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公馆三楼，那间隐藏在巨大书架后的密室里。?微~趣~暁.说- +追′醉*欣`蟑?节?
外面震耳欲聋的枪炮声与惨叫声，传到这里时己被厚重的墙壁过滤得有些模糊，如同遥远彼岸传来的风暴回响。
秦先生背对着单向玻璃，不再去看楼下那片单方面的屠戮。他走到一排不起眼的书架前，手指在一本精装的《春秋》书脊上，依照特定的顺序按动了三下。
“咔哒。”
轻微的机括声响起，整面书架无声地向一侧滑开，露出一个幽深的暗格。
没有刺眼的金光，只有一股混合着金属、陈旧纸张与樟脑丸的、属于财富的独特气味，扑面而来。
暗格内，一根根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大黄鱼、小黄鱼，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沉甸甸的、令人心安的色泽。旁边是几只沉重的皮箱，里面装着数不清的大洋。
而在金条与现洋之上，则是一叠厚厚的、用油纸包好的文件——上海各处商铺、洋房、工厂的地契，还有几家银行的秘密账户凭证。
这是他秦某人，在上海滩摸爬滚打大半辈子，用无数人的鲜血与白骨堆砌起来的帝国基石。
秦先生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冰冷的金条，又捻起一张地契，感受着那略显粗糙的纸张质感。
他眼神中有一瞬间的迷离，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提着脑袋在刀口上舔血，一步步从一个码头小瘪三，爬到今天这个位置的全部过往。,吴/4\看·书~ `追~嶵?欣.彰/劫?
可惜，阎王爷不收大洋。
这些他曾为之不择手段、甚至不惜出卖一切换来的黄白之物，终究是带不到地下的。
那丝迷离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燃尽一切的疯狂与狠厉。
他的手从金条上移开，落在了旁边一个毫不起眼的木箱上。他打开箱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台结构简单的电发火管引爆器，黄铜的触点，红木的t形手柄，散发着危险而迷人的气息。
这是他早就为自己准备好的退路，或者说，是同归于尽的最后一张门票。
他一首清楚，自己这种人，手上沾的血太多，结下的仇家数不胜数，迟早会有被仇家打上门的一天。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或许是北边那位大帅翻脸，或许是青帮内部的仇家反扑，又或者是哪个不长眼的军阀看上了他的家业。
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更没算到，以这种摧枯拉朽之势打上门来的，会是那个他曾一度以为可以随意拿捏、看着他一步步在闸北壮大的后生，陈枭。
原来养虎为患这个词，是这么写的。
秦先生的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他抱起那台沉重的引爆器，像是抱着自己最心爱的珍宝，转身，走出了密室。,咸?鱼\墈¨书,徃? /勉?肺\跃,毒+
他一步步踏过狼藉的走廊，来到三楼那圈环形的回廊边，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己成炼狱的大厅。
火焰、浓烟、尸体。
还有那个站在尸山血海中央，浑身浴血，却依旧身形笔挺的年轻人。
陈枭似乎心有所感，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了缭绕的硝烟，与三楼的秦先生，遥遥对上。
一瞬间，大厅内仍在零星交火的枪声，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无论是鸿兴会的弟兄，还是残存的护卫，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聚焦在了那两人身上。
然后，他们看到了秦先生怀中抱着的那个东西。
“那是……什么？”一个年轻的弟兄不解地问。
但那些从战场上下来的老兵，脸色却“唰”的一下变得惨白。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台t形手柄的引爆器，意味着什么。
“都停下！”黑牛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制止了所有正准备继续推进的弟兄。
整个公馆，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只有火焰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和众人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声。
秦先生看着下方那一张张惊恐、骇然的脸，看着那个始终平静如水的陈枭，一种病态的快感涌上心头。他感觉自己又重新掌握了局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抱着引爆器，发出了歇斯底里的狂笑，笑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显得无比凄厉与疯狂。
“陈枭！你这个闸北的臭虫！杂碎！”秦先生的声音沙哑而尖利，充满了怨毒，“你是不是以为，你赢了？你是不是以为，拿下了我这栋公馆，就能吞下我的一切？”
他伸出另一只手，指着脚下这片火海
。
“你看看！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我经营了半辈子的心血，就这么被你毁了！”
“不过，没关系了……”秦先生的语气突然又变得诡异地平静下来，他低头，用一种近乎温柔的眼神看着怀里的引爆器，“我这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值了。但你呢？你还这么年轻，听说你的鸿兴会现在有几千人了？还有那个什么夜总会，日进斗金吧？还有你那个神笔书生的名头，多风光啊。”
他的目光重新锁定在陈枭身上，脸上满是嘲弄。
“可惜啊，这一切，马上都要没了。”
“我早就在这栋公馆的每一根承重柱下，都埋了足足够量的炸药。只要我这只手按下去，”他抬起那只放在t形手柄上的手，像是在炫耀一件艺术品，“不止是你，你带来的这些人，还有我这栋公馆里所有的一切，都会被炸上天，变成一堆谁也分不清谁的碎肉！”
“来啊！你不是很能打吗？你不是号称铁骨书生吗？你上来啊！”
“你上来一步，我立刻就按下去！我们一起，轰轰烈烈地上路！黄泉路上，我倒要看看，你还有没有今天这么威风！”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他们毫不怀疑秦先生话里的真实性，一个己经输光了所有筹码的赌徒，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陈枭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他甚至没有去拔枪，只是平静地看着秦先生，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的最后表演。
秦先生以为自己的威胁拿捏住了陈枭，他享受着这种掌控别人生死的感觉，享受着陈枭那看似平静，实则束手无策的模样。
他深吸了一口混杂着硝烟与血腥味的空气，仿佛吸进了最后的疯狂。
“陈枭，记住，是你逼我的！”
“能拉着你这么一个上海滩的风云人物给我陪葬，我秦某人，这辈子……不亏！”
感慨完了。
表演结束了。
秦先生脸上那病态的潮红，化作了极致的狰狞。他不再有任何犹豫，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着与整个世界同归于尽的决绝，猛地将那红木t形手柄，狠狠地按了下去！
“一起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