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巴赫缓缓驶入寝宫前的白玉阶,祁司礼熄灭引擎时,车头的鎏金纹章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雨幕中,琉璃瓦上的积水顺着螭吻滴落,砸在汉白玉栏杆上溅起细碎水花。
"到寝宫了。"祁司礼的声音透过前座传过来,尾音被雨声打散。顾修寒率先推开车门,雨水混着冷风灌进车厢,他望着满地狼藉的寝殿,琥珀色瞳孔猛地收缩——波斯地毯上散落着帝玺碎片,檀木屏风被砸出蛛网裂痕,就连墙角的鎏金博山炉都歪倒在地,香料洒了一地。
"祖宗你疯了?砸这么多!"顾修寒蹲下身捡起半截断裂的玉簪,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那是萧夙朝去年生辰送的贡品,如今碎成两截,在他掌心泛着冷白的光。
萧夙朝却恍若未闻,玄色龙袍下摆扫过满地狼藉,俯身将康令颐打横抱起。她身上还带着雨水的凉意,发间珍珠步摇早已散落,只剩几颗碎珠沾在发梢。"你闭嘴。"帝王头也不回地冲顾修寒冷声道,怀中的人动了动,他的声音立刻软下来,"砸得好,想砸什么都随你。"
雕花床榻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康令颐被轻柔地安置在锦被上。萧夙朝单膝跪在床边,金丝眼镜下的凤眸布满血丝,颤抖着解开她袖口的盘扣。"朕听季管家说你自残了?"他的指尖抚过她手腕上浅浅的红痕,喉结滚动,"不疼吗?朕看看伤的重不重?"
"疼。"康令颐抽了抽鼻子,泪珠砸在绣着并蒂莲的枕头上。她望着萧夙朝眼底的血丝,突然想起他后背还缠着绷带,刚要开口,却被对方按住肩膀。
"有脾气冲朕发。"萧夙朝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珠,带着血腥味的气息拂过她脸颊,"别再作贱自己,真出事了朕..."他声音发颤,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会疼得喘不过气来。"说罢突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个食盒,掀开时热气氤氲,"香菇鲜肉馅的饺子,还热乎着,尝尝?"
康令颐望着食盒里饱满的饺子,鼻尖又是一酸。她轻轻"嗯嗯"了声,任由萧夙朝用银匙舀起饺子,吹凉了喂到唇边。寝殿外,雨依旧下着,打在窗棂上沙沙作响,而榻前的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叠成缠绵的轮廓。顾修寒倚在门框上,看着萧夙朝小心翼翼的模样,突然轻笑出声,被祁司礼狠狠瞪了一眼,两人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寝殿。
雕花银匙轻轻碰着青瓷碗沿,发出细碎声响。萧夙朝垂眸望着康令颐鼓着腮帮子吃饺子的模样,嘴角不自觉上扬:"慢点吃,烫。"他伸手想替她擦去嘴角的汤汁,却在半空被她偏头躲开。
顾修寒倚着鎏金雕花柱,望着满地狼藉的寝殿直摇头:"朝哥,你可把人气成什么样了?好好的精装房愣是砸成毛坯房。"他踢开脚边的碎瓷片,琥珀色瞳孔里映着凌乱的场景。
康令颐突然将碗重重一放,瓷碗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她皱着鼻子往后缩了缩:"不吃了,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我不喜欢。"话音未落,空气骤然凝固,萧夙朝僵在半空的手缓缓垂下。
就在这时,祁司礼疾步而入,玄色劲装还沾着雨水。"朝哥,慕嫣然被绑架了。"他单膝跪地,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急迫,"绑匪说要你用令颐把慕嫣然换回来。"
萧夙朝周身气息瞬间冷下来,鎏金软鞭在袖中不安地躁动。"什么时候的事?"他的声音像是从冰层下传来,寒意刺骨。
康令颐猛地站起身,锦被从身上滑落:"你敢拿我去换!"她眼眶通红,泪珠在睫毛上打转,"我就再也不理你了,离婚!"
萧夙朝一把将她拽入怀中,不顾她的挣扎,声音急切:"你应该不知道,慕嫣然跟你长得像,脾气各方面也相同。"他扯开她的袖口,盯着那道浅浅的伤痕,"朕查过了,她的血型跟你的一样!你缺血知不知道?朕打算让她给你输血。"
"你也是这么跟我解释温鸾心的。"康令颐用力推开他,转身背对着众人。寝殿内弥漫的海棠香突然变得刺鼻,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萧夙朝突然眉头紧皱,转向谢砚之:"今日寝宫用的什么香?"
"新换的海棠香,怎么了?"谢砚之推了推金丝眼镜,却发现镜片上泛起细密的水雾。
"拿去查了吗?"萧夙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没,季管家拿过来的,说是新品令颐可能会喜欢。"谢砚之话音未落,突然脸色一变,"等等,修寒这香不对劲啊,怎么我看你有重影了?"
顾修寒踉跄着扶住桌案,额角渗出冷汗:"你近视了?不对劲...怎么头晕晕的?"他的声音越来越虚弱,话音消散在弥漫的香气中。
康令颐惊恐地望着萧夙朝,只见他眼神逐渐涣散,瞳孔剧烈收缩。"萧夙朝!萧夙朝!"她冲上前想抓住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萧夙朝摇晃着后退两步,撞上身后的屏风。鎏金软鞭不受控制地暴涨,在空气中划出森冷的弧光。他盯着康令颐,眼神中满是迷茫与挣扎:"你是令颐...还是慕嫣然?"寝殿内,海棠香愈发浓烈,氤氲的雾气中,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悄然逼近。
季管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银白的胡须在剧烈颤抖,蟒纹腰带间的玉佩撞出慌乱的声响:"陛下!老奴当真不知情!"他叩首时,白发扫过满地狼藉的碎瓷,"午后在御花园撞见慕嫣然,她接过香盒说要帮着检查...老奴该死!"话音未落,琉璃瓦上突然滚下一串惊雷,震得整座寝殿嗡嗡作响。
凌初染撞开雕花木门的瞬间,医药箱里的银针哗啦啦作响。她盯着满屋萦绕的淡粉色雾气,杏眼骤然收缩:"我靠!这是西域惑心香!闻多了能致幻,还会蒙蔽心智!"指尖沾了沾空气,她猛地转身揪住谢砚之的衣领,"完蛋了!萧夙朝现在的状态,根本分不清现实!"
萧夙朝跌坐在龙纹宝座上,金丝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凤眸里翻涌着混沌的迷雾。他突然死死攥住凌初染的手腕,染血的绷带在挣扎中绽开:"给...给嫣然看看..."温热的血顺着袖口滴落,在金砖上晕开妖冶的红梅。
就在这时,端绛浑身湿透地撞开殿门,玄色劲装还在往下淌水:"陛下!皇后被绑架了!绑匪说要用康令颐换回慕嫣然!"话音未落,整座寝殿的烛火突然诡异地明灭。
萧夙朝猛地站起身,鎏金软鞭如毒蛇般缠住廊柱,震得整座建筑簌簌发抖:"换!"他瞳孔猩红如血,突然掐住端绛的脖子,"谁准你直呼嫣然名字?!"喉间溢出野兽般的低吼,"敢动朕的皇后...朕要把康令颐...扔进弑尊剑剑阵!"
谢砚之脸色骤变,金丝眼镜险些从脸上滑落。他冲上前死死按住萧夙朝失控的手腕:"朝哥!你疯了?那是令颐!是你拼了命要护着的皇后!"可回应他的,只有萧夙朝癫狂的大笑,在暴雨声中显得格外凄厉。凌初染迅速掏出银针,却在触及萧夙朝穴位的瞬间,被他反手击飞,医药箱里的药瓶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寝殿内,鎏金烛台在狂风中摇晃,昏黄的光将萧夙朝扭曲的面容投映在墙上。康令颐被锁链困在盘龙柱上,珠钗散落,眼底尽是绝望与愤怒:"弑尊剑剑阵,萧夙朝你不是人!"她的嘶吼在空荡荡的殿内回响,震得廊下铜铃嗡嗡作响。
凌初染攥着染血的帕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看着康令颐颤抖的背影,声音哽咽:"三年前的记忆...终究还是被勾起来了。这三年我用了无数次催眠,都没能让她忘掉..."话音未落,萧夙朝突然挥袖打翻案几,青玉笔洗在金砖上摔得粉碎。
"三年前是朕把嫣然扔到剑阵里!"他猩红着眼逼近康令颐,龙袍下摆扫过满地狼藉,"何时变成了康令颐你这个妓女!"鎏金软鞭缠绕在手腕,随着他的怒吼发出铮铮鸣响,"江陌残!给朕滚进来!去联系绑匪,朕答应拿康令颐换嫣然!"
江陌残扑通跪地,额角抵着冰凉的地砖:"陛下!皇后就在你们身边,万万不可——"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朕是谁!"康令颐突然甩出谪御扇,银针刺破迷雾,却在触及萧夙朝的瞬间被他徒手捏碎。她发丝凌乱地垂落,珍珠泪痣沾着血渍:"我是康令颐!你的皇后!"
萧夙朝却突然笑出声,笑声癫狂而破碎。他捧起康令颐的脸,拇指用力擦过她的泪痕:"慕嫣然,别闹了。"他的声音温柔得可怕,"你永远是朕的宝贝儿皇后..."
"我不换!"康令颐偏头咬向他的手腕,血腥味在齿间蔓延。萧夙朝却只是皱眉将她按在怀中,全然不顾伤口渗血。
殿外惊雷炸响,朱漆大门轰然洞开。沈赫霆踏着满地积水走来,玄色风衣猎猎作响,手中的鎏金手枪泛着冷光:"萧夙朝,怎么样?换还是不换?你外头的人武力值太低了不是我的对手。"
"换!"萧夙朝几乎是立刻开口,手臂却死死箍住康令颐的腰。沈赫霆冷笑一声,抬手示意身后。慕嫣然被两个黑衣人押着出现,脸上还带着淤青。
"你的皇后还你,我的沈太太还我。"沈赫霆快步上前,西装袖口露出半截龙形刺青。他小心翼翼解开康令颐的锁链,将人护在身后,"令颐你怎么样?"指腹擦过她脖颈的勒痕,眼底腾起杀意,"他伤你了是吗?"
康令颐突然扑进他怀里,浑身颤抖:"沈赫霆,他说我是妓女...说我是卖的..."话音未落,沈赫霆的手枪已经抵住萧夙朝的太阳穴。寝殿内,凝滞的空气里弥漫着硝烟与血腥。
沈赫霆的西装袖口还在滴落雨水,他将康令颐颤抖的手按在自己温热的掌心,声音低沉而温柔:"令颐乖,我带你走好不好?"他身后的黑衣护卫已经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萧夙朝,鎏金手枪在闪电的照耀下泛着冷光。
康令颐望着被迷雾笼罩的萧夙朝,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突然转身抓住沈赫霆的手腕,泪珠顺着珍珠泪痣滚落:"你给他解毒,沈赫霆,我求你了..."声音破碎得如同被暴雨打落的花瓣,带着近乎绝望的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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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陨哥哥..."慕嫣然挣脱护卫的钳制,踉跄着扑进萧夙朝怀里。帝王身上的龙袍早已染满血污,却本能地伸手环住她的腰。他眼神依旧混沌,却在触到熟悉的体温时微微一震:"你怎么样?伤没伤着?"鎏金软鞭无意识地缠上慕嫣然的手腕,仿佛要将她彻底圈在身边。
沈赫霆冷笑一声,摘下沾着水雾的墨镜,露出眼底森然的寒意:"走还是不走?我没给他下毒。"他瞥了眼萧夙朝癫狂的模样,语气里满是嘲讽,"是他自己中了惑心香,怪不得旁人。"
康令颐的手缓缓垂下,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滴落在青砖上。她望着萧夙朝揽着慕嫣然的手臂,突然觉得整座寝宫的温度都被抽走了。"走。"她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转身时,发间最后一支玉簪坠落在地,碎成晶莹的粉末。沈赫霆立刻脱下西装披在她肩头,带着人消失在暴雨中,只留下萧夙朝在空荡荡的寝殿里,仍在喃喃呼唤着"嫣然"。窗外,电闪雷鸣照亮他空洞的瞳孔,而康令颐决绝离去的背影,永远地刻在了这场血色风暴里。
顾修寒猛地从满地狼藉中撑起身子,额角的伤口还在渗血,威士忌酒气混着怒意扑面而来。他一把揪住萧夙朝的龙袍,将帝王抵在蟠龙柱上:"萧夙朝!你特么眼瞎了?选这个卖的不选令颐?兄弟没得做了!"话音未落,鎏金软鞭突然缠住他的手腕,在青砖地上拖出刺耳声响。
萧夙朝护着怀中的慕嫣然,镜片后的凤眸猩红如血:"她是朕的皇后!"沙哑的嘶吼震得廊下铜铃乱颤,染血的绷带随着动作崩开新的伤口,鲜血顺着龙纹金线蜿蜒而下。
祁司礼挡在两人中间,玄色劲装被雨水浸透,却仍保持着冷静:"当务之急是让朝哥恢复记忆!"他瞥了眼萧夙朝失控的模样,转向谢砚之,"沈赫霆爱令颐,不会让她受伤。"
"爱令颐?"谢砚之冷笑一声,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冷若冰霜。他捡起地上的谪御扇,扇骨上还沾着康令颐的血渍:"令颐还求沈赫霆给他解毒!萧夙朝,你特么有心吗?"突然冲向慕嫣然,"你松开!不要脸的小三!"却被祁司礼及时拽住。
与此同时,沈赫霆的黑色迈巴赫碾过积水,驶入城郊别墅。水晶吊灯在康令颐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光影,她蜷缩在真皮沙发里,珍珠泪痣泛着冷光。沈赫霆端着果盘在她身边坐下,修长的手指捏起一颗剥好的荔枝:"来,尝尝我给你剥的水果,好吃吗?"
康令颐偏头躲开,声音闷闷的:"不好吃。"她盯着地毯上繁复的花纹,突然想起萧夙朝曾说要亲手为她剥新到的的青提。
水晶吊灯在康令颐头顶投下冷冽的光,她蜷缩在真皮沙发角落,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羊绒毯上的并蒂莲刺绣——那是萧夙朝亲手挑选的纹样。"沈赫霆,我想吃饺子,想吃青提..."她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揉皱的宣纸,"我还想吃他给我做的饭了。"睫毛上凝结的泪珠随着颤抖滚落,"我是不是太任性了?"
沈赫霆手中的果盘"当啷"撞在茶几上,鲜红的荔枝滚落在地。他蹲下身与她平视,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擦去她的泪痕:"不任性,一点都没有。"西装袖口的龙形刺青随着动作若隐若现,"这是萧夙朝的错,是他弄丢了最珍贵的宝贝。"
康令颐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珍珠泪痣在苍白的脸上泛着冷光:"那为什么...为什么他选慕嫣然,不选我?"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像是受伤的幼兽在呜咽,"我哪里比不上她?"
沈赫霆喉头滚动,将她颤抖的手按在自己温热的胸口。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是他识人不清,有他后悔的时候。"指腹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花,"我给你包饺子剥青提好不好?我学过他的手艺,保证比他做得更好。"
"我想离婚。"康令颐突然挣开他的手,望向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幕。雷声碾过天际,在玻璃上投下扭曲的阴影。
沈赫霆浑身一震,眼中闪过狂喜与心疼交织的光芒。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脸,拇指摩挲着她泛红的眼眶:"真的?我帮你。"喉结艰难地滚动,"你...你愿意跟我谈恋爱吗?"
康令颐垂眸看着两人交叠的手,许久才轻轻点头:"好,离了婚再谈。"她突然颤抖着抓住他的衣领,声音破碎,"沈赫霆,他说我是妓女...他怎么能这么说我..."
"他在放屁!"沈赫霆突然低吼,将她狠狠搂进怀里。西装下的心跳快得惊人,"别理他,我带你去见最好的律师。"他亲吻着她凌乱的发丝,"等办完离婚,我要让他跪着求你原谅。"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玻璃上的雨声里,藏着少年时代就开始的、近乎偏执的爱意。
浴室蒸腾的雾气裹着薰衣草香漫出来时,康令颐裹着松软的浴巾倚在门框上。镜中倒影还带着水汽晕染的朦胧,锁骨处蜿蜒的水珠尚未完全干涸,她望着客厅里正在调试吹风机的沈赫霆,忽然想起昨夜被萧夙朝扯断的珍珠项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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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沈赫霆的声音裹着暖意传来,指尖轻轻扫过沙发扶手,"头发湿着容易头疼。"吹风机的嗡鸣声渐起,温热的风拂过发梢时,康令颐突然感觉脖颈被轻轻按住——他用干毛巾裹住她的长发,动作轻柔得像在擦拭一件易碎的琉璃。
银色的梳齿穿过发丝,沈赫霆忽然开口:"令颐,我想追你。"吹风机的嗡鸣中,这句话像枚投入深潭的石子,"当然是在你离婚后,正大光明地追。"
康令颐望着落地窗外仍未停歇的雨幕,睫毛轻轻颤动:"好。"这个字出口时,她听见自己心跳声混进了吹风机的嗡鸣里。
"一会儿看综艺?新出的那档美食节目。"沈赫霆将一缕发丝绕在指尖,动作自然得仿佛练习过千百次,"听说有你喜欢的糕点师当嘉宾。"
"没心情。"康令颐垂眸盯着自己交叠的手指,指甲上剥落的蔻丹泛着黯淡的光泽,"突然想起尊曜恪礼,又不想见他们......"话尾的尾音消散在风里,像被雨打湿的蝴蝶。
沈赫霆的动作顿了顿,吹风机的温度似乎也低了些:"因为萧夙朝?"他将梳子轻轻搁在茶几上,"你恨他,连带着......"目光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这个孩子,你打算生下来吗?"
浴室里残留的水汽在玻璃上凝成水珠,顺着纹路蜿蜒而下。康令颐盯着窗台上的绿萝,叶片上的水珠正摇摇欲坠:"毕竟是条生命。"她忽然打了个哈欠,声音带着浓重的倦意,"我困了。"
"闭眼。"沈赫霆取来卸妆棉,指尖的温度比卸妆水更轻柔,"吹完头发再睡,小心感冒。"卸妆棉擦过眼尾时,康令颐忽然想起萧夙朝扯她眼泪的粗暴,而此刻的触感却像春日拂过脸颊的柳絮。
"你怎么会这么多?"她望着镜中逐渐素净的脸,珍珠泪痣被卸去后,露出一小块淡粉色的皮肤。
沈赫霆将卸妆棉扔进垃圾桶,从手机调出相册:"原先不懂。"他滑动屏幕的手指突然停住,"你看这个卷发造型,配珍珠发夹一定很好看。"照片里的模特侧颜与康令颐有七分相似,"还有这个编发,很适合漫展......"
"你是要把我重新养一遍?"康令颐望着屏幕上的发型,忽然轻笑出声。
沈赫霆关掉手机,握住她冰凉的手:"对啊,把你重新养一遍。"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小了些,他的声音却比雨声更清晰,"三个月后有你最喜欢的漫展,我订好vip票了。"见她欲言又止,立刻补充,"不显怀的汉服我都挑好了,保证让你拍最美的照片。"
康令颐抽出手指,在掌心攥紧又松开:"别了,显怀了拍照不好看......"
"听我说。"沈赫霆突然单膝跪地,抬头时眼底映着客厅暖黄的灯光,"我帮你离婚,光明正大地追你、娶你。"他的拇指轻轻摩挲她手背上的红痕,"不会让任何人说你半句闲话。"声音忽然放轻,"但令颐,这个孩子......"
"我考虑考虑。"康令颐别开脸,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对不起,我需要时间......"
"嗯,我等你。"沈赫霆起身时带起一阵清浅的雪松香气,指尖再次拂过她的脸颊,"妆卸得干净吗?"
康令颐对着镜子眨了眨眼,镜中人眼尾微红,却终于褪去了萧夙朝留下的脂粉气:"干净。"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雨声里渐渐变得清晰。
沈赫霆将羊绒毯轻轻搭在康令颐肩头,指腹不经意擦过她微凉的耳垂:"现在想睡觉,还是说会话?"窗外的雨势渐歇,只余雨滴敲打芭蕉的细碎声响,却盖不住他刻意放缓的呼吸。
康令颐往沙发里又蜷了蜷,发梢还沾着薰衣草的湿润气息:"睡觉。"话音未落,困意便如潮水漫上来,她望着眼前模糊的人影,恍惚想起无数个在繁星帝宫独守空榻的夜晚。
沈赫霆的手掌贴着她后背虚扶,引着她往走廊深处走去:"这是你的房间。"雕花铜门把手转动时,暖橘色的光如蜂蜜般流淌出来——墙面贴着她最爱的奶杏色墙布,窗棂垂落的雪纺纱帘上绣着月见草,连床尾那盏兔子造型的小夜灯,都是十二岁那年她在庙会攥着驻足良久的同款。
"知道你喜欢这样的装修风格。"沈赫霆蹲下身解开她的拖鞋系带,指腹不经意蹭过她脚踝的旧疤,那是萧夙朝打翻烛台时留下的灼伤,"这么多年一直迁就着萧夙朝。"他将软底拖鞋套在她脚上,起身时带起一阵梨香的气息,"这些都是按照你喜欢的样子装的,希望你住的舒服。"
床品是刚晒过的蓬松鹅绒被,边缘绣着她少女时期最爱的铃兰花。沈赫霆掀开被角的动作极轻,仿佛怕惊醒沉睡的蝴蝶:"安神香点的是你最爱的梨花香,小夜灯在床头,别关。"指尖拂过她眼下的青黑,"太暗的环境,容易让人想起不好的事。"
康令颐陷进柔软的被褥里,望着床头那盏氤氲暖光的小夜灯,忽然想起萧夙朝寝宫永远冰冷的水晶吊灯。鼻腔里浮动的梨香愈发清甜,她听见自己沙哑的道谢,却被沈赫霆温柔地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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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谢。"他从床尾取出木质泡脚桶,热水注入时腾起袅袅白雾,"泡泡脚能睡得安稳些。"说着蹲下身为她褪去袜子,动作自然得仿佛他们已是相伴多年的夫妻,"房间是按照繁星帝宫你的寝殿一比一复刻的,连窗台上的多肉都是同品种。"
床头柜上整齐码放着全新的电子产品,玫瑰金色的笔记本电脑贴着她曾经最爱的动漫贴纸。沈赫霆将降噪耳机轻轻戴在她头上,指腹擦过她泛红的耳尖:"不用说谢谢。"他的声音混着耳机里流淌的钢琴曲,"想听什么歌?我唱给你听。"
康令颐望着他被床头灯染成暖金色的眉眼,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水珠:"我都可以。"困意裹挟着梨香漫上来,她看见沈赫霆的嘴唇在动,却听不清具体的歌词。恍惚间,他伸手替她掖好被角的动作,与记忆里母亲哄她入睡的模样渐渐重叠。
"闭眼。"沈赫霆的声音像是从云端飘来,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康令颐顺从地合上眼,在沉入梦境前,最后一丝清明里,她听见自己紊乱的心跳声,渐渐与耳畔的歌声融为一体。
御叱珑宫鎏金烛台上,九枝红烛摇曳着妖冶的光晕。慕嫣然跪坐在波斯绒毯上,指尖捏着半颗剥开的花生,细碎的红衣落在月白色襦裙上,像干涸的血迹。萧夙朝摩挲着龙纹玉扳指的动作骤然停顿,琥珀色瞳孔猛地收缩。
"怎么不见你跟朕撒娇?"他的声音裹着帝王特有的威压,却在触及慕嫣然低垂的眉眼时莫名泄了气。凤纹香炉飘出的龙涎香里,突然混进一丝若有若无的花生气息。
慕嫣然指尖微微发颤,将花生送入口中的动作却决绝得惊人:"陛下,我只是......"话音未落,萧夙朝已掐住她的下颌,指腹几乎要陷进她苍白的肌肤。
"你花生过敏你不知道?"他的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盯着慕嫣然吞咽的喉结,"为什么......"
"就是突然想吃了。"慕嫣然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唇角扯出一抹苍白的笑。本该发作的过敏症状迟迟未至,萧夙朝僵在半空的手缓缓放下,龙袍下摆扫过地毯发出窸窣声响。
"罢了,洗洗睡吧。"他转身时腰间玉佩撞出清响,玄色龙纹披风在屏风上投下狰狞的阴影,"朕出去一趟。"
雕花木门闭合的瞬间,慕嫣然瘫软在地。掌心攥着的抗过敏药瓶滚落,在烛光下折射出幽蓝的光。
顾修寒的寝殿内,鲛绡帐幔无风自动。叶望舒蜷缩在锦被里,枕畔的谪御扇泛着冷光。萧夙朝踹开雕花门的巨响惊碎一室安宁,顾修寒猛地坐起,怀中的叶望舒受惊般瑟缩了一下。
"卧槽,谁?"顾修寒下意识将叶望舒护在身后,看清来人后嗤笑出声,"萧夙朝?不陪你的宝贝儿嫣然了?"他伸手抚平叶望舒翘起的发梢,动作与语气里都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萧夙朝周身散发着压抑的戾气,龙靴碾过青砖发出刺耳声响:"惑心香奈何不了朕,令颐人呢?"
顾修寒摸过枕边平板,冷光映得他眉眼愈发锋利。离婚协议的电子文档在屏幕上闪烁,"解除婚姻关系"六个字刺得萧夙朝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会儿才想起人家?签字。"他压低声音哄着怀中的叶望舒,"舒儿乖乖睡,我在呢。"
"说什么疯话?"萧夙朝攥住顾修寒领口的手青筋暴起,"把她们几个叫过来,朕要见她。"
话音未落,叶望舒突然从顾修寒怀中挣脱。谪御扇"唰"地展开,三支淬毒袖箭破空而出,擦着萧夙朝额际钉入身后的檀木屏风,木屑纷飞中露出狰狞的裂痕。
"萧夙朝我跟你没完!"叶望舒眼眶通红,裙摆下还藏着五枚银针,"你赔我姐姐!"
顾修寒眼疾手快将她揽入怀中,滚烫的掌心按住她颤抖的脊背:"舒儿,祖宗!"他朝萧夙朝投去警告的目光,"令颐的事咱们一起想办法,你现在......"怀里的人突然哽咽出声,他立刻放软声音,"乖昂,杀了他解决不了任何事。"
寝殿内陷入死寂,唯有萧夙朝粗重的喘息声,与叶望舒压抑的抽泣声,在月光下纠缠成困兽的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