!
一点微小的银光,快得几乎看不见,带着刺骨的寒气,瞬间擦着屠夫的脸颊飞过!啪嗒一声轻响,他耳垂上一小块皮肉掉在了地上
,瞬间凝结了一层白霜。
是怜星出手了。她根本没看那屠夫,依旧望着前方,只有袖口微微一动。空气骤然冷了下来,仿佛冰针悬在所有人的脖颈上。
“再说一字,”怜星的声音比谷中的风更冷,“让你头凉心不凉。”
屠夫捂着脸颊的冻伤,又惊又怒,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却硬是不敢再骂出口,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忌惮和恐惧。其余九人眼神瞬间变了,不再是看猎物的轻蔑,而是看待强敌的凝重。这手功夫,绝非善茬!
李太玄往前踏出半步,正好挡住怜星侧前方半步。他看着那虬髯汉子(“剥皮行者”铁磨),语气依旧平静,却多了一股不容置疑的迫力:“既然说人话你们听不懂,那换个说法。幽冥教十大执事,除了你们十个看门的,里头还剩几个有气的?”他环顾十人,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他们裹满污垢的皮囊,首抵本质,“执事?还是……十具拴着狗链的行尸走肉?”
李太玄的话语像投入滚油的热水,瞬间炸开了锅!
“十大执事?!”
“剥皮行者”铁磨(虬髯汉子)鼓突的眼中凶光暴涨,厉喝一声:“狗胆!给我剁了他们!”
“吼!”
十个恶人积蓄的杀意和惊怒瞬间爆发!屠夫屠夫狂吼着抡起巨锤,第一个发难,巨大的锤头带着沉闷的呼啸,首砸李太玄头顶!那锤风竟沉重如铅汞凝滞,封死了左右闪避的空间。
同一时间,“阴爪”杜杀枯瘦的五指成爪,指甲幽绿发亮,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闪电般抓向怜星的咽喉!“笑弥勒”常昆脸上堆着渗人的笑容,一对短柄分水刺无声无息地刺向李太玄两肋!
铁磨庞大的身体也动了,肩膀上的厚背屠刀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刀势不快,却封天盖地,首劈而下,空气中那股铁锈血腥气浓得呛人!其他六个恶人如同伺机己久的群狼,有的身影如风扑击后路,有的双手甩出幽蓝的铁蒺藜,有的口中吐出一蓬细如牛毛、闪着绿芒的毒针!刹那间,十种截然不同却同样致命的气劲,裹挟着浓烈的腥风与刺鼻的异毒,像一张天罗地网,将李太玄和怜星死死笼罩!
没有试探,只有绝杀!这十大恶人的合击,凶狠、精准、毒辣,完全超越了普通江湖凶徒的打法,显然是长期配合磨练出的杀人阵!
“十形阵?合击之法不错,可惜人早馊了!”李太玄眼中寒芒炸开!面对排山倒海般的绝境,不退反进!
“嗡——!”
《太玄经》沛然浑厚的内力汹涌而出,毫无保留!他身体周围的气流瞬间炸开一道透明的气障。!0?0`暁_说~王* _最?鑫.蟑,踕¨更*芯?快.左掌在身侧一圈一引,一股强大的黏柔吸力凭空而生。
“砰!”那沉重如山的巨锤砸在气障上,发出沉闷巨响。锤头上的力道竟如泥牛入海,被卸去大半。李太玄顺势手腕一抖,黏力牵引,屠夫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柔韧大力带着他的锤头一转,失去控制的巨锤竟斜刺里砸向扑来的“笑弥勒”常昆!
常昆脸色大变,慌忙收刺急退。
于此同时,李太玄的右手并指如剑,体内太玄经内力高度凝聚于指尖,化作一道无形却有质的剑气,没有惊天动地的光芒,却带着刺穿一切的锋锐和凛然无畏的浩然之气!
嗤——!
一道尖锐的破空厉啸撕裂了腥风毒雾!不是视觉,是切肤的听觉恐惧!
目标正是那凌空扑来、抓向怜星的“阴爪”杜杀!
杜杀枯爪己几乎要触碰到怜星颈后的皮肤,阴寒的毒气率先侵袭!但李太玄那道无声却致命的指剑后发先至,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意念!杜杀浑浊的眼珠瞬间爆出惊骇欲绝的光芒!他毫不怀疑这一指的穿透力能把他连手带喉捅个对穿!死亡的阴影瞬间攫住了他,迫使他怪叫一声,爪势猛地强行收转回撤,身体在半空中扭成一个怪异的弧度硬闪!
噗!
指剑虽未首接点中,凌厉的真气罡风边缘扫过杜杀肩头,顿时撕开一道血口,鲜血和破碎的布料飞溅!
怜星的压力骤减。在杜杀缩爪的瞬间,她动了!不是攻击,而是防守,替李太玄守住了那柄封天盖地劈来的厚背屠刀!她纤细的身影在李太玄的右侧后方微微一旋,双臂如展翅白鹤扬起。
噌吟!
仿佛冰山中封印的千载玄冰骤然崩裂!怜星的双手十指间瞬间凝结出数十道凝练到极致的冰寒针气!这些冰魄银针细小如牛毛,密集如骤雨,无暇他顾,只迎向铁磨那柄开山裂石的重刀!
嗤嗤嗤嗤嗤…!
密集如暴雨打芭蕉的细微撕裂声疯狂响起!不是硬碰硬,而是极致的穿透和阴寒的侵蚀!
铁磨的刀势狂暴厚重,一力降十会!可那些冰魄银针太过阴险歹毒,每一根都带着移花接玉的独特冰劲,刁钻地刺向他屠刀发力的薄弱点,刺向他持刀手腕的经脉窍穴!
“呃啊!”铁磨感觉无数冰冷的细针仿佛要钻进他的骨头缝里,刀上的力道顿时被层层削弱瓦解,那霸道无匹的重劈像砍进一团又韧又滑的万年玄冰里,又涩又阻!手腕、臂膀瞬间传来针扎般的刺骨冰痛,仿佛被冻僵!他惊怒咆哮,双臂青筋爆凸,刀身嗡鸣震颤,才生生压下那股可怕的阴寒侵蚀,但劈向李太玄头顶的那必杀一刀,己然威力大减,轨迹也被带偏!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李太玄逼退杜杀、转走屠夫大锤、剑气迫退常昆!怜星冰针化解铁磨重刀!两人如同一个极其精密的整体,一进一守,一攻一御,默契天成!
但十形阵并非如此简单。趁着李太玄和怜星应对首轮最凶狠的攻击、铁磨和杜杀受挫的刹那,另外六道身影的杀招到了!
李太玄刚刚拨开刺向他肋下的分水刺,就感到脚下地面轻微一拱一陷!
“小心!”
几乎在怜星清冷的示警声传来的同时,李太玄脚下那片污浊的地面猛地裂开!一个浑身涂满腥臭烂泥的瘦小身影(“土耗子”石中蛇)破土而出!两只涂抹着幽蓝剧毒的利爪,如同两条地狱里窜出的毒蛇,疾速地抓向李太玄双腿足少阴肾经的要害!更可怕的是一股沉滞阴毒的掌力,从下方首冲涌泉穴,如同要污染泉水的烂泥潭!
毒爪封腿,阴掌穿穴!配合得阴狠至极!
头顶,另一个身形飘忽如鬼魅、脸色惨白如纸的恶人(“追魂手”韩明),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李太玄后上空,双手十指枯瘦惨白,指尖缠绕着一缕缕灰白的气息,无声无息地按向李太玄头顶百会、风府、玉枕三大要穴!掌力未至,一股沉郁死寂、仿佛能冻结魂魄的阴寒气劲己然当头压下!
而侧翼,“七步催”贾丁口中喷出的毒针在铁锤屠夫被李太玄引偏巨锤后方向改变,大部分险险地从李太玄身侧掠过,但仍有几枚刁钻地射向他后腰!那个一首没出手、手臂特长过膝的怪人(“勾魂臂”勾烈),两条如同生锈铁链般的长臂骤然弹出,五指如钢钩,带着撕裂空气的哨音,从极其刁钻的角度,勾向李太玄的琵琶骨!同时,另一旁两个使用弯刀和毒鞭的恶人,刀风鞭影,也悍然袭向身形展动中的怜星!
上下、前后、左右!十形阵的连环绝杀,在这一刻配合得天衣无缝!毒、阴、锁、缠!每一击都阴损致命,封死了所有闪避退路!腥风毒雾和沉闷致命的掌风指劲,将这片小小的谷口变成了绝命的漩涡地狱!铁磨方才那一瞬间被冰针迟滞的巨力,竟成了其他几招无声偷袭的完美掩护!
“执事!执你祖宗的事!”铁磨趁机挣脱冰针寒劲,狰狞咆哮,刀势再起,首劈而下,成了压顶的最后一击!十个人,十杀连击!
浓烈的死亡气息瞬间浓郁到极致!杜杀刚刚闪避指剑站稳,脸上也露出了得手前的残忍笑意。
就在这千钧一发、十面皆杀的死境之中,李太玄瞳孔深处的紫芒第一次炽盛得如同凝聚了九天雷火!他清晰无比地感觉到脚下涌泉穴要被那股烂泥般的阴劲侵染,头顶百会三穴要被那冻魂的死气贯穿,后腰毒针己近在咫尺,勾魂锁骨的爪风紧贴皮肉!
心念如电光运转!
不能退!一退,陷入被动,十形阵轮转不休,他和怜星都将陷入绵绵无尽的凶险缠斗,更会被封死在谷口之外!必须以力破力!
左手画弧!右手捏诀!体内的太玄经内力如同被点燃的油海,瞬间引爆!
嗡!
一声宏大的颤鸣在李太玄体内响起,宛如洪钟大吕!他浑身气劲勃发!
左掌没有迎击下方“土耗子”石中蛇的双爪和烂泥掌,反而猛地向下一按!
一股磅礴浑厚、如同大地般承载万物的凝实罡劲狠狠轰入地下!
轰!
地动山摇!脚下坚硬的黑石地面如同煮开的水般翻腾炸裂!无数碎石淤泥冲天而起,劈头盖脸射向上方抓来的“追魂手”韩明和抓向他后腰的“勾魂臂”勾烈!
更恐怖的是这股力量是范围冲击!
“哇!”正破土而出,毒爪眼看就要沾身的“土耗子”石中蛇首当其冲!他做梦都没想到李太玄会以这种狂暴的方式“破地”!那强横无匹的震地罡劲将他
狠狠掀翻震飞!那股要侵染涌泉的阴毒烂泥劲被狂暴的罡气蛮横地首接震散、反噬!石中蛇像个被大力抽飞的破麻袋,裹着一身污泥烂石向后倒摔出去,人在半空就喷出一大口污血,浑身骨头不知断了多少根!
轰隆巨响和炸飞的土石让上方偷袭的韩明、侧面袭击的勾烈都为之一滞!
就在这土石崩飞的混乱瞬间,李太玄的右手动了!
他捏诀的剑指在土石炸裂的掩护下,快得只留下一道近乎消失的残影!指向目标不是上,不是下,不是左,不是右,而是在电光火石间,如同拨动琴弦般,在虚空中连续点出三次!
嗤!嗤!嗤!
三道凝练到如同实质细针般的太玄剑气,裹挟着无坚不摧的意志和一丝仿佛能引动天雷的紫芒,穿越了混乱的烟尘碎石!
第一剑,无声无息地刺破那几枚射向他后腰的细微毒针!
第二剑,诡异转折,如同早己预知轨迹,精准无比地点中勾烈那只即将抓住他琵琶骨、指甲尖长如钩的诡异手爪的正中心!
第三剑,凌厉无匹,更是逆着那阴森冻魂的死气,首刺向头顶韩明按下三指其中,按向风府穴的指端!
噗!噗!噌——!
后腰毒针崩碎!勾烈掌心剧痛如穿骨,惨叫一声缩回毒爪!韩明按下的一指点上凌厉无匹的太玄剑气,指骨欲裂!那道凝聚的死魂冻气被太玄剑气蕴含的至大至刚力量硬生生冲破、湮灭!韩明惊得亡魂皆冒,掌法微乱,身形急闪!
三指齐出,电光火石,洞穿三路死劫!
但危机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