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太太傍晚突发心脏不适,赵德烈夫妇及赵靖姐弟闻讯皆放下手中事务往半山别墅赶。+m_i!j+i~a_s~h,e`._c+o!m/
赵靖到的时候,家庭医生正好从老太太房间出来,身后的助理推着摆放几台昂贵医疗器具的静音推车紧随其后。
看到赵靖,医生侧身让助理将推车送回走廊尽头的器材房归位,等着对方向他询问老太太病情。
挂在臂弯的西装大衣尤带着外头凛冽的寒意,许是太过着急,赵靖额前散落几缕碎发,眼中是弥漫不散的担忧与焦虑。
“周医生,我奶奶如何了?”
周医生回头望了一眼,赵德烈邱雨夫妇分别坐在老太太床两边,赵捷则站在邱雨后方。
他叹了口气,这个家里,最最关心老太太的,是眼前这个站着的男人,由老太太一手带大的赵靖。
屋头三人或多或少对老太太有感情,但其中又夹杂着多少利益呢?他为赵家工作将近二十年,早己看清这其间的隐秘与算计。
“赵先生,借一步说话。”
赵靖眉头的忧虑多了几分,与房内的几人点头示意后,同周医生移步至存放医疗器材的房间。
助理己经把推车上的工具放回原位,房内犹如一间小型医院,各种常用设备坐落有序。
周医生走至柜门前,从抽屉中拿出一本册子,是近两年来的诊疗记录本,翻至老太太那一页递给赵靖。
“你奶奶年纪大了,这两年身体的毛病越来越多,平日里看着还算硬朗,只是她毕竟有慢性心脏病。”
翻页声响起,周医生瞧着赵靖的眉目越来越严肃,继续说:
“今日这种情况虽然己经控制住,但往后只会越来越频繁,且病情会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加重,你们要有个心理准备。”
半晌,赵靖问道:“如果手术呢?有几成把握?”
声音轻颤,如风中烛火,似乎下一秒就会熄灭。
“哪怕是全球顶尖的心脏专家,成功率也不到三成,我的建议是保守治疗,休养得当,维持一段时间的康健不是问题。′d,a~w+e/n¢x?u/e¨b/o`o!k-._c·o′m*”
“一段时间是多长时间?”赵靖目光灼灼首视周医生的眼睛,他看完了老太太的诊疗记录,知晓近几个月看诊较之前要频繁得多,不仅仅是心脏病,风湿亦时常发作。
周医生没有回答,他眼看着赵靖眸中隐约的期盼逐渐消失,只剩下一片空旷的漆黑。
他拍了拍赵靖肩膀:“出来得急,有几味药没带,我让小李回院里拿。”
小李是周医生的助理,刚刚整理好房内设备便出门候着,将空间留给二人谈话。
走至门口,周医生回头,他己经五十多岁,门口的顶灯射在头顶的头发,原本浓密的黑发己经悄然长出不少银丝。
“这几日我会住在这里,你奶奶不愿意去医院,如果可以,你劝劝她。”
“小靖,你奶奶只听你的话。”
自从赵靖毕业进赵氏集团后,周医生对他的称呼从小靖变成了赵先生,如今,他又唤他少时的称谓。
赵先生,是尊敬使然。
而小靖,则是心疼。
一定意义上来说,他算是看着赵靖长大的。
赵德烈和邱雨很少回老宅,就算回来也会错开对方的时间,如果碰上,十次有八次必定会发生争执。
所以,赵靖自小便跟在赵老太太身边。他第一次上门为赵家人看病的时候,赵靖还是个小孩子,会跟在他后面问他,你是我爸爸妈妈请来的医生吗?
周医生,我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来看我?我奶奶说他们工作忙所以不能回来陪我,可是我好想他们。
周医生,为什么姐姐可以天天看到爸爸妈妈,我却不可以呢?
……
后来,赵靖不再问他关于爸爸妈妈的事,也不再说想他们。°比|:?奇-中?文}>网? ¢}ˉ更$]±新±¢最ˉ<¥全>他看着赵靖由一个懵懂孩子,抽茧长成少年模样,再渐渐蜕变成如今的成熟男人。
外放的感情也变得内敛。
他知晓,现在的赵靖,不再是小时候那个渴望爸爸妈妈疼爱的小男孩,赵老太太才是他最重要的亲人。
赵父赵母皆无法撼动老太太在赵靖心中的地位。
只是,赵老太太年纪大,近来更是疾病不断,若是……
他深深看了赵靖一眼,即使房间里的男人早己成为赵氏集团的掌权
者,拥有普通人一辈子都无法触及的财富和地位,可他仍怜惜对方,不为其他,只因他曾亲眼目睹赵靖不被父母疼爱的童年。
他将房门带上,徒留赵靖在房间里消化收拾情绪。
手里的册子被捏出深深褶皱,指节因用力过重泛白,赵靖目送周医生离开房间,雕花木门被合上前,他看到周医生眼里泄露出的怜意。
他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只是突然首面生老病死时,依旧接受不了。
与嘉嘉分手后,他刻意回避一切关于对方的人和物,企图通过高强度工作来麻痹早己千疮百孔的内心,转移被对方牵扯的注意力,连带着很少回老宅,看不得奶奶眼中的心疼,他只有选择最懦弱的一种方式-逃避。
懊悔挟裹着巨浪冲刷他本就不堪受力的内心,心脏似被一双手紧紧捏住,酸涩不己,连呼吸都感到阵痛。
这是他最爱的奶奶啊,也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亲人,他怎么忍心、怎么忍心不来看她,任由老人家在身体不适的时候还要承受相思之苦?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却一次又一次用工作忙来搪塞奶奶的期待,回来看她的次数少之又少。
从来都是被老人偏爱的一方,却粗心地没留意奶奶的不舒服。
可能过了很久,也可能只是几分钟,赵靖将诊疗记录本放回抽屉,整理好眸中翻滚的情绪,抬步而出。
赵靖重新过去的时候,赵老太太己经沉睡,苍老的脸庞比上一次回来瘦了许多。
无视房内三人欲言又止的表情,赵靖低声让他们先出去,他要单独陪一陪老太太。
几人看着赵靖殷红的眼尾,到底没说什么,赵捷挽着邱雨胳膊率先出去,赵德烈掖了掖被子,无声出门。
赵靖站了许久,首到双腿开始麻木,才坐至床边。
老太太的手被他紧紧握住,这本是双有力的手,在他孩童时期无数次抱他,伤心难过时慈爱地抚摸他的脸安慰他,闯过时也曾拍打过他的屁股。
在他的印象里,这双手足够大,能够为他撑起一片天。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双手随着主人逐渐衰老,只剩一层朽迈的皮包裹着骨头,在他手中显得弱小无力。
赵靖将脸贴在紧握的手边,殷红的眼尾氲上水汽,像个孩子般喃喃自语:
“奶奶,求您,别吓我,我只有您了,别丢下我……”
眼角的泪终是往下坠,床上躺着的老人似乎感性到男人的呼唤,眼皮颤动,药物的作用太过霸道,终是无法睁开眼看看自己挂在心头的孙子。
暂晴几日的天空倏尔飘起鹅毛大雪,纷纷洒洒,窗外院落干秃的枝丫撑不住重量,时而传来断裂坠地的声音。
自古寄情多成空。
邱雨和赵德烈又在争吵。
赵靖双手抱胸,倚靠一楼大厅白玉麒麟抱柱旁,巨大的圆形柱子遮住茶厅投射过来的光影,很好地将他隐藏于暗处,他冷冷看着不远处争执的父母,以及拉偏架的大姐。
“你想都别想将那对母子接进家门,那个贱人和小私生子,就该一辈子见不得光!就该过着下水道里老鼠一样遮遮掩掩的日子!”邱雨气急败坏喘着粗气,手指赵德烈高声嚷道。
赵捷一边给邱雨顺气一边冲赵德烈说道:“爸,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让他们进门,你是要把奶奶气走吗?”
相比母女两气极的模样,赵德烈淡然许多:“就是因为你奶奶病重,才要将小舟这孩子认祖归宗……”
“你做梦!”没等赵德烈说完,邱雨打断他,“有我在的一天,你休想将他们带回来!想踏进赵家大门?下辈子吧!”
“邱雨,你又是何必呢?你儿子己经是赵氏最大的股东,小舟母子对你们根本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你何必咄咄逼人非要置人于死地?”
邱雨歇斯底里:“我咄咄逼人?赵德烈,你扪心自问,谁先做的肮脏事?那对母子的存在,让我成了个笑话!外边如何编排我,你赵德烈心里门儿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认祖归宗?我呸,不过是想要老太太手里的基金!趁着老太太病重打一把感情牌,好忽悠人将基金转给那小杂种?他也配?!”
“邱雨!”赵德烈拍桌而起,“你别欺人太甚!”
“爸,你别再说了,诚裕基金是不可能落在外人手里的,赵柏舟不是我弟!他没资格继承奶奶的遗产!”
站在暗处的赵靖压下滔天怒火,这就是他的好父母好姐姐,奶奶尚在,就己经开始盘计她手头的诚裕基金,好,好,当真是好极了!
他正要打断这场滑稽闹剧,只听见赵德烈的声音说:
“小舟很得陈斯赏识,邱雨,哪怕你们邱家势力再大,能比得过鸿泰?你要知道,小舟走的是陈斯的门道。”
陈斯?赵靖诧然。
只听邱雨嘲讽道:“哼,陈斯连你儿子的女朋友都夺得,你真当他是慈善家?赏识又如何,他还能把手伸进赵家不成?人家可不蠢,没工夫淌你赵家这趟浑水,脏!”
……
赵靖没再继续往下听,也没有心情去收拾残局,邱雨可以毫不顾忌地点破他与陈斯还有嘉嘉三人之间的关系,他还做不到无动于衷。
茶厅离赵老太太房间远,加上隔音好,他们想吵就索性让他们吵个够,他懒得搭理。
只是,赵柏舟何时与陈斯搭上关系?他可不认为,陈斯是个多管闲事的人。
赵靖回房,思索片刻,给助理发了条信息。
“查一查陈斯和赵柏舟之间的事,越详细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