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来花开 作品
12. 生来农家女（12）
姜可听了，无可奈何地把背篓放下，取出一包蜜果子扔给对方，“诺，怎么可能忘，而且就是那家，我吃了一小块，味道和上次吃过的一模一样。”马家上个月送了节礼过来，节礼中有一包蜜果子深得姜秋喜爱，吃完后念念不忘，常常挂在嘴边说还想再吃一口。姜可被念得受不了，才答应到县里买一包。
姜秋眉开眼笑地接过蜜果子，但没有立即打开，反而小跑着去了灶房，过会儿才重新跑回来。
姜可感到手心里被塞了一颗圆圆的东西，她低头一看，是白煮蛋。
“快吃，垫垫肚子，这是我中午偷偷煮的。你饿坏了吧。不对啊，这时间，怎么这么早！你不会没休息一直在赶路吧。你可真是，竟然还有时间帮我买蜜果子，比驴都听话。”说着说着，姜秋气得口不择言了。
姜可一口就吞下半个鸡蛋，含糊着回答，“还是休息了会儿的，小姑，你看我脸上都没出什么汗，真的没有累着。”
姜秋端详了她的脸，点了点头，“算你知事。二丫，你最近脸白了好多啊，头发也不黄了，不错不错。我就说用布蒙住脸挡太阳，这个法子真的有用吧，你原来就是个假小子，现在略微有点像姑娘了。”
“呵呵呵。小姑，你最近也变得好看了，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看来你对马姑父满意的很哪。”
姜秋才不会害羞，轻轻拧了拧姜可的脸。
姜可吃完了鸡蛋，才有心思打听，“家里怎么了，发生什么好事？”
“咱家新买了两亩地。阿爹回来后，二哥三哥高兴傻了。二嫂三嫂也是，竟然把我偷藏的南瓜子都拿出来吃。”姜秋愤愤不平地回答。而后她的注意力马上放在蜜果子上了，忍不住尝了两口，好好吃，她将刚刚的抱怨忘得一干二净。
“真的？哪里的地，几两银子一亩？”姜可难以置信，怎么家里突然决定买地了，而且一点风声都没有走漏。
姜秋却一问三不知，只会摇头。
姜可实在好奇，偷偷地挪到了那边，阿爷他们几个说的兴起没有发现她。
阿奶把鞋垫拿在手上却没有动针，含笑听着，慈眉善目起来。
看得出来阿爷很是得意，他的话多了很多，“这两亩地，离支河只有半柱香的时间，浇水方便，虽说是二等地，但和那些一等地相比也不差什么。”
所谓一等地、二等地是朝廷规定的土地出售价格标准。
“爹，看来咱送的那筐鸡蛋有用，里长帮了我们大忙。”三叔姜长顺乐呵呵地说。
“咱家专门给郑秀才和贾童生送菜，里长知道了这事，才给了我们好脸。只是这几年攒的银子都没了。”二叔姜长富却说。
“现在最重要的是这两块地接下来怎么安排。”姜满仓皱了皱眉，对两个儿子说，“那两块地还荒着，野草也多，一定要好好拾掇拾掇。等收拾好，咱们再种一茬稻子，雇几个短工帮忙！”说到最后，姜满仓的声音尤其响亮。
“我让几个丫头去地里把野草拔了，老头子，我们买的地，以前是哪家的？种过什么？”赵春花见缝插针问道。
“种的都是庄稼，就是东一茬西一茬的。这地原来的主人有一个儿子，花了钱送他去学堂念书。要我说，我们这样的人家，读什么书！书生顶什么用，干不了什么活。后来他家的几块地就荒了。听说那家人打算去亳州投奔亲戚，打算卖了两块地当路费。祖宗传下来的土地都能卖，不孝子孙啊。”姜满仓摇了摇头，叹息道。
“那我们能碰巧买下来，是咱家的福报。你们看，这都是我虔诚地供奉菩萨得来的。等到了佛诞日，我捐点稻米，让菩萨继续保佑咱家。”赵春花连说好几个阿弥陀佛，大概真的以为是老天爷保佑她。
虽然赵春花是从去年才开始念起菩萨保佑、土地公保佑之类的话，但她现在对外说的是，她已经拜了几十年的菩萨，说的多了，自己也就相信了。
“你看着办。”姜满仓点了点头，这种小事他一般不会反对。
赵春花还想说什么，突然发现姜可站在边上，她立即质问道，“二丫，你回来都不说一声，要吓死谁啊？”
姜可“委委屈屈”地说，“阿奶，我一直在这里啊，我走了好久才回家，你是不让我回来吗？”
赵春花咬了咬牙，把鞋帮子甩到椅子上，朝其他人生气，“今天的晚食怎么还没好！阿宝娘、虎子娘，你们怎么还在这里？让全家人都陪着挨饿吗？大丫，你领着三丫去把家里的鸡都赶回来。一个个的，真没眼力见。”
李桃花和马翠翠原本磕着瓜子，说得正开心，听到婆婆的“怒吼”，匆匆赶去后屋做饭。家里的小孩们也一哄而散。
姜满仓和两个儿子不受影响，蹲着继续商量事情。
姜可若无其事地走开了，谁知赵春花一把拉住她，又想把她推到旁边去教训，姜可却纹丝不动。
赵春花板着脸问，“今天郑家和贾家给了多少？”
“七十二文。”姜可把怀里的铜钱掏了出来。
赵春花挨个数了两遍，没数出具体的数目，只知道少了好些。
“阿奶，我今天买的肉包子特别好吃，下次我多买点，给每个人都尝尝。”姜可笑嘻嘻地问。
“你自己吃吧。”赵春花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把铜钱用绳子串好后就马上回了自己主屋。
临走前，她招呼最小的孙子，“虎子，到奶奶这边来，我们去吃枣子，这才是好东西，不要学某些人，专门糟践钱。”
姜可没有当回事，哼着小曲回房间去拿木盆。现在天热了，可以用冷水。她先打一盆井水回房间擦洗身体后，把水倒了，又打了一盆，用布打湿后把头发擦揉一遍。
没人注意到，姜可倒出来的两盆水异常地干净，不像是用过的水。
姜家的晚食很快就准备好了，一大摞饼，再加一碗咸菜，一碗白菜鸡蛋，以及有点肉味的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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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可和阿爷他们交了账，这次鸡蛋卖了72文，入城费+伙食花了三文，自己按照份额拿了9文，交给阿奶60文。
姜满仓笑着说，“好好好，二丫算钱我放心。老婆子，这次分给长富长顺10文，你记下，不能忘了。咱家的日子越来越好，今天又新买了两亩地，这都是因为全家齐心协力，可不能因为分钱这种小事伤了感情。”
赵春花轻声抱怨，“跑一趟一个人就能得这么多钱，这么贪心也不怕天打雷劈。”
姜可故意问道，“阿奶，你在说什么？”
赵春花冷哼了几声，说“让你多吃点。”
“我听话。”姜可吃得更加香甜了，连续夹了好几筷子鸡蛋。
现在姜家能形成这样的局面，是姜可经过多番“斗争”才换来的。
姜满仓和赵春花不是没考虑过派姜长富去郑家送鸡蛋，但姜长富闷声不响的，鸡蛋拿过去，算不清钱，记不住郑家的要求，又被许嬷嬷追着骂。姜家怕丢了生意，又恢复成姜可去县里送鸡蛋了。
刚开始卖了两次鸡蛋，姜可手上没能落下一个铜板。虽然她有额外的“收入”，不差这几文钱，但这是两回事。姜可心里自有一笔账。
终于，待到阿奶再次把姜可支开，又要分给二叔、三叔钱的时候，姜可直接冲过去大闹一场，哭诉自己这么辛苦，家里却不放在心上，还要把她赚的钱给别人，哭堂姐堂弟堂妹们都有爹娘养，就自己身上一文钱都没有，上次自己累晕了，带的水喝完了，都不敢买水喝。
赵春花气得手直发抖，骂她什么是“别人”，懂不懂事。
“阿爹死得这么早，谁能想到阿爷阿奶二叔三叔是这样待他唯一的女儿啊。二叔，三叔，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吗？”姜可大喊。姜长富和姜长顺一脸尴尬，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
“我就是想和二叔三叔一样，我代表我爹这一房。”姜可说。
赵春花还想骂她，又被姜可抢着说话，“阿奶，难道我阿爹死了，你就不当他是你的儿子了吗？我阿爹那么好的一个人，我昨天还梦到他哭。他肯定是哭我这个女儿没有被家里好好对待。”
姜满仓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姜可把姜家闹得翻天覆地，威胁要到村子里说说，让大家评评理。
家里卖菜卖鸡蛋这么赚钱，让村里人知道了可不好办，姜满仓脸色铁青，马上制止了这场“闹剧”。他答应了姜可的要求。。
姜可马上擦干眼泪，笑嘻嘻地说还是阿爷好，很公平。
赵春花不死心，分钱的时候出幺蛾子，分给姜可四文钱，把进城费和伙食费扣了后，竟只给她一文钱。
姜可有时不能理解赵春花的动机和行为，为什么她要做让别人不痛快，但自己也没有受益的事情呢。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姜可很快就想出了法子，卖完鸡蛋直接截留自己的“报酬”。
事后，姜可每次回想当时阿奶脸色铁青的样子，她依旧会感到极为舒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