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的晨雾还未散尽,麴云凰刚转过青石巷口,便被七八个劲装汉子拦住了去路。
为首者腰间悬着玄铁虎牌——正是牛俊逸私卫的标记。
"麴姑娘,我家公子请你去城南茶楼一叙。"汉子抱拳,语气却不容置疑。
麴云凰指尖轻轻抚过腰间柳叶刀的缠丝,昨夜碎纸上"牛氏...协助..."的字迹突然在眼前闪过。
她望着对方腰间虎牌,忽然笑了:"既是请,何必要围堵?"话音未落,足尖点地腾空跃起,左手袖中短刃已抵住为首者后颈。
"得罪了。"她低喝一声,短刃压出半分血痕,其余人瞬间僵在原地。
待她掠出三步开外,才听见身后传来兵器相撞的脆响——竟是那汉子宁肯受她胁迫,也要追上来。
"牛俊逸,这就是你说的更大的漩涡?"她边跑边在心中冷笑,发间银簪突然震鸣,竟是触发了灵犀幻音诀的预警。
前方巷口又涌出五六个黑衣人,刀刃在晨雾中泛着冷光。
她反手抽出柳叶刀,刀身嗡鸣如龙吟。
这一耽搁,身后牛家私卫已追至丈许。
麴云凰咬了咬牙,指尖在刀背轻弹,清越刀音破空而起——正是灵犀幻音诀的"乱神曲"。
围攻的黑衣人瞬间抱头蹲下,牛家私卫也有两人脚步踉跄。
她趁机撞开旁边的柴门,跃入堆满杂物的后院,踩着晾衣绳翻上邻屋顶。
直到跑过三条街,确认无人追来,才扶着斑驳的砖墙喘气,掌心全是冷汗。
"原来连他的人,都在试探我。"她望着东方渐亮的天色,喉间泛起腥甜——过度使用灵犀幻音诀的反噬来了。
京城的混乱比她想象中更甚。
沿街的绸缎庄被砸得稀烂,米铺前倒着两具尸体,几个孩童缩在墙角哭嚎。
她刚要上前安抚,便见三个持刀的泼皮从巷子里冲出来,正往米铺里搬粮袋。
"住手!"麴云凰断喝一声,柳叶刀出鞘三寸,刀光映得泼皮们眯起眼。
为首的泼皮刚要骂骂咧咧,忽见她身后闪过一道青影——是董捕头带着二十来个捕快跑过来,腰牌在晨光中发亮。
"麴姑娘!"董捕头抹了把脸上的血,"刘相府的人在城门口散布谣言,说定北亲王要清剿百姓,现在东西两市全乱了!"
麴云凰扫过满地狼藉,突然从怀中取出一支玉箫。
她将箫管凑至唇边,清冽的乐声如清泉般漫开——正是灵犀幻音诀的"镇心曲"。
几个正在抢东西的百姓脚步一顿,眼中的疯狂渐渐褪去;缩在墙角的孩童止住了哭泣,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望过来;连董捕头都觉得心头那团躁火消了大半。
"董大哥,"她放下箫,面色有些发白,"带捕快分三队,一队守粮铺,一队护医馆,剩下的跟我去城门口。"她指腹擦过箫身,"我用音律稳住民心,你带人驱散乱党。"
董捕头望着她泛白的唇色,欲言又止,最终重重抱拳:"听姑娘的!"
日头升到屋檐角时,西市的秩序总算稳住了。
麴云凰靠在医馆廊柱上,喝着小药童递来的参茶,忽闻脚边传来呻吟。
低头一看,是个遍体鳞伤的老乞丐,怀里还护着个破碗。
"姑娘...好人..."老乞丐颤巍巍抓住她的裤脚,"城南...铁匠铺...夜里...好多车..."他咳得直抽气,"铁箱子...往地窖...抬..."
麴云凰蹲下身,将参茶喂他两口:"您看清那些人穿什么了吗?"
"青布短打...腰上...有...金蟾纹..."老乞丐的手指在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金蟾,"小的...想讨口饭...被打...他们说...敢说出去...割舌头..."
金蟾纹是魏管家的标记!
麴云凰瞳孔微缩——刘宰相的心腹,果然在搞鬼。
她摸出块碎银塞进老乞丐手里,转身对董捕头道:"董大哥,西市交给你,我去城南铁匠铺。"
"我派两个捕快跟你——"
"不用。"她拍了拍腰间的刀,"人多反而打草惊蛇。"
城南铁匠铺外飘着锈铁味,两扇黑漆木门紧闭。
麴云凰绕到后巷,刚要翻墙,便听见头顶传来破空声。
她旋身避开,一支淬毒的弩箭"叮"地钉在墙上。
"麴姑娘好本事!"阴影里传来阴恻恻的笑声,七八个黑衣人从四面八方围过来,腰间都别着金蟾铜牌。
为首者手持双钩,钩尖还滴着血——正是魏管家最器重的"鬼钩"杜九。
"魏狗让你来的?"麴云凰冷笑,刀身弹出半尺,"正好,我也有话问他。"
杜九双钩一错,当先攻来。
麴云凰不闪不避,刀尖在钩链上一挑,借力跃至杜九身后,反手用刀背敲在他后颈。
可这杜九竟似早有防备,转身时袖中短刃已刺向她肋下。
"灵犀幻音诀·破障!"她突然振袖,袖中玉箫发出刺耳鸣响。
围攻的黑衣人瞬间捂住耳朵,杜九的短刃也偏了三寸,擦着她的衣襟划过。
"说!
铁匠铺地窖藏着什么?"她踩着杜九的手腕,刀尖抵住他咽喉。
杜九疼得冷汗直冒:"是...是刘相的账册!
记着...他和定北亲王...还有隐世宗族...的银钱往来..."
"隐世宗族?"麴云凰眉峰一挑,刀尖又压下几分。
"小的就知道这些!"杜九哭丧着脸,"地窖入口在锻铁炉下,有机关...要敲三下...再往左转半圈..."
"很好。"麴云凰抽回刀,反手用刀鞘敲晕他,"董大哥的人快来了,你就在这儿等吧。"
铁匠铺后院的锻铁炉还留着余温。
麴云凰按照杜九的话,在炉身敲了三下,又往左一转,只听"咔"的一声,炉底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
她刚要下去,忽闻屋顶传来瓦片碎裂声——牛俊逸负手立在檐角,月白锦袍被风掀起,腰间玉牌闪着温润的光。
"云凰,你总是这么急。"他轻笑一声跃下,"我派私卫围你,是为了引魏管家的人现身。
隐世宗族的人混进京城,连我都查不清他们的底细。"
麴云凰攥紧刀把:"所以你拿我当饵?"
"若我真想害你,昨夜的私卫就不会只用木剑。"牛俊逸从怀中取出个青瓷瓶抛给她,"这是护心丹,你用灵犀幻音诀太频繁了。"
她接过药瓶,指尖触到瓶身的温度——显然是他贴身带着的。
"地窖里的账册是假的。"牛俊逸忽然道,"刘相早料到会有人查,真正的证据三天前就转移了。"
麴云凰瞳孔骤缩:"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让人截了他的运货队。"牛俊逸望着地窖入口,"但他们用了调虎离山计,真正的箱子...在这儿。"他指了指锻铁炉旁的炭堆,"云凰,我们需要合作。"
两人合力搬开炭堆,果然露出个半人高的木箱。
麴云凰用刀挑开铜锁,掀开箱盖的瞬间,心口猛地一沉——整箱都是空白的宣纸,还带着墨香。
"好个刘宰相!"她一掌拍在箱盖上,"连假账册都省了,直接给我们看空箱子!"
"他这是在警告我们。"牛俊逸指尖划过箱底的暗纹,"真正的证据...应该在皇宫。"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密集的马蹄声。
麴云凰跃上屋顶远眺,只见二十余骑玄甲卫正朝铁匠铺狂奔而来,为首者骑在枣红马上,正是魏管家。
他手中的九环刀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身后飘着的杏黄幡旗上,绣着斗大的"刘"字。
"云凰,走!"牛俊逸拉住她的手腕,"他们有备而来,先撤——"
"撤?"麴云凰反手扣住他的脉门,眼中燃着火焰,"刘相能布局,我麴云凰就能破局。
牛俊逸,你不是说这京城的水深吗?
今日我偏要搅个天翻地覆!"
魏管家的喊杀声已近在咫尺,铁匠铺的青瓦在马蹄下震颤。
麴云凰抽出柳叶刀,刀光映着她泛红的眼尾——这一次,她要让所有藏在暗处的鬼蜮,都见见这朗朗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