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里的霉味裹着潮湿的风灌进鼻腔,麴云凰后背抵着冰凉的石门,耳尖还能听见门外赤焰帮喽啰撞门的闷响。
牛俊逸的手掌覆在她手背,两人交叠着按在门闩上,能清晰感觉到对方掌心的薄茧——是习武之人特有的硬实。
\"他们追得太急了。\"牛俊逸压低声音,目光扫过密道深处。
借着他袖中取出的火折子微光,麴云凰看见岩壁上蜿蜒的青苔,像极了楚凌风临终前铜铃碎片上的纹路。
她喉间一紧,正要开口,脚边突然传来\"吱呀\"轻叫——小黑正用尾巴卷着她的裤脚,往密道深处拽。
\"它在带路。\"牛俊逸松开手,火折子的光映得他眉峰更显锐利,\"之前在山谷里,这小猴就总往东边跑,看来早就知道这儿有条密道。\"
话音未落,石门\"哐当\"一声被撞开半寸,冷风裹着粗粝的骂声灌进来:\"奶奶的!
那女娃子使邪术锁门,给老子砸!\"
麴云凰指尖迅速掐住牛俊逸的手腕,将他往密道里带:\"走!\"两人刚跑出去十步,身后便传来箭矢破空声,一支弩箭擦着牛俊逸的右肩钉进岩壁,血珠立刻渗了出来。
\"你受伤了!\"麴云凰瞳孔骤缩,伸手要去碰他的伤口。
牛俊逸却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先跑!
这些人拿了陈爷的赏银,不把咱们剁碎了交差不会罢休!\"
密道越走越宽,前方渐渐有天光漏进来。
等两人跌撞着冲出密道时,眼前豁然开朗——古木参天的道观立在山坳里,朱红山门半掩,门内传来悠远的钟声,惊起几只寒鸦。
小黑\"噌\"地跃上道观前的老槐,尾巴尖儿指着山门上方的匾额:\"灵音观\"三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泛着暗黄。
\"有人!\"牛俊逸突然拽住麴云凰的胳膊。
台阶上站着个灰袍老道,鹤发童颜,左手持拂尘,右手托着个青瓷茶盏。
他看见两人时,茶盏里的水纹突然剧烈晃动,溅湿了道袍前襟。\"灵音血脉...\"老道喃喃低语,目光落在麴云凰颈间晃动的银铃上,\"果然是你。\"
\"您是玄清道长?\"牛俊逸松开麴云凰,上前一步抱拳。
他右肩的血已经浸透了半幅衣袖,却仍站得笔直,\"我们被赤焰帮追杀,想求观中暂避。\"
玄清道长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了三遍,最后停在麴云凰发间——她方才跑太急,发簪松了,几缕青丝垂落,露出耳后一点朱砂痣,形状竟与银铃上的刻纹如出一辙。\"避是避不了的。\"老道拂尘一甩,指向道观中央的石桌,\"但我可以指条明路。
不过...\"他顿了顿,茶盏在石桌上磕出清脆的响,\"你们得先解开我设的三重谜题。\"
第一重谜题是石桌上的古琴。
\"此琴名听风,弦断三载。\"玄清道长抚过琴身的裂痕,\"能让它复鸣之人,方可入内。\"
麴云凰望着琴弦上积的薄灰,忽然想起灵犀幻音诀里的口诀:\"音由心起,灵由音生\"。
她深吸一口气,坐于琴前,指尖刚触到琴弦,便觉一股热流从丹田升起——是灵犀幻音诀自动运转了。
\"当心内力。\"牛俊逸站在她身后,声音里带着隐忧。
他右肩的血还在渗,却始终盯着她的后颈,仿佛要把那点朱砂痣刻进骨头里。
麴云凰没应声。
她闭着眼,指尖轻挑第一根弦,清越的琴音如清泉破冰;第二根弦,音势渐急,似山风穿林;第三根弦时,她突然想起镜中先祖说的\"血脉是劫\",指力一重,琴弦\"铮\"地一声——不是断裂,而是发出了完整的宫商角徵羽!
\"《灵音引》。\"玄清道长抚掌而笑,石桌下传来机关转动声,东边月洞门\"咔\"地打开,\"过了。\"
第二重谜题在月洞门后的影壁。
影壁上画着九只玄鸟,烛火在两侧摇曳,将影子投在地上,形成一片斑驳的光网。\"烛灭则阵破。\"玄清道长递来一根银针,\"找出正确的路。\"
牛俊逸接过银针,指尖在血渍里蘸了蘸,然后举到烛火前。
银针的影子在影壁上晃动,当影子恰好覆盖住第三只玄鸟的眼睛时,墙上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
\"是影子的重叠。\"麴云凰立刻反应过来,\"玄鸟眼睛的位置,和银针影子的弧度吻合。\"
牛俊逸冲她笑了笑,血污的嘴角扯出个歪歪的弧度:\"你教我的视物先看影,果然有用。\"
暗门后是间小阁楼,第三重谜题摆在香案上——半块残缺的玉简,边缘还沾着暗红的血渍。
\"这是灵犀幻音诀的本源。\"玄清道长的声音突然沉了,\"完整的功法叫灵犀双音,需两人血脉相连,共鸣共振...当年你先祖麴将军与夫人,便是凭此术震慑北境。\"
麴云凰的手猛地一颤,银铃撞在玉简上,发出\"叮\"的轻响。
她想起牛俊逸之前提到的避兽粉,想起楚凌风的铜铃碎片,想起他方才看银铃时的眼神——所有碎片突然在脑海里拼合。
\"血脉相连...\"她转头看向牛俊逸,后者正盯着玉简上的刻痕,喉结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
可没等他开口,道观外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
\"不好!\"玄清道长冲向窗边,\"赤焰帮用了火药!\"
话音未落,\"轰\"的一声,道观大门被炸得粉碎。
火光中,赤焰帮的陈爷提着鬼头刀冲进来,身后跟着二十几个手持火把的喽啰。\"小崽子们!
把秘籍交出来,爷爷给你们个痛快!\"
\"拿上玉简!\"玄清道长拽着麴云凰冲向阁楼后窗,\"忘尘洞在观后悬崖,顺着藤梯下去!
我拖住他们!\"
牛俊逸抓起玉简塞进麴云凰怀里,反手抽出她腰间的软剑:\"我护着你!\"
\"走!\"玄清道长的拂尘扫过窗棂,藤梯\"唰\"地垂了下来。
麴云凰刚跨出半只脚,便听见身后传来闷哼——牛俊逸的软剑刺中了扑上来的喽啰,却被陈爷的鬼头刀扫中左肩。
\"牛俊逸!\"她转身要拉他,却被他一把推进藤梯:\"带着玉简跑!
我娘...我娘的事,等出了这关再说!\"
火光映着他染血的脸,麴云凰突然看清他耳后——和自己一样的朱砂痣,形状分毫不差。
\"血脉是劫...\"她喃喃着,抓着藤梯往下滑。
身后传来玄清道长的咳嗽声,混着陈爷的怒吼:\"给老子烧了这破观!\"
火苗舔上阁楼的窗纸时,麴云凰攥紧了怀里的玉简。
残片上的刻痕硌着她的掌心,像极了牛俊逸刚才说的\"我娘的事\"——而此刻,山风卷着焦味灌进鼻腔,她听见身后传来牛俊逸的低喝,和赤焰帮喽啰的惨叫。
藤梯在晃动,她的心跳声盖过了一切。
怀里的玉简突然发烫,仿佛在应和她的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