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绵绵，打湿了荣国府后花园的碎石小径。林黛玉披着一件素色斗篷，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向园中最偏僻的听雨轩走去。紫鹃提着灯笼在前引路，不时紧张地回头张望。


    "姑娘，真的要见北静王吗？这若是被人发现..."紫鹃的声音在雨声中微微发颤。


    黛玉紧了紧斗篷："父亲临终前说过，若有危难，可寻北静王相助。"她的声音虽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如今贾府危在旦夕，我岂能坐视不理？"


    听雨轩内，一盏孤灯如豆。推门而入，只见一位身着月白锦袍的男子背对门口而立，听见声响缓缓转身。北静王年约三十五六，面容清癯，一双凤眼含着似笑非笑的神情，通身气度不凡。


    "臣女参见王爷。"黛玉福身行礼，雨水从她的斗篷边缘滴落，在青砖地上洇开一片深色痕迹。


    北静王快步上前虚扶一把："林姑娘不必多礼。"他打量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少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令尊生前与本王府交甚笃，姑娘有事但说无妨。"


    黛玉示意紫鹃守在门外，自己随北静王入内。她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双手奉上："这是家父临终前托付之物，请王爷过目。"


    北静王接过锦囊，取出里面的信件细读。烛光下，他的神色几经变幻，最终长叹一声："如海兄...用心良苦啊。"


    原来林如海生前早已察觉太子有异动，却因皇上对太子宠爱有加而不敢直言。他暗中收集了太子党羽的罪证，却又不便上呈，只得留下后手，托付女儿在关键时刻交给可信之人。


    "王爷明鉴，"黛玉轻声道，"家父并非有意隐瞒，只是..."


    "本王明白。"北静王打断她，"如海兄是怕触怒龙颜，反而适得其反。"他沉吟片刻，"这些证据确凿，本王明日便呈递皇上。只是..."他目光复杂地看着黛玉，"姑娘可知，皇上对令尊已有疑心？"


    黛玉面色一白，却强自镇定："臣女知道。所以家父才..."话未说完，突然一阵剧烈咳嗽，帕子上竟见了红。


    北静王见状大惊："姑娘这是..."


    "不妨事。"黛玉迅速收起帕子，勉强一笑，"老毛病了。"


    北静王眉头紧锁："如海兄就留下你一个女儿家面对这些..."他突然拍案而起，"不行！本王这就进宫面圣！"


    "王爷且慢！"黛玉急忙阻拦，"此时夜已深，宫门早闭。况且..."她咬了咬唇，"皇上正在盛怒之中，贸然进言恐有不妥。"


    北静王惊讶地看着这个看似柔弱实则心思缜密的少女，不由得重新打量她："那依姑娘之见？"


    "臣女斗胆，"黛玉轻声道，"王爷不妨先派人查证这些证据真伪，待皇上怒气稍平，再择机进言。至于家父...皇上若问起，只说他是忧心国事而亡便是。"


    北静王眼中闪过赞赏之色："姑娘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见地，不愧是如海兄的女儿。"他郑重地将信件收入怀中，"此事包在本王身上。另外..."他犹豫了一下，"姑娘如今贵为公主，却仍在贾府守孝，可有什么难处？"


    黛玉摇头："多谢王爷关怀。臣女在贾府一切安好，只是..."她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


    "贾府与宁王府、南安郡王府皆有姻亲，恐受牵连。"黛玉抬眼直视北静王，"家父生前常说王爷仁厚，不知可否..."


    北静王了然："姑娘放心，本王自会在皇上面前为贾府美言几句。"他顿了顿，"不过，宝玉与宁王府郡主的婚事..."


    "已经作废了。"黛玉低声道，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宁王府被废，婚约自然解除。"


    北静王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姑娘与宝玉..."


    黛玉急忙打断："臣女与宝二爷只是表兄妹。"


    北静王不再多言，只是点点头："时候不早，姑娘该回去了。若有消息，本王会派人告知。"


    离开听雨轩，雨势渐大。黛玉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泞小径上，突然脚下一滑，险些摔倒。紫鹃连忙扶住她，却摸到一手滚烫。


    "姑娘！你发烧了！"紫鹃惊呼。


    黛玉摇摇头："别声张，回去喝副药就好。"


    回到潇湘馆，黛玉刚换下湿衣，就听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王熙凤带着平儿匆匆赶来，一进门就拉着黛玉的手："林妹妹，你可算回来了！老太太找了你半宿！"


    黛玉心头一跳："外祖母找我何事？"


    "还不是为了宝玉！"王熙凤叹气，"那孽障不知发了什么疯，听说要和史家结亲，竟跑到雨地里跪着不起来，非要见你不可！"


    黛玉如遭雷击，手中的药碗"啪"地掉在地上，碎成几片。


    "和...史家？"她声音发颤。


    王熙凤面露难色："是老太太和老爷的意思。史家的湘云丫头你也知道，性子爽利，家世也好。如今宁王府的婚事黄了，总得..."


    "凤姐姐不必解释。"黛玉强忍眩晕，"我这就去见外祖母。"


    荣庆堂内，贾母一脸愁容。见黛玉进来，连忙招手："玉儿，快来。"


    黛玉刚要行礼，突然眼前一黑，软软地倒了下去。


    "玉儿！"贾母惊呼。


    众人七手八脚将黛玉抬到榻上，太医诊脉后连连摇头："郡主忧思过度，又感风寒，需静养些时日。"


    贾母老泪纵横："都是我不好，明知她身子弱，还..."


    王夫人站在一旁，面色复杂："老太太别自责了。倒是宝玉那边..."


    "让他跪着！"贾母突然发怒，"为了个丫头片子，连身子都不顾了，像什么话！"


    黛玉在昏沉中听见这些话，心如刀绞。她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想哭，却没有眼泪。只觉身子轻飘飘的，仿佛要随风而去。


    恍惚间，她看见父亲站在远处向她招手，母亲穿着大红嫁衣含笑而立。她正要走过去，突然听见宝玉撕心裂肺的呼喊："林妹妹！"


    这一声喊将她拉回现实。黛玉艰难地睁开眼，只见宝玉浑身湿透地站在床前，被几个婆子死死拉着。


    "二...哥哥..."黛玉气若游丝。


    宝玉挣脱束缚，扑到床前："妹妹别怕，我在这儿！我不要娶史湘云，我不要..."


    "混账东西！"贾政怒喝一声，带着人冲进来，"还不快把这孽障拉出去！"


    在一片混乱中，黛玉再次昏了过去。这一次，她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鸟，飞过高墙，飞向远方。


    三日后，黛玉病情稍愈。紫鹃扶她靠在床头喝药，低声道："姑娘昏迷这些天，发生了好些事。"


    "什么事？"黛玉声音虚弱。


    "北静王进宫面圣，不知说了什么，皇上竟下旨褒奖林大人忠心可嘉，还赐了谥号。"紫鹃眼中闪着光，"还有，皇上命人彻查太子谋反案，宁王府和南安郡王府的罪责减轻了不少，贾府更是完全撇清了关系。"


    黛玉微微点头，似乎并不意外。


    "另外..."紫鹃犹豫了一下，"宝二爷被老爷关起来了，说是...等史家的婚事定了再放出来。"


    黛玉手中的勺子"叮"的一声碰到碗边。她沉默许久，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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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道："把我的琴拿来。"


    紫鹃取来古琴，黛玉勉强坐直身子，纤细的手指拨动琴弦。一曲《胡笳十八拍》如泣如诉，道尽离愁别恨。弹到伤心处，一滴泪珠落在琴弦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琴声戛然而止。黛玉抬头，看见贾母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眼中含泪。


    "玉儿..."贾母颤巍巍地走过来，"外祖母对不住你..."


    黛玉强颜欢笑："外祖母何出此言？宝玉哥哥与湘云妹妹天造地设的一对，这是喜事。"


    贾母摇头："你心里苦，外祖母知道。只是..."她长叹一声，"贾府如今处境艰难，需要史家这门姻亲来稳固地位。你...明白吗？"


    黛玉垂下眼帘："玉儿明白。"


    "好孩子。"贾母摸着她的头发，"你放心，外祖母绝不会委屈了你。等你孝期满了，定给你寻一门更好的亲事。"


    黛玉心中冷笑——更好的亲事？不过是政治筹码罢了。但她面上不显，只是乖巧地点头。


    贾母走后，黛玉立刻让紫鹃取来纸笔，写了一封短信："王爷钧鉴：承蒙相助，贾府危机已解。臣女另有一事相求..."


    信刚写完，雪雁匆匆进来："姑娘，北静王府来人了，说是给姑娘送补品的。"


    黛玉会意，将信交给雪雁："把这个交给来人，就说我多谢王爷关怀。"


    当夜，北静王收到黛玉的信，阅后立即烧毁。他站在窗前沉思良久，对心腹侍卫道："去查查史家最近的动向，特别是与贾府联姻之事。"


    次日朝堂上，皇上当众褒奖林如海忠心可鉴。同时下旨，贞静公主孝期结束后即入住公主府，一应仪制比照亲王女。


    这道旨意震惊朝野。要知道，亲王女的待遇远超普通郡主，几乎等同于皇子之女。皇上对林黛玉的恩宠，可见一斑。


    消息传到贾府，众人反应各异。贾母喜忧参半，王夫人面色阴沉，宝玉则被关在屋里绝食抗议。唯有黛玉，听闻圣旨后只是淡淡一笑，继续低头绣她的帕子。


    三日后，北静王派人秘密送来一封回信。黛玉阅后，将信放在烛火上烧成灰烬。


    "紫鹃，"她轻声道，"去告诉云三爷，我要见他。"


    云珩很快到来。黛玉支开旁人，低声道："三哥哥，我有一事相求。"


    "妹妹但说无妨。"


    "我想请你..."黛玉犹豫了一下，"去劝劝宝玉。"


    云珩愕然："这..."


    "他再这样闹下去，只会害了自己。"黛玉眼中含泪，"史家的婚事已成定局，不如...不如让他看开些。"


    云珩深深看了她一眼："妹妹当真舍得？"


    黛玉苦笑："舍得如何，舍不得又如何？这世上不如意事常□□。"她从枕下取出一个锦囊，"这个...麻烦三哥哥转交给他。"


    云珩接过锦囊，感觉里面是几粒硬物："这是..."


    "绛珠草的种子。"黛玉轻声道，"他...会明白的。"


    云珩叹息着离去。黛玉独自坐在窗前，看着院中那株日渐凋零的菊花，轻声吟道："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


    三更时分，紫鹃突然慌慌张张跑进来："姑娘！宝二爷...宝二爷不见了！"


    黛玉手中的书卷落地："什么？"


    "云三爷去送锦囊，发现屋里空空如也，只留下一封信。"紫鹃递上一张皱巴巴的纸。


    黛玉颤抖着展开信纸，上面只有寥寥数字："妹妹保重，我去也。"


    窗外，秋风呜咽，仿佛在唱一曲离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