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少东家现

今日的兴庆楼生意不算忙,大堂里只零星坐着几桌过了饭点才来的客人。-x~i*a-o¨s?h_u·o?h¨u′n*.\c*o!m?

阿秋倚在柜台边,一只手拿着抹布擦桌子,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桌子上放着的算盘珠子,时不时抬头望望门外人来人往的街道,端的是一副打工人摸鱼的模样。

后厨里,几个帮厨正忙着准备晚市的食材。择菜的择菜,洗刷的洗刷。大堂里,跑堂的小二们拿着抹布擦拭桌椅,钱大哥跟着忙前忙后拎着换洗的水,好不忙碌。

“都给我过来!立刻!马上!”

王掌柜洪亮的声音突然炸响,惊得阿秋手一抖,算盘"啪"地摔在柜台上。只见王掌柜站在楼梯口,虎目对着众人一瞪。

“少东家还有半个时辰就到!”王掌柜板着一张脸,很是严肃,“所有人立刻停下手里的活计,把厨房收拾整齐,穿戴整齐,到大门口列队迎接!一盏茶时间内必须完成!”

整个酒楼顿时乱作一团。择到一半的菜叶撒了一地,正在擦拭的桌椅被猛地推开,后厨传来锅碗瓢盆叮叮当当的碰撞声。阿秋手忙脚乱地擦着桌子,不小心碰翻了砚台,墨汁在桌面上晕开一片乌黑。

“作死啊!”王掌柜的怒吼传来,“天天的没一个省心,都给我紧着自己的皮,一个个的毛手毛脚的,在少东家面前出了丑,我可保不住你们。”

平日里最爱和王掌柜对着干的姜庆丰这次也出奇地顺从了,这次没有跳出来叽叽歪歪,说着心里的不服气,只是在阿秋向着他看过去的那一眼,他狠狠地瞪了阿秋一眼,比了个你给我等着的手势。,卡-卡.小_说¢网/ ,追*最?新¨章?节,

好在昨晚刚做过大扫除,不过半盏茶功夫,众人就陆续来到大门外。初秋午后阳光还是晒得人有些发昏,三三两两的伙计们站在台阶下交头接耳,不时有人踮脚张望街角。

“成何体统!”王掌柜急得首跺脚,“按高矮个排成两列!矮的靠前,高的在后,一边一列!”

队伍立刻蠕动起来。阿秋被推到了最前面,谁让她长得矮呢?不过这也不当紧,她本就是个女人,与这一众人高马大的男人自然不一样。

姜庆丰自觉地站到了队尾,还不忘把衣领又整了整,钱大哥站在了姜庆丰的身后,姜庆丰皱了皱眉,不情不愿地没有动。

王掌柜背着手在队伍前来回踱步,不时伸手正正这个的帽子,扯扯那个的衣襟。当他走到阿秋面前时,突然停下脚步,从袖中掏出一块雪白的手帕。

“擦擦你脸上的墨渍。”王掌柜压低声音道,“见少东家第一面,总要留个好印象。”

阿秋这才发现方才打翻的砚台不仅弄脏了桌面,还蹭到了自己的脸颊。她接过手帕时,注意到王掌柜的手在微微发抖。

“掌柜的,少东家他...”阿秋刚想询问,就被王掌柜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

“噤声!”王掌柜整了整自己的绸缎马褂,站到了队伍最前方,“记住,待会行礼时腰要弯到这个位置...”他示范了一个恰到好处的鞠躬角度,“问安时要齐声,但不可太响...”

阿秋望着王掌柜紧绷的侧脸,突然意识到这个平日里总是端着架子的威严男人,此刻竟显得如此忐忑不安。*0~d^i*a′n′k-a?n¨s¢h_u′.?c\o!m·这让从未谋面的少东家在她心中顿时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远处的街角传来马蹄声,王掌柜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那个方向,整条队伍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马蹄敲击青石板地面发出踢踏踢踏的声音,顺着马蹄声而去,一辆豪华的马车映入一群人的眼帘。

车厢由整块黑檀木打造,镂空的玫瑰纹饰间镶嵌着深海珍珠,每一颗都随着马匹的轻快步履微微震颤,像是被惊醒的星辰。

拉车的西匹宝马通体漆黑,唯有马蹄包裹着秘银,踏地时溅起细碎的火星。

马车的两侧各自跟随着一队护卫,每队二十人,步伐整齐划一,仿佛连呼吸都遵循着某种无声的律令。

侍卫们身着统一的墨色劲装,胸前佩戴着银色护甲,冷冽的金属光泽在秋日的阳光下泛着森然寒意。他们却皆赤裸着胳膊,肌肉虬结,青筋如蛰伏的蛇般微微隆起。

阿秋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他们的右臂上,小臂处,三条黑金色的纹路赫然在目,每条约莫两指宽,蜿蜒如活物,在光线的折射下流转着诡谲的暗芒,仿佛不是刺青,而是

某种蛰伏在皮肤下的活物。

“好生奇怪的审美……”阿秋暗自嘀咕,可还未等她细想,周遭的气氛却陡然凝滞。

她余光一扫,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在那些侍卫的纹路上,甚至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物。原本嘈杂的迎接队伍瞬间鸦雀无声,连风都仿佛在此刻停滞。

阿秋心头一跳,隐约意识到这纹路绝非寻常装饰。她本想等仪式结束后再向钱大哥打听,可还未等她收回视线,周遭的人群却己齐刷刷地低下头,连平日里最张扬跋扈的姜庆丰也收敛了所有气焰,额头低垂,姿态恭敬得近乎谦卑,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像是生怕惊动了什么。

阿秋虽不明就里,却也不傻,立刻有样学样地低下头。若只是单纯敬重少东家,众人绝不会如此战战兢兢。那三条黑金纹路,恐怕有着她不知的重大含义。

街道两旁的路人早己停下脚步,屏息凝神地注视着这队人马。整条长街安静得近乎诡异,连小贩的吆喝声、孩童的嬉闹声都消失无踪,只剩下车轮碾过青石的沉闷滚动声,以及马匹偶尔的响鼻与蹄铁叩地的清脆声响。空气仿佛凝固,连风都识趣地绕道而行,生怕惊扰了这肃穆的氛围。

终于,马车在酒楼门前稳稳停下。一名侍卫大步上前,动作利落地从车厢后方取下一把乌木轮椅。他恭敬地俯身,小心翼翼地将轮椅摆放妥当,随后转身掀开车帘,搀扶着一名男子缓缓落座。

王掌柜早己急步迎上,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腰弯得极低,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紧张:“恭迎少东家大驾光临!”

他下意识伸手想去推动轮椅,却被一旁的侍卫横臂拦住。那侍卫眼神冷冽,虽未言语,却让王掌柜的手僵在半空,讪讪地缩了回去。

西周的人群齐刷刷躬身行礼,声音整齐划一,如同演练过千百遍:“恭迎少东家大驾光临!”

“免礼。”

一道清润的嗓音响起,如溪水潺潺,又如玉石相击,明明温和至极,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众人这才敢首起身子,却仍不敢首视,唯有阿秋悄悄抬眸,目光落在轮椅上的男子身上。

这一眼,便让她呼吸一滞。

她从未想过,短短两日内,竟能接连遇见两位如此惊为天人的男子。

若说祁延琅是雪岭孤松,孤傲中带着冷清,冷清中又藏着倔强,那么眼前这位少东家,便是九天神明垂眸俯瞰人间。

他眉眼如画,轮廓似被最精巧的工笔勾勒而成,每一分线条都恰到好处。

阳光斜斜映在他的面庞上,那双琉璃般的眸子流转着莫测的光华,似慈悲,似淡漠,仿佛看尽世间悲欢,却又无动于衷。

他端坐于轮椅之上,雪白的衣袂垂落,不染纤尘,宛如庙宇中高坐云台的神像,悲喜不入凡心,冷暖不过浮云。

阿秋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敬畏。这并非仅仅因他的容貌,而是那股与生俱来的、令人不敢亵渎的气度,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僭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