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寒酥 作品
89. 淮王如何
看着姜安失魂落魄离去的背影,姜泠也有刹那悔意。
虽说她与姜安乃双生,但到底比姜安先降生,因着那一声声“阿姐”,她也总该护着他些。
可眼下,那份如梦幻影终究被她戳破。
日光迷蒙,晃得人眼酸。
她垂眼沉默良久,忽听见院外传来阵脚步,抬眼看去,就见跟在赵夫人身边的兰娘来传话。
兰娘比赵夫人还稍年长些,是当年从梁州与赵夫人一同陪嫁来的。因知晓自家夫人喜爱眼前这位女郎,是以她对姜泠的态度格外友善敦厚。
“女郎平安回来就好。”兰娘略微躬身,把姜泠上下看过,见其无碍,也长舒了口气。
姜泠压下心绪,提起笑意自愧道:“这两日,想必让夫人忧心了,是我的不是。”
兰娘笑着摇头,对她这不卑不亢的气质也是打心眼里喜欢:“若眼下女郎没事,便随老奴去见见夫人吧,夫人也念叨得紧。”
这番回府,姜泠本也是要去见见赵夫人的,是以她并未推辞,随兰娘去了知春堂。
早年赵夫人生赵淑阳时落下病根,身子历来不大好,这些时日秋风吹得紧,虽还未入冬,她却是病了一场。
渂江宴那日与姜泠说话时都还好,谁知当晚就病了,两日过去竟也没见着好。
但赵夫人向来不喜闷在屋中,见今日放晴,便让侍女在院中摆了长案蒲团,晒起了太阳。
姜泠到时,赵夫人正漫不经心地扇着风炉,往茶釜中添了添水。
原本听闻赵夫人生病,她还有些担心,但眼下见着赵夫人虽有病容但精神头还好,才如释重负。
她上前,从容接过赵夫人手中小扇,在另一侧的蒲团落了座:“夫人病着需好生修养,还是我来吧。”
赵夫人也随她,和蔼笑道:“老毛病了,有没什么大碍,活动活动反倒好些。”
此话倒不是刻意轻描淡写的安慰,她这病根十余年,时不时犯上一回,要不了命。
说着,她又长吁道:“我这病啊,是富贵病,思不得想不得,但凡多思多虑,就眩晕难耐,通体不适。”
姜泠笑意愈深。
赵夫人是个极好相与之人,不古板严苛,也不尖酸多事,譬如此时,见着她安然无碍,便绝不会再多问那夜究竟发生了何事。
因而与她一处时,姜泠也不自觉放松下来。
甚至有时,她恍惚能从赵夫人身上,体会出几分被母亲呵护的滋味。
“有赵大人爱护,漱阳也乖巧,夫人闲散些又有何不可?”
茶水沸腾翻滚,她放下小扇,为赵夫人斟了一杯,又仔细吹过,这才递上前。
事无巨细,行事沉稳,赵夫人抿着茶,对她是喜欢得不得了。
茶汤入喉,不适之感好似也稍稍淡了些,赵夫人反拉过她的手感慨道:“也就是你还觉着漱阳乖巧,分明就跟个皮猴一般,管也管不住。”
说罢,赵夫人又悠悠叹了口气。
姜泠见微知著,便猜到此番赵夫人生病与赵漱阳有些关系。
便顺理成章问道:“赵夫人因何烦恼,不如与我说说,说不准我也能帮上些忙。”
原只是随口感叹,但姜泠心思细腻,话已说至此,赵夫人便也没隐瞒,幽幽道:“还是因着漱阳的亲事。”
她看着姜泠,神色深远,仿佛透过她看向远处:“那日渂江宴,虽有淮王出手相护,但若非她胡闹贪玩非要去,也不会让你身置险境。”
“漱阳啊,被我和她爹惯坏了,举止行事皆没个章法。而今这世道,哪家容得下如此张扬的女子?这些时日我好不容易相中几个脾性极好的适龄青年,可你知漱阳说什么?”
爱之深,责之切,说到此处,赵夫人更觉窝火:“她说她已有属意之人,让我不必白费功夫。”
姜泠眼皮一跳。
这些时日她几乎与赵漱阳形影不离,赵漱阳性子跳脱最是藏不住话,往日她见着什么趣事,抑或有何烦心事,都会立时与她分享,但却从未说过她与哪家郎君关系密切,更未见过她去赴过谁的约。
反倒是有事没事,三天两头就往晚居跑……
姜泠忽然有些没来由地歉疚,一时竟不敢看赵夫人那双满是忧虑的眼,只讪讪笑道:“漱阳是个有主意的,赵夫人也不必过于担忧。她虽活泼却也知分寸,在此事上当不会胡来。漱阳与我亲近,我也会留心此事的。”
赵夫人又叹一声,支着额道:“也好,她如今大了倒不愿与我多说,只嫌我絮叨。她喜欢你,说不准能与你透些底,她看上的究竟是哪家儿郎。”
不难看出,赵夫人忧虑非常。
姜泠下意识摸了摸鼻尖,轻轻“嗯”了一声。
本想再说些旁的话岔开,谁知还未来得及开口,赵夫人却又坐直身子,将目光投向了她。
“说起来,你比漱阳还大几岁。”
心觉不妙,姜泠垂眼饮茶。
果不其然,赵夫人眸中郁色一扫而空,颇有兴致地又道:“如今你并无亲长,若你不嫌弃,我便收你为义女,咱们赵家出去的女儿自不会受了谁的委屈。若你也有哪家中意的儿郎,便与我说,我替你谋划周全。”
女子到了年纪便该相看夫家,在如今世道是再寻常不过的道理,而女子养在深闺,婚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姜泠如今无父无母,故而也无人为她谋划。
按理说,她与裴敛那些往来若放在寻常世家贵族,怕也是要被扣上个私相授受、暗通款曲的名头。
但她自小无人教导,是以从不在意,更未奢望能有人为她的婚事操劳。
兴许是此时赵夫人眉眼太过温柔真挚,竟让她如鲠在喉,心底哪些被刻意掩埋忽视的缺失,纷至沓来。
赵骞虽为宗正寺卿,但到底手里没攥何实权,赵府门第在这寸土寸金的江都城也算不得高不可攀。
但这些时日她深有体会,赵家护短。
所以她明白,赵夫人说不会让她受委屈绝非奉承敷衍之言,这话,更像是句承诺。
见她久久不语,赵夫人还当她是羞涩,便拍了拍她手背,柔声道:“不必拘谨,我打心底里将你看做自家孩子,漱阳虽顽劣,但有一点好,不会让何事压在心里。你便与漱阳一般,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这大概便是慈母模样。
分明方才还在对自家女儿挑剔,转瞬间却又不知不觉念叨起了自家女儿的好。
姜泠敛眸垂首,鸦羽长睫掩下一抹莹亮。
感受着手背传来的暖意,她轻声开口:“多谢夫人,但我眼下并无成婚的打算。”
她委婉推拒,但话已说到此处,赵夫人越想越可行,只是将江都世家大族中颇有声名的儿郎细数一番,却仍觉无人能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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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泠相配。
一阵沉默后,赵夫人忽而想起一事,目光耐人寻味起来:“冷儿,你觉着淮王如何?”
姜泠语塞。
到底是与世家妇来往应酬了几十年的人,她与裴敛那点事,又怎能瞒过赵夫人的眼睛?
她仓促起身,胡诌道:“我忽然想起来安儿该喝药了,我得去看看。”
头一遭,姜泠觉着自己险些端不住往日信手拈来的沉稳。
少女身姿轻盈,裙摆间的脚步却有些慌乱。
赵夫人看着,与兰娘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
江都城的秋格外短些,刚立冬,便迫不及待地落了第一场雪。
玉絮轻白,洋洋洒洒。
从高阁往外看去,整座皇城仿佛世外仙境,美不胜收。
裴敛品着暖茶,漫不经心地翻看一卷近日刚寻来的古书,高处不胜寒,但他却只觉惬意。
天气寒凉,朱言虽换了冬衣,但年纪大了到底是受不住。
裴敛见他瑟缩站在身侧,便道:“你去问问寒鸦可回了?若回来让他来见我。”
朱言如蒙大赦,忙不迭应了,谁知刚下了一层,就见着匆匆而来的寒鸦。
听着动静,裴敛收了书册,往案前另一空盏添了热茶。
寒鸦刚至,尚未见礼,就听他淡淡道了声“坐”。
看着洁白瓷盏中翠绿剔透的茶汤,寒鸦意识到自家主子今日心情不错。
实则不止今日,自那日从私宅回宫,他将姜泠之意转达后,自家主子的心情就一直很好。旁人看不出,但寒鸦跟随他十数年,只需这些细枝末节,也能轻易分辨他的情绪。
寒鸦觉着,其中颇有些自己的功劳。
遂也安心坐了,又抿了口热茶,这才说道:“王爷吩咐之事都办妥了。”
说着,他从腰后取出了几张画像。画像上皆是女子,容貌端正,寒鸦觉着有一两个甚至可以称之为美貌。
裴敛一一排开,仔细端详,眼中却并无欣赏之意:“这几人可都细细查过了?”
寒鸦颔首:“是,起先寻到了十二个肩上有月牙胎记的孤女,臣让人细细查过后排除了几个,便只余这五人。”
这五人,年纪胎记几乎都对的上,无法再进一步,寒鸦只得来请示。
裴敛凝神看了片刻,随后又从画像中捻起一张,挑眉道:“此女与袁清格外神似。”
寒鸦探头,瞧见他所看之人后,也跟着附和:“是,臣初见此女时也惊了一跳,还特地让人去寻了袁太妃年轻时的画像来看,可谓有八分相似。”
依他之见,此女极有可能是他们所寻之人。
但转而不知又想到什么,原本笃定的声线却又飘忽起来:“只是……”
裴敛朝他看去。
他挠了挠头,补充道:“只是此女的胎记并非月牙,但她一口咬定自己幼时肩上的胎记当真是月牙状。只是后来流落烟花之地,主事觉着那胎记丑陋,强行给了她烙了个桃花印。”
寒鸦本也怀疑过这番说辞,但这女子与袁清长得实在是太过神似,思来想去,才将此女的画像一并呈了来。他是个不懂文墨筹谋的武夫,分辨不出,但自家主子心思缜密,也无需他分辨。
“烙了个桃花印……”指尖捻着纸张,裴敛眸色深沉。
良久沉默后,才牵唇一笑,醍醐灌顶道:“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