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四月的梨花开得清秀,朵朵压枝头,缀在点点绿影中清丽夺目。
“阿羡不哭不哭,你娘亲还在上朝呢。”
解玉柔手忙脚乱的摇着两个摇篮,一个是自己的宣儿另一个是这大宣最尊贵的皇太女。
“杨朔你好了没!都饿急眼了!”
“好了好!羊奶来了!”
杨朔急匆匆的从后院赶来,满头大汗来不及擦将羊奶塞给解玉柔。
“你知道吗,那头母羊更急眼,现在每次去都要踢我!”
“咱宣儿都不喝羊奶,哪像她……”
杨朔指了指正在大口吸允羊奶的阿羡,被解玉柔踩了一脚。
“阿羡又不喝奶水,陛下这么忙,若不是这羊奶养着,能养这么好吗。”
自生下她后,阿羡就没有喝到一口阿娘的奶水,无论是任何奶娘的奶水都不喝,挑剔得很,偶然间被温伯懿喂了一口羊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一发不可收拾。
“这帝君也真是的,阿羡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只知道在宫里伺候尊贵的那位,不知道他闺女很难养的吗!”
“你就少啰嗦几句吧,能养到大宣的皇太女是你的福分。”
解玉柔看着摇篮里的阿羡和宣儿挥舞着小手朝她笑,这心里身上的所有疲惫瞬间消散。
“姑姑!”
“姑姑你看我抓到了什么。”
晋儿不知从哪里抓来的一只麻雀,拿到解玉柔面前来炫耀。
“晋儿,弟弟妹妹们睡觉了,咱们出去玩好不好?”
晋儿现在比之前懂事了不少,以前喜欢和解还休滞气,尽说些气人的话让她难受。
自从陛下怀有阿羡开始,他突然间变得异常懂事,尽然主动提出要好好读书,六艺也没拉下,不过也确实是个可塑之才。
“姑姑,这只麻雀好像受伤了,我能收养它吗?”
解玉柔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口吻怎么会忍心拒绝他的请求。
“当然没有问题了,阿晋怀有慈悲之心是好事,它是否能活也看它的造化了。”
“嗯,阿晋明白。”
看着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她在心里感叹。
现在的生活不知道还能过多久,这样幸福的日子让她日渐沉沦,快要忘记之前的苦了。
时间过得好快,转眼间十多年就过去了。
这些年真正安稳的时光不多,即便是大宣稳定下来边关也少不了战事,若不是自己怀孕了,现在驻守边关的应该是自己主动请辞。
陛下也是顺应了自己的私心才让她留在燕都照顾孩子。
毕竟现在她信任的人不多。
大殿内也是一片死寂,下面跪着的几乎是新选晋的人才,老奸巨猾的那几位早就退位让贤颐养天年了。
“安子桑你认为如何?”
安子桑这些年也算是建功立业为大宣做了不少事情,他爹自知现在就是最好的结局也不再想掀起什么风浪,不然柠宽就是前车之鉴。
“沙若残孽屡屡躁动侵犯,必要拔根去骨以绝后患。”
这件事之所以没人敢提,不过是当年解还休一人带兵剿灭沙若,而如今又起残兵,这不就是对皇权的质疑吗。
“安卿,你觉得谁来带兵呢?”
又陷入了沉寂。
“臣愿前往。”
安子桑自请。
解还休看着脚下臣服的众卿家,除他以外无一人敢自请。
“众卿,无一人愿意前往吗?”
大殿内沉默良久,终于看见一人上前。
“众卿心里想什么朕都知道,当年沙若王逃脱确是朕之过,这是事实,如今他还敢侵犯我大宣的土地便是有意挑衅,必诛之。”
脚下众臣不敢言实在是听闻了她以前那些雷霆手段,当朝斩杀叛徒,血流大殿,无一人敢生二心。
“既如此,朕便御驾亲征收了这祸害。”
“陛下!着实不妥,陛下若走,这监国重任无人能担。”
解还休看着下面阻扰的声音心生烦意。
“朕御驾亲征这段时间,由帝君代为监国,帝君的话如同朕亲临。”
“陛下,后宫不可干涉内政,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安卿,这前朝十代也无女帝的先例,为何朕还要居于这些迂腐的礼数?况且,帝君并不属后宫之人,是他一同陪朕打下的江山,有何不可?”
她知道安子桑与温伯懿自是不对付,这么些年不知为何总是磕磕绊绊。
下朝后温伯懿得知她要御驾亲征更是不得了,问她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随便派个人去就好了,何必如此。
“你不懂那些人是如何看朕的,若是天子做错一件事,那便是不可饶恕不可原谅。他们嘴上不说心里是明白的。”
“况且,沙若那老贼本就是我心里的一根刺,当年若不是他,我也不会有丧子之痛。”
“此次,就当是为阿羡报仇了!”
温伯懿挽着她慢慢的走,每一句都是心疼她的身体。
“那我也要陪你去,我才放心。”
解还休轻轻拍着他的手,反倒是安慰他:“当年我罚你去边疆可还怨我?”
“这都是哪年的老黄历了早就不记得了。”
温伯懿不会想到她还惦记着这事儿。
“这一次,我想独自去,大宣还需要你监国。”
“可是……”
“伯懿,我知道你的担心,但我也有自己需要面对的,这些年你应该都明白的,此次分别不过是短暂的,信我。”
他怎会不明白,那种痛他最清楚了,当初他远在边塞,满心欢喜的班师回朝却得知她在燕都自立后宫,那种痛他现在还记得,无法释怀。
如今她又要御驾亲征,这途中生出任何变数他都无法承受。
“让杨朔和解玉柔陪你一起去好不好?就当是安心了。”
“嗯……好吧,这次听你的。”
解还休笑起来脸颊上悄悄的梨涡若隐若现。
“我想去看看阿羡。”
“好,我陪你。”
两人肩并着肩,手挽着手静静的走。
解还休算着日子,此次御驾亲征是一个离开的最好理由了。
她也不想离开,也不想就这样放手,也不想……就这样死去,可是,比起刚出生的阿羡和温伯懿,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她知道对他们来说很残忍。
晚上她哄着阿羡入睡,孩子精力好得很,一直抓着她的发丝紧紧攥在手心不放手,不管怎么哄都不放手,惹急了眼撒开嗓门哭。
“阿羡乖,阿羡乖,娘亲就在这里陪着你好不好?”
“一直陪着阿羡长大,永不分离。”
“爹也在,你就别折腾你娘亲了,乖啊,放手放手,”
温伯懿也在一旁哄他,两个人费了好大的劲才哄睡着,到了后半夜已是大汗淋漓,感叹这些日子解玉柔的不容易。
“阿羡知道你要走,在留你。”
“也许吧。”
解还休靠在他肩膀上,将自己的半个身子缩进他怀里,主动伸出手抱住他。
“你说,阿羡长大了随谁?”
“随你最好。”
“为何?”
“浑身上下都是优点,我喜欢。”
好荒唐的理由,她忍不住扬起嘴角笑他神经。
“大军开拔是什么时候?”
“两日后。”
“这么快?”
“快刀斩乱麻,不能给他太多时间残喘。”
温伯懿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不放心,可她决定的事情没人能改变,多余的劝说反倒让自己更加烦恼。
“伯懿。”
“嗯?”
“此生有你是我之幸,以前那些荒唐事你会恨我吗?”
“你我本是夫妻,为何会那样想?有你才是我之幸,年少时若没遇见你教你武功,我们此生怕是也无羁绊。”
“是啊,那时候我大言不惭要收复燕云十四州,后来才知道有多难。”
“你做到了,这件事也只有你能做到,你比我厉害。”
两人聊着聊着感觉是互拍马屁。
“这两年没少偷偷给我传真气吧。”
温伯懿听到这句话怔住了,他的反应也在解还休的意料之中。
“什么?”
“我知你觉得阿羡之死一直让我自责,所以你才拼了命的想要养好我的身体。可是……你知道吗?”
温伯懿低头看着她的眼眸,是那样的明亮清澈。
“知道什么?”
解还休故作轻松道:“张医师的药已经快将我体内的毒清干净了,这也才有此次御驾亲征的能力。”
“当真?”
此事他为何从没有听张医师说过,他一向谨慎,可解还休哪里不明白他的心眼。
“不信你把脉看看?”
温伯懿伸手搭在她手腕上,体内确实没有压抑真气的那股气流在了,想必自己这些年输送的内力也是有疏通作用的吧。
这是打消他顾虑的最后一关。
“说好了,早点回来,我和阿羡都会很想你的。”
“好,一定。”
解还休伸手碰着他的脸颊,在那瓣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两日后,他亲自将她送往城外,看着大军浩浩汤汤随她奔赴远方。
一月……
两月……
每日他都要问问前方战事如何,前线的消息总是来的那样慢,月楼的杀手一波接着一波日行百里都不能传递他那迫切的心。
三月……
前线传来的消息永远只有四字:“平安,勿念。”
是她亲笔。
四月……
终于有了新的消息,前线大捷。
“伯懿,见字如吾,终于能回来看你和阿羡了,这封信不知道你到底等了多久,反正,我想应该是等了很久吧。”
“伯懿,我好想你和阿羡,想到永远都不能忘记你们的脸,回来后,我们一家人好好的,永远在一起,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永远在一起。伯懿,此生有你,是我之幸。”
这一次的信总算是多了些人情味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