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回谷含希竟是装睡。
谷含希眼中闪过狡黠。
自她被顾日和顾月夫妻收养,隐居山林,每年她生辰那天醒来时,枕边都会有一样礼物。
或是玉镯,或是耳铛,或是项链,等等女儿家饰物和小玩意。
起初她还以为是养父母给的惊喜,两回后才从他们的言语间察觉不对,开始寻找送礼的神秘人。
对这个神秘人,谷含希没有害怕,反而有一种很特别的安心。
她想见那个人。
而且心中隐隐有所猜想。
是以每年生辰的前一晚,她都为此做出努力。
强撑着不睡、假装睡下了、在床榻边设下机关陷阱,可惜都失败了,因为,她的睡眠太好了。
所以,今晚她特意灌了一碗提神茶。
“终于,抓住你了。”谷含希欢喜的笑容中带着计划成功的得意。
应渊被这熟悉的笑容晃的回了神,当即挣脱谷含希的桎梏,抽身离开。
谷含希弹跳起身,就算看不见人,却也非常准确的飞扑到应渊的后背,双手双脚锁得紧紧的:“不许走!”
应渊满脸无奈,一声轻叹不自觉的从薄唇漏出。
就算没了记忆,这个脾气和性子还是一如既往啊。
应渊三两下就用巧劲扒下了背部挂件。
这速度,无他,唯手熟尔。
谷含希哪里甘心,手一薅一握,抓住了应渊的一把发尾。
“别走,让我看看你的模样,好吗?”
声音娇软柔糯,带着抽噎和祈求。?比¢奇`中\文.网_ !更/新-最_快~
应渊脚步一顿,被控在了原地。
谷含希感觉到应渊停住了,美眸闪烁着喜意。
幸好一向无往不利的这招,对神秘人…或者说是神仙,也很有用。
谷含希打蛇随棍上,抬手试探着向前触摸,确定了应渊的位置,身子一转,转到应渊面前。
当然手里攥着的发尾,谷含希还是紧紧攥着的。
怕神仙跑。
其实如果应渊要跑,早就法术一施,嗖一下跑了。
主要还是舍不得他的承曦伤心。
但是理智告诉他,不应该和此时的承曦(谷含希)接触。
沉默几息,在应渊准备要跑的时候,谷含希好像心有所感。
“你怎么不说话?”谷含希面色忐忑,眼眶迅速泛红,泫然欲泣:“是生气了吗?”
这般模样,应渊哪还跑得动哟,又被控住了。
谷含希泪眼汪汪,细弱的抽泣着:“你这样神秘,是天上的神仙吗?小时候救我的是你吧?”
应渊没想到当初昏迷的谷含希看到了他,还一首记在心里。
“你不理会我,是因为我是卑微的凡人,不配得到你只言片语吗?”
谷含希说完,眼睫颤动,两颗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滑过白皙细腻的脸颊。
应渊没忍住,抬手用指腹抹去她眼角持续涌出的泪水。
感受到应渊那股疼惜,谷含希脑洞大开。
养父给养母和她带回来的话本上,有写主人公明明私底下做了事,却碍于规矩或苦衷,不能张嘴说。′k?a·n?s?h`u/b`o_y,.,c~o-m·
然后误会重重,多了很多不必要的磨难。
想必神仙哥哥也是如此,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不会叫神仙哥哥为难的。
“我懂了,是不能现身吗?那……我可以摸摸你的脸,感受下你的模样吗?”
谷含希夹起了嗓子:“可以吗?”
应渊……应渊拒绝不了。
依旧没说话,但原本给谷含希抹眼泪的手离开了她的脸,往下抓住她的手,覆上自己的脸。
谷含希的眉眼丹唇,如同花苞绽放一般,舒展开来。
似葱白般的纤纤玉指,细细的描绘着应渊俊脸的轮廓,眉峰、眼睫、鼻梁、薄唇。
五官很优秀,皮肤比之她居然还要光滑细腻许多。
“果然是神仙,和我印象里的一样,一点都没老。”
谷含希发热的头脑被自己的话泼了盆冷水,心情骤然低落。
仙凡有别,神仙哥哥不会变老,一首俊俏,而她不会一首青春靓丽……谷含希眼中明亮的光芒黯淡下来。
谷含希收回手,交握置于小腹前,俏皮狡黠秒变端庄持重:“今晚是我任性了,谢谢你愿意成全我的心愿。”
谷含希本想叫应渊以后不必再来,可话到嘴边始终说不出来。
应渊早己习惯她的突然变脸,抬手拍了拍她的发顶,而后闪身离开。
谷含希感觉到了,伸手向前触摸,果然空荡荡的。
就像她这些年做的梦一般,朦胧、虚无、缥缈,碰不到抓不住,哪怕这次她真的抓到,也叫人惘然。
纤长的手指虚拢着,那温热滑腻的触感尚流连在指腹。
忽的,谷含希动作起来,点亮书桌上的蜡烛,磨墨铺纸,提笔在纸上勾勒出一个清逸俊雅的白衣谪仙。
赫然就是应渊。
可谷含希不知道他的名字,笔在空白处上空停留了几息,在墨水滴落前,泄气的放回笔架上。
“我竟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谷含希鼓了鼓腮帮,手指轻点画中人的脸颊:“算了,问了你也不能说。”
“睡觉,明早爹娘要带我去市集呢。”
因着谷含希长得愈发貌美,顾日和顾月渐渐减少谷含希出门的次数,毕竟他们己年老,怕护不住谷含希。
此时也夜半三更,谷含希倒在床榻上,秒睡。
睡梦中,她似乎变成了一个绝美的仙女,对面是神仙哥哥,他们两个在下着棋。
她听见自己说:“应渊,我赢了。”
应渊,他的名字吗?
清晨醒来的谷含希如是想,虽然只是梦见了声音,可她却知道这两个字是哪两个字。
“应、渊。”
谷含希提笔在昨夜画下的画像空白处写下这二字。
时光匆匆,又一年即将过去。
临近生辰的谷含希却高兴不起来,她的养母三月前染了风寒,引发身体暗伤病灶,一病不起。
这两日更是连流食汤药都吃不进去,愁云笼罩在山林间的竹屋上。
“娘,你怎么起来了?爹呢?”
谷含希看见顾月容光焕发的坐在妆台前梳妆打扮,内心咯噔又咯噔。
她想起了西个字,回光返照。
“你爹啊,我让他去买糖炒栗子去了,最近吃药吃的嘴巴没味儿,想吃点甜的。”
“希儿,你过来。”顾月握上谷含希的手,“我很感激上天,让我这辈子拥有你这个女儿,圆满我和师兄的人生。可惜我身子不争气,撑不住看你成家那一天。”
谷含希蹲下身,将头伏在顾月的大腿上:“娘,你还有好长好长的时间,要陪着希儿。”
感受到膝头的湿润,顾月爱怜的抚摸着谷含希的脸和长发:“娘也希望啊。娘的希儿,以后一定要过得好好的,开开心心。”
“可不能跟现在似的,整个小花脸猫,快去洗把脸。”
谷含希本想再多陪在顾月身边,不过她看见了门口的顾日,还是起身,将空间留给他们。
与顾日擦肩而过时,顾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以后照顾好自己,师门传承随你心。”
谷含希一怔,不好的猜想浮上心头,转身看着顾日奔向顾月的背影却说不出一个字,含泪关上房门。
养父母自相识那日起一首没有分开过,死亡……也不会将他们分开。
谷含希将顾日和顾月合葬在一起,旁边是多年前迁过来,她的父母兄长的坟茔。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开开心心,快快乐乐。”
谷含希笑中带泪。
一只云雀飞落至她的肩膀,展开一边翅膀,拭去她的泪水。
谷含希感受到了一丝安慰,手指摸了摸云雀的脑袋:“谢谢你,小云雀。”
这只云雀是应渊,往后每一只陪伴谷含希的山兽鸟雀,都是应渊。
谷含希的余生,隐居山林,苦研机关,每日必看应渊的画像,与鸟兽为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