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语青妃 作品
34.第 34 章
"大人,扬州盐运使司的呈文到了。"身后传来长随茗烟的声音。
宝玉转身接过那厚厚一叠文书,指尖触到潮湿的纸页,墨迹已有些晕染。他叹了口气:"放到书房去吧,我晚些再看。"
书房内,烛火摇曳。宝玉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面前摊开的《盐法志略》已看了大半,却仍理不出头绪。他虽通读经史,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真要处理这等繁杂政务。前世他倒是想处理这些政务,却没法接触到,如今真的要处理了,竟是不知道如何下手了。
贾宝玉突然觉得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都太顺了,无论是考科举,还是被皇上重要,其实他从来都是一颗棋子。
之前文章、诗文写得好,却是也成了他受到旁人关注的敲门砖,只是他成长的时间还太短,如今站的位置却太高了,一时间竟是有些尴尬。
"又在发愁?"
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宝玉抬头,见林黛玉披着一件月白色披风站在那里,手中捧着一个食盒。她看着还是消瘦了许多,昔日如画的眉目间添了几分坚毅,唯有那双眼眸依然清澈如秋水。
"这么晚了,玉儿怎么还不休息?"宝玉连忙起身相迎。
黛玉将食盒放在桌上,揭开盖子,是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莲子羹。"我听紫鹃说你晚膳都没用几口,这样熬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
宝玉心中一暖,却摇头道:"盐务紧急,我若理不出头绪,如何对得起皇上破格提拔之恩?"
黛玉在他对面坐下,目光落在那本《盐法志略》上。"我父亲在世时曾任两淮盐运使,家中藏书多有盐政典籍。我虽不曾专研,却也略知一二。"
宝玉眼睛一亮:"玉儿竟懂这些?"
黛玉轻声道:"被汪如龙囚禁时,我曾听他与心腹谈论盐务,多少记下些关窍。"说到这里,她脸色微白,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
宝玉见状,心疼不已,伸手覆上她冰凉的手:"过去的事不必再提。"
黛玉却摇头:"正因经历过,才更知其中黑暗。夫君,让我帮你看看这些文书可好?"
烛光下,二人并肩而坐。黛玉翻阅着盐运使司的呈文,时而蹙眉,时而提笔在纸上记下要点。她的字迹清秀如兰,批注却一针见血。
"这里有问题。"黛玉指着一处数字,"淮南盐场去年产量与盐引数目不符,差额足有三十万引。按律,每引盐课税银三钱,这就是九万两白银不知去向。"
宝玉凑近细看,果然如此。他惊讶地看着黛玉:"妹妹竟能一眼看出这等关窍!"
黛玉淡淡一笑:"不过是些粗浅计算。真正的症结在于盐引发放无序,权贵们以低价购得盐引,再高价转卖,从中渔利。盐商为弥补损失,便在正盐外夹带私盐,导致官盐滞销,盐课亏空。"
宝玉恍然大悟:"难怪皇上还要我继续严查与盐政有关的皇亲国戚!八王爷、九王爷他们..."
"不止如此。"黛玉压低声音,"盐政之弊,盘根错节。汪如龙虽已伏法,八王爷、九王爷也被圈禁,但恐怕他背后的关系网还仍在。我们需得小心行事。"
窗外雨声渐密,书房内却因这番谈话而显得格外温暖。宝玉看着黛玉专注的侧脸,心中涌起无限感慨。昔日那个多愁善感的林妹妹,如今竟能与他共商国事,命运何其奇妙。
次日清晨,宝玉召集了几位心腹属官议事。按察使周大人是个五十余岁的清瘦老者,在江南为官多年;盐运使司副使程大人则是个精干的中年人,据说因不肯与汪如龙同流合污而多年不得升迁。
"下官以为,当务之急是整顿盐场。"程副使拱手道,"淮南、淮北两大盐场管理混乱,灶户困苦,私盐贩子横行。"
周按察使补充:"还有盐引问题。近年来盐引发放过多,且多落入权贵之手,普通盐商无引可领,只得购买高价私引。"
宝玉点头,将昨夜与黛玉讨论的方案道出:"本官拟定了三条:其一,清查历年盐引发售记录,追缴非法所得;其二,盐场实行灶户保甲法,十户联保,互相监督;其三,在主要水道增设关卡,严查私盐。"
程副使眼前一亮:"大人明鉴!不过..."他犹豫了一下,"盐引一事涉及诸多权贵,恐怕..."
"本官奉旨整顿盐政,自当秉公执法。"宝玉正色道,"无论涉及何人,一查到底!"
议事毕,宝玉回到后院,见黛玉正在亭中抚琴。琴音清越,却隐含肃杀之气,正是《广陵散》。见他来了,黛玉停手问道:"商议得如何?"
宝玉将讨论结果告知,叹道:"他们虽赞同我的方案,却明显有顾虑。看来这江南官场,已被蛀空了。"
黛玉递给他一杯清茶:"急不得。父亲曾说,盐政如病入膏肓之人,猛药恐伤元气,需得徐徐图之。"
正说着,忽有丫鬟来报:"大人,门外有位薛公子求见。"
宝玉与黛玉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薛蟠?"
来者果然是薛蟠,一身常服,满脸堆笑:"宝兄弟,不,现在该叫贾大人了!恭喜高升啊!"
宝玉冷淡地拱手:"薛大哥远道而来,有何贵干?"
薛蟠搓着手:"听闻宝兄弟主管盐政,特来道贺。顺便..."他压低声音,"家中有几艘盐船在扬州被扣,还望行个方便..."
宝玉脸色一沉:"薛大哥也做盐生意?"
"小本买卖,小本买卖。"薛蟠笑道,"有宝兄弟照应,以后自然..."
"薛大哥!"宝玉打断他,"盐政正在整顿,凡无引私盐一律没收充公。此事没有情面可讲!"
薛蟠笑容僵在脸上:"宝兄弟,咱们可是亲戚..."
"正因是亲戚,更该以身作则,你忘了你父亲因何而死,宝姐姐如今还在青灯古佛。"宝玉语气坚决,"请回吧。"
薛蟠悻悻而去后,黛玉眉头轻蹙,轻声道:"薛蟠似乎没有长教训。"
宝玉苦笑:"我原以为他带着姨母回金陵回安分过日,怎么又和盐政扯上了关系。"
果然,接下来的日子,说情者络绎不绝。有送金银的,有许以美色的,更有抬出各种关系施压的。宝玉一概严词拒绝,与黛玉闭门制定《盐政新规》,准备上奏朝廷。
一日深夜,宝玉正在批阅公文,忽听窗外有异响。他警觉地抬头,见一支箭"嗖"地射入,钉在书架上,箭上绑着一封信。
展开一看,只有八个血字:"贾大人,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宝玉心头一凛,却听身后传来黛玉的声音:"他们坐不住了。"
转身见黛玉站在门口,手中握着一把短剑,眼中毫无惧色。
"玉儿..."
"我早料到会有这一天。"黛玉走进来,将短剑放在桌上,"从今日起,我与你同寝同食,寸步不离。"
宝玉感动不已,握住她的手:"有玉儿在,我何惧之有?"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照见这对璧人坚毅的面容。江南盐政新的风暴,才拉开了帷幕。
一封密信从两广总督衙门送出,由暗卫快马加鞭直递京师。贾宝玉站在书房窗前,望着暗卫远去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这枚通灵宝玉如今冰凉如水,仿佛也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而屏息。
"已经送出去了?"林黛玉轻推门扉,手中捧着一盏参茶。她今日穿了一身藕荷色衫子,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花,清丽脱俗中透着几分英气。
宝玉转身接过茶盏,指尖相触时察觉到她手上的薄茧——那是连日帮他抄录文书留下的痕迹。"送出去了。只是不知皇上会如何处置。"
黛玉唇角微扬:"皇上既在你身边安插暗卫,就是等着你发现什么。十王爷与盐政有染的证据确凿,皇上不会轻饶。"
"那可是他同母胞弟。"宝玉叹息。
"正因如此,才更不能轻纵。"黛玉声音轻柔,却字字如刀,"皇家无亲情,这话你该明白。"
三日后,京师传来消息:十王爷被急召入宫。
紫禁城养心殿内,檀香缭绕。皇上将一叠密报重重摔在十王爷面前,青玉镇纸被震得跳了起来。
"看看你干的好事!"
十王爷跪在地上,冷汗浸透了里衣。他二十出头,面容与皇上有七分相似,只是眉宇间少了那份帝王威严,多了几分纨绔之气。他抖着手拾起密报,只扫了一眼就面色惨白——上面详细记录了他与汪如龙残余势力的往来,甚至还有他亲笔签名的盐引批文。
"皇兄,臣弟冤枉啊!这、这定是有人陷害!"
皇上冷笑一声,突然抄起案上的白玉如意,狠狠砸在十王爷肩上。骨头与玉石相撞的闷响惊得殿外太监浑身一颤。
"朕倒想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骨头硬!"皇上揪起十王爷的衣领,"汪如龙死了,八弟九弟圈禁了,你就迫不及待接手他们的烂摊子?嗯?"
十王爷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呼痛:"臣弟一时糊涂,被那些刁民蛊惑..."
"糊涂?"皇上怒极反笑,"你私放盐引,中饱私囊,勾结盐商,哪一桩不是抄家灭族的罪过!"说着又是一脚踹在十王爷心窝。
十王爷蜷缩在地,咳得满面通红。他从未见过皇兄如此暴怒,死亡的恐惧终于压过了贪欲。"皇兄饶命!臣弟愿戴罪立功,揪出幕后主使!"
皇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冷得像冰:"记住,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不听话,朕就直接杀了你。"
当夜,一队禁军护送十四王爷秘密出京,直奔江南。
扬州城里,贾宝玉正与黛玉在书房研读刚送到的邸报。忽然窗外传来三长两短的鸟鸣——是暗卫的信号。
"进来。"宝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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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邸报。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滑入室内,单膝跪地:"大人,十王爷已到扬州,入住瘦西湖别院。皇上口谕:让他配合查案,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宝玉与黛玉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备轿,我明日去拜会十王爷。"
暗卫退下后,黛玉轻蹙眉头:"十王爷表面服软,心中必有怨怼。此去凶险,不如先派人探探虚实。"
宝玉摇头:"皇上既让他来,就是给我们送了一把刀。这把刀用得好,可斩乱麻;用不好,反伤自身。我必须亲自会会他。"
次日清晨,宝玉换上正式官服,腰间悬了御赐金牌。临行前,黛玉为他系上披风,悄悄塞给他一个锦囊:"若遇危急,打开此物。"
瘦西湖别院花厅内,十王爷懒洋洋地倚在湘妃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翡翠扳指。见宝玉进来,他眼皮都不抬:"贾大人好大的架子,让本王好等。"
宝玉不卑不亢地行礼:"下官公务缠身,来迟一步,王爷恕罪。"
十王爷这才抬眼打量宝玉,目光如毒蛇般阴冷:"听说贾大人整顿盐政颇有成效?可惜啊,年轻人太急功近利,容易得罪人。"
"下官只知秉公执法,不知得罪为何物。"宝玉直视十王爷,"倒是王爷远道而来,不知有何指教?"
十王爷突然大笑,笑声中却无半点欢愉:"好一个伶牙俐齿的贾宝玉!本王就直说了——盐政这潭水深得很,你把握不住。不如我们合作,利润三七分账,你三我七。"
宝玉面色不改:"王爷说笑了。下官奉旨查办盐政,岂敢徇私?"
"奉旨?"十王爷猛地坐直身子,"你以为皇上真信得过你?他连亲兄弟都防备,何况你一个外人!"说着甩出一叠文书,"看看这些是什么!"
宝玉拾起一看,竟是皇上批阅的密折,上面详细记录了他每日行踪甚至与黛玉的私语。虽早有预料,亲眼见到仍觉心头一凉。
"王爷这是何意?"
"意思很简单。"十王爷阴笑道,"皇上对你早有戒心。不如跟了本王,保你荣华富贵。"
宝玉不动声色地将密折放回案上:"王爷美意,下官心领。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盐政一案,下官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十王爷脸色骤变,拍案而起:"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
八名带刀侍卫立刻涌入花厅。宝玉却从容不迫地从袖中取出圣旨:"十王爷水寅接旨!"
侍卫们闻言齐刷刷跪倒。十王爷僵在原地,脸色青白交加,最终不得不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十王爷水寅即刻配合两广总督贾宝玉查办盐政一案,不得有误。钦此。"
宝玉收起圣旨,俯视着浑身发抖的十王爷:"王爷,现在可以谈正事了吗?"
回到总督衙门已是深夜。黛玉一直等在书房,见宝玉安然归来才松了口气:"如何?"
"果然不出所料。"宝玉脱下官服,露出内里被冷汗浸湿的中衣,"十王爷想收买我,见我软硬不吃,又搬出皇上监视我的事挑拨离间。"
黛玉递上热茶:"他越是这样,越说明心里有鬼。可查到什么线索?"
宝玉从袖中取出一份名单:"这是十王爷被迫交出的盐商名册。但奇怪的是,上面有几个与盐政无关的名字,都是边关将领。"
黛玉眸光一闪:"盐铁自古不分家。他们莫非在借盐运之便走私军械?"
"我也这般猜测。"宝玉压低声音,"但十王爷背后可能还有人。今日他情急之下说漏了嘴,提到那位大人。"
黛玉沉思片刻,突然道:"我们不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表面上继续查盐引,暗地里追查军械流向。我父亲旧部中有位在兵部任职的,或可相助。"
三日后,扬州码头。一队官兵例行检查盐船,却在船舱夹层中发现数十箱精铁箭头。押运的盐商见事情败露,竟咬破口中毒囊自尽。
消息传回总督衙门,宝玉立刻下令封锁各码头。与此同时,黛玉通过父亲旧部查到,近半年边关确实丢失了大量军械,而负责押运的正是十王爷的门人。
"果然如此!"宝玉拍案而起,"他们借盐运之便走私军械,这是通敌卖国的大罪!"
黛玉却按住他的手:"且慢。十王爷虽贪财,却不至于谋反。背后定有主使。"
正说着,窗外突然射入一支火箭,正中书案。宝玉急忙护住黛玉,却见那箭上绑着一封信,已被火焰烧去大半,只剩几个残字:"...王爷...小心...刺杀..."
当夜,总督衙门加强了戒备。宝玉与黛玉和衣而卧,枕下藏着短剑。
"明日我再去见十王爷,逼他说出幕后主使。"宝玉低声道。
黛玉靠在他肩头:"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皇上为何偏偏派十王爷来?是真要查案,还是..."
"引蛇出洞?"宝玉接上她的话,两人同时打了个寒战。
月光如水,照见院墙上几个黑影悄然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