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奶牛猫 作品

第169章 十年之约

第169章 十年之约

冰原深处,风停雪歇。~£d咸¥?鱼?;看??书± {e首2?2发+<

天地之间,死一般的寂静。

那株金锁神树高悬苍穹,其根缠绕于神骸之核,其枝蔓落如万千藤锁,将猿侯的魂身牢牢缚住,仿佛天地意志亲自缔结的囚笼。

雪光折射在金链上,泛起一道道虹影,映得四野寂冷而庄严。

楚宁独立在冰原之心。

他单膝跪地,手按着断雪刀,刀锋插入坚冰之中,金纹未散,残芒犹在。

他的面容苍白,唇角仍有未干的血痕,神魂被烈焰灼烧过的余波还未平息,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细微的咳血。

可他的眼神却静若雷海。

——正前方,那尊半神之身仍在挣扎。

猿侯的面孔已不复人形,神焰在他体表断续闪耀,魂火翻涌,如烈山崩塌,如雷渊倒灌。

他拼命咆哮,意图撕裂锁链,却终究无法动弹。

“咚——”

一声似有若无的震响,如心跳深处悸动。

楚宁转首看去,眉头微皱:

“你听到了吗?”

吞渊目光如渊,凝视那根锁链许久,语气罕见地低沉:

“锁印已落,但……它并非永恒。”

他伸手一指,只见金树根系深埋地脉,数处焦黑如碳,裂缝正缓缓向外蔓延,而神链交缠之处,渗出一滴如血非血的暗金液体,在雪地上蒸腾出黑烟。

“锁印虽然能封神。”吞渊低语,“但,当封印对象拥有超越设定强度的魂核,其本能便会持续冲撞束缚。”

吞渊悬于楚宁背后不远处,声音低沉:

“封他十年,是‘锁印’与‘神树’的极限。再多一日,锁链将崩,树根将枯。”

他轻叹一声:“十年,并非定数——若此树若枯,封印提前崩解,并非不可能。”

吞渊忽然低声说:“浩瀚星海中,曾有一界——星魄界,在九年八月时封印破裂。”

“那一夜,半神横空,无人可挡,巡界使临界审断,三百万生灵魂飞魄散,那一界……如今只剩废墟与一枚界残。”

楚宁喉头微动,仿佛在咽下一道锋利之刃。

“你要做的,不只是修炼。”吞渊看他一眼,“是用这十年,给这界——续命。”

雪风又起,楚宁望向金树之心,眼神不再迷惘。

他知道,那根微颤的锁链,不只是预警。

那是倒计时的第一声鼓鸣。

“十年……”

楚宁的手指微微收紧,按在断雪刀柄上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雷光在掌心微弱跳动,却再无当初雷核般的奔腾激荡。

他的身,虽立于原地,却仿佛陷入了一道横亘命途的深渊。

“可我自己,”他低声,“也只剩十年。”

沉默如雪落冰川,吞渊缓缓转眸,看着那抹单薄人影。

十年。

两重十年。

一个是“半神”的禁囚;一个是“凡人”的倒计时。

命运将这两条线以残忍的对称方式交汇在这一刻。

楚宁缓缓站起身来。他望着那封神之树上猿侯的轮廓,那尊曾以万魂筑基的凶神如今被压制成残魂碎影,却仍释放出足以令天地变色的压迫感。

“你体内雷魂已被猿侯强夺,连带神魂也燃损严重。现在的你,寿元耗尽……顶多撑到十年。”

“到那时,他破封……你若还未到一品,便挡不住。”吞渊道。

话音落下,天地中仿佛浮现了一道裂缝。

“他终究还会归来。”楚宁轻声说。

吞渊不语,只是缓缓点头。

他们都知道,这不是终结,而只是拉开了“下一场更大风暴”的帷幕。

冰原静止,只是表象。

天门破裂,界锁断裂,神性与混沌早已泄露至世间,等待下一场浩劫的爆发。

吞渊抬眸,看着他,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其一,留在此地闭关修行,我以神魂护你,将幽喉残魂、神骸碎骨淬入你识海,用来重塑雷核——最五年,最迟十年,你可登一品。”

“其二,前往‘一品阁’,继承混元上师留下的真正传承,或许可以解决你寿元枯竭难题。”

楚宁目光一凝,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他沉吟片刻,缓缓问道:“第一条路听起来虽险,但进展明确。第二条,为何得到混元的传承,能救我?”

吞渊嘴角浮起一丝古怪的弧度,像是早就等着他问这个问题:“因为混元……早就该死了。”

楚宁抬眸,眸光一震:“什么意思?”

“你以为他活了多少年?”吞渊冷笑道,“混元上师在千年前便应寿元尽断,可他不仅活到了今天,还一直镇守此界锁印。”

“所以你怀疑他……找到了延命之法?”楚宁声音低哑,却不可抑制地泛起了希望的涟漪。

吞渊点头,语气低沉如山崩回音:“我不确定……但他能逆天而存千年,传承中必有秘密。若你真能继承其法,说不定这十年的寿元,也不是终点。”

楚宁沉默良久。

他看向远方那仍在缓缓收拢锁印金辉的神树,金藤封印下的猿侯仿佛一个随时可能破土重生的“地狱种子”。

他再望向自己苍白如纸的手,雷核已碎,真气虚浮。

“我若留此地闭关修炼……”他缓缓道,“短期内可以提升实力,可若我死在十年之后,或许一切只是循环一次。”

“但若混元真有延命之法……”他说着,眼神再度坚定,“那才是能把握主动的钥匙。”

吞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缓缓咧嘴:“你终归还是像他。”

“谁?”

“混元。”吞渊答,“明知九死无生,却偏要赌那一线生机。”

楚宁轻声道:“这世界,从不是给神活着的地方。”

“我不赌命,我只是……不想认命。”

风雪停歇,猿侯被封的天坑边,楚宁半坐在断裂的冰原石台上,眉头紧蹙。

“你说,让我去找混元上师的传承,只因为他可能有‘延寿之法’?”他盯着吞渊,“这不像你。”

吞渊静默片刻,低头轻抚眉心。

那指尖,划过一道淡若虚影的灰纹,仿佛有什么“印”被封于识海之外。

“你以为,我甘愿困于你体内的识海,只是为了救你?”

楚宁眉头一挑。`j^i`n*j′i*a¢n-g/w?x-c¨.,c`o~m\

“混元上师留下的不止是传承那么简单。”或许这个世界上只有他的传承能打开我的枷锁。”

“你的枷锁?”楚宁低声重复。

“没错。”吞渊目光沉凝如铁,“那是打破‘封界法则’、出入诸天、调动神锁之权的印证——也是唯一能解开我识海封印的东西。”

“所以,你想让我拿到传承,为你解封?”楚宁语气中带了三分警惕。

吞渊并未否认,只是淡然一笑:

“你要解寿元之劫,我要脱身……你得命,我得自由,各取所需。况且——”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天地断界,“你若真撑过了十年,没那传承,你拦得住猿侯,能拦得住巡界使吗?”

楚宁沉默不语,心头却已起波澜。

原来,他要取的不只是“延寿之术”,更是踏入更深一层天命棋盘的钥匙。

混元的传承,从未只属于“凡人”,也不只是为了续命。

那,是一枚打开“新局”的锁,而钥,就在他前方的路上。

风雪又起,漫过天边,却在金锁神树周围被神意隔绝,片叶不侵。

楚宁眼神如炬,望着这即将封印十年的“堕神之牢”。

他缓缓道出一语,像是对自己宣告,更似一纸誓约,钉入风雪残世之中:

“十年之限……也是十年之约。”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会回来,在他出世之前,让自己,变成那个能斩神的存在。”

这句话落下的刹那,风雪再起。

吞渊注视着他片刻,似能从他眉宇间看见未来的映影,随即缓缓点头:

“那么,接下来……便是下一程。”

天地静默,神树之锁远悬天穹,封神之域仍在余震中喘息。而就在这片静默的废墟深处。

冰雪之下,一抹淡金的光芒,正于深渊尽头缓缓浮现,如冥冥中的指引,照亮一条前路未明的归途。

……

风雪渐歇,寒光初裂。

夕阳从撕裂的云隙中探出微光,洒落在雪原尽头的边陲荒丘,残阳如血,映照出焦黑的大地,映出一条残破却执拗延伸的身影。

楚宁一步步踏出封印之域。

脚下雪地已被灼热神火与灵爆撕裂成漆黑焦壳,天地之间的灵息变得紊乱不堪。

曾经灵气丰盈、狐火盈野的圣地狐域,如今只余焦土、余灰与残念回荡,就像神战之后,连灵魂都暂时失语。

那是神骸战场留存的“静默余波”。

楚宁肩头挂着断雪刀,身形微颤。

他每迈一步,伤口都如雷火灼灼,但他始终没有停下。

风吹过他的发尾,一缕碎雪从他额角滑落,他却仿佛没感觉,脚步愈加坚定。

越是接近狐域中心,那种来自“青璃”的魂息就越微弱,却也越真实。

——她还在等我。

他深吸一口气,步入那道满是碎焰与魂芒交缠的结界。

冰原残雪如盏,冷寂天地间,忽有一抹白影,如雪狐凌空而至。

那一刻,楚宁还立于崩碎的冰地边界,刀锋微颤,雪衣血迹,风过之时,身影几欲消散。

“楚宁!”

一道

哭音劈开了死寂天地。

他微一抬头,便看见她——冬儿,从雪原彼岸奔来。

那身白袍早已被血染残破,狐耳微颤,泪光盈眶,声声唤他之名,如穿越百劫。

她猛地扑进他的怀里。

那一瞬,楚宁的身子晃了一下,却还是撑住了。

他左手抱住她单薄的肩膀,微微低头。

她在他怀中止不住地颤抖,那一双手绕过他的腰身,像是要将他嵌进血肉之中。

“你终于回来了……”她轻声呢喃,眼泪无声滑落,“你若是再不回来,我……我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楚宁怔了怔,缓缓抬起手,覆在她头顶,将她微乱的鬓发抚平。

他的手指极冷,可那掌心的轻抚,却胜过万千温泉。

“我回来了。”他喃喃。

冬儿伏在他怀里,忽而抬头,目光撞入他那双早已疲惫至极的瞳仁,泪意骤然溃堤:

“你身上的伤……你怎能,又这样不顾一切……”

“若你为复活她而死,她的复活有何意义?”

“我不会死。”楚宁轻声道,语气温柔得近乎陌生,“我怕的,是回不来。”

“怕的是,不能护你周全。”

“所以我回来了。”

这一句,击中了冬儿心口最柔软的地方。

她哽咽得再无法抑制,猛地抱紧他,脸颊埋入他颈侧,声音碎成一团:“我从来没怕过神,没怕过天……可我怕你不回来。”

楚宁闭上眼,感受她的颤抖。

他知道,她一直在等,一直在赌。

他是她的希望,她的锚点,她的心火。

这不是一次简单的生还,是一次彼此信念的确认与拥抱,是在万死之后,两颗心终于能安放彼此的刹那。

风,忽然变得温柔起来。

雪,轻轻扬扬,如絮如羽,落在两人肩头,却再无寒意。

天地仿佛在这一刻止息了全部的声响,唯余两人的心跳,在沉静之中撞击着彼此的灵魂。

楚宁轻轻抬起左臂,环住冬儿纤细却顽强的身躯,将她拥得更紧。

他的下颌抵在她发顶,呼吸之间尽是雪后的清寒与她颈间微颤的温度。

他低头,额头贴近她的额心,声音像夜色里的一滴墨:

“冬儿,我……”

话未说完,他却闭上了眼,像是在压抑什么,又像是在克制某种冲动。

最终,他轻轻吐息:“我的寿元……只有十年。”

他的声音低哑沙哑,像是被冰层压住的溪流,艰难地冲破胸腔,携着自责与惧意。

“你不该在我身上用情。”他说得很轻,却像刀刻在风中,“我怕,耽误了你。”

冬儿猛然抬头,眼中雾气微动,却无丝毫退意。

她轻轻摇头,语气倔强、坚定,字字如誓:

“就算……只有一年、一月、一日,哪怕只有一个时辰,我也要用来爱你。”

“我也要陪你一起。”

楚宁怔住。

他的眼神微颤,像是听到了某种不可承受的誓言。

可下一刻,他还未开口,冬儿便踮起脚尖,忽然吻上了他。

那一吻,毫无预兆。1@零?点dx±看±书!? ÷免??费?阅?读°

却是她积压太久的情感爆发,是所有风雪后唯一的回应。

她的唇带着雪意的凉,泪水的咸,还有不容辩驳的决绝与火一样的执念。

不是刻意讨好,不是温柔缠绵,而是将她的全部情绪,统统吻进了他的心口。

楚宁一瞬失神。

他的瞳孔微缩,却没有推开她,只是任由她贴近,任由这份炙热撞进自己已经麻木的心魂深处。

没有雷霆,没有风雪,只有一种突如其来的温软,将他困在一场久违的温情里。

他的心跳,陡然加快。

她的唇轻柔却坚定,带着倔强的温度,也带着泪意的颤抖,如同一片初春之雪落在他灼热的心头,冷却了他满身的战意,却又点燃了某种更深层的冲动。

楚宁的呼吸,开始变得紊乱。

那不是慌乱,而是……他终于不再压抑。

他的手臂缓缓收紧,将她牢牢搂进怀里,如拥住最后的安宁。

冬儿的身子因情绪而轻轻颤抖,却没有退开。

她闭着眼,仰头迎接他那迟迟未至的回应。

楚宁低头看着冬儿微仰的脸庞,眼神中映出那双盈着泪光却倔强不退的眸子。

他再也无法克制,执起她的肩,回以一个深深的吻。

这一吻,情意绵延,似将所有尘封三年的压抑、寂寞与未竟之言,全都倾注在唇齿之间。

他环住她的腰,将她拉得更近。

冬儿轻轻颤抖,却没有退后。她闭上双眼,指尖紧攥着他的衣角,仿佛生怕一松手,这一切便会如梦破碎

指尖下,她的肌肤微凉,触感细腻。

他的掌心从她腰侧游移至背脊,将她整个人按入自己胸膛。

他想铭记她此刻的每一次呼吸,每一个抖动。

她仿佛一朵在战火中尚未燃尽的白梅,带着芬芳的执拗,静静绽放在他唇齿之间。

他轻咬她的下唇,听见她低低一声喘息。

她的手也回环上他的腰,指尖嵌入他背上的薄衫,像是在证明这不是梦,也不是幻象。

就在两人贴近之际。

“嘶——!”

楚宁闷哼一声,眉心骤然紧皱,胸口之处猛地一热,一阵刺痛仿佛灼心而来。

他猛地抽离,低头望去。

是那枚冰魄。

冬儿怀中的朔月冰魄不知何时亮起一层幽幽蓝光,此刻紧贴在他胸前,微微颤动,表面浮现出一道细不可察的狐影轮廓,正轻轻地、似哭似笑地望着他。

冰冷的魂意穿透皮肉,刺入心魂——不带怨,却如冷霜之咎。

楚宁神情一怔,仿佛被无形之手攫住了喉咙。

冬儿也惊觉异状,伸手欲将冰魄取下,却发现冰魄仿佛与楚宁魂息纠缠,微不可解。

“青璃……”楚宁低声喃喃,那声音低得像落雪融于地面,“你在……看着我吗?”

一刹那,他与青璃的过往的画面如潮水般涌入。

胸口传来的灼痛并不剧烈,却如蚀骨般让他冷汗直冒。

那不是伤,而是惩。是未曾偿还的“誓”。

冬儿看着他一瞬间脸色苍白如纸,轻声问道:

“是不是……你觉得自己不该……回应我?”

楚宁一愣,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否认。

“我……”他抬眸,声音像被风吹散,“她还在。”

冬儿低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黯色,却仍旧执起他的手,放在心口处:

“她在也好,不在也罢。”她声音温柔却笃定,“我只要你记得一件事——是你一次又一次,从地狱中把我拉回来。”

“就算你的心,始终有一半留在雪夜里。”她抬头望着他,眼角还残着泪痕,“我也愿意,陪着你守那半片荒原。”

冰魄悄然冷却,狐影渐敛,仿佛感知到某种不愿打扰的静默。

楚宁闭上双眼,额头轻抵冬儿的额角,许久,才沙哑开口:

“冬儿,对不起。”

“可我——”

“终有一日,会将她送回这世间。”

他本能想要后退,却被她死死抱住。

“别走……”她低语,额头贴着他的,“我知道你要走,但让我先……把这日子你欠的情,都补回来。”

那句“别走”,像是一道咒语,将他所有的意志都定在原地。

她抬起头看他,眼中满是潮湿与光。

“别走,好吗?”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嗯。”楚宁看着冬儿眼中的泪光,他终于再次将她的手牵起,贴在自己心口,“我只是……第一次被这样对待。”

“那就让我对你好一回。”她笑了,眼泪却掉了下来,“我知道你背负了太多,至少……在我面前,你可以把什么卸下。”

他轻轻将她抱起,脚步很轻,一步步走向破碎雪域中的一片低洼岩坑,那里避风、温暖,是战后的残迹中唯一还能藏人的角落。

她靠在他怀中,没有挣扎,像是将自己整个托付给了他。

他们躺在岩壁后的隐蔽处,身体紧贴。

她枕着他的胸膛,耳边是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像鼓,像誓。

而他用衣襟包住她细瘦的肩,低声呢喃:

“冬儿,我……可能真的会爱上你。”

“那你晚了,我已经爱你很久了。”她笑着,声音发颤。

夜色微凉,残雪覆地。

两人交叠的身影,就这样静静地伏在天地之下。

那一夜,没有太多语言,只有指尖相扣,心跳相印。

是情感最真切的相拥,是命运逆旅中,唯一的喘息与温柔。

……

良久,冬儿轻声道:“你……还要救她,是吗?”

楚宁的眼神微顿。

那一刻,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垂下眼帘,指尖无声地收紧。

他轻轻点头。

冬儿低头,从怀中缓缓取出那枚“朔月冰魄”。她的手指有些僵硬,动作却无比郑重,像是捧着一枚冰封的心。

“我试过用它……接引青璃的魂魄归位。”她声音轻到几不可闻,“但她不动。”

她将那枚莹蓝寒晶捧到楚宁面前。指尖发颤,眼中满是复杂。

楚宁伸手接过。

指尖刚触及冰魄,寒意便骤然攀上掌心,宛如一缕灵魂触碰——清冷而遥远。

那冰魄晶体中,封存着一缕极淡的星辉,仿佛狐尾轻舞,又像某个沉睡在梦

境深处的名字。

“青璃……”

他低喃着,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就在他声音出口的那一刻,冰魄忽然微微颤动,浮现出一丝光影,那光不耀,却温和地晃动。

楚宁心神一震。

可下一刻,那光影忽地一暗。

冰魄骤然泛起一圈白霜,如寒潮蔓延,迅速冻结了楚宁的掌心——就像她感知到了他的犹疑,又像是,她的魂……依旧太疲惫,无法回应。

楚宁神色微变,手指顿住。

“她……魂伤太重了。”

冬儿站在一旁,默默看着他。

她没有说话,但她知道,那枚冰魄早已不只是“狐族圣物”。

它,是青璃残存的魂息,也是楚宁藏在心底最柔软、也最痛的那一角。

而她现在……选择站在他身侧。

哪怕他的心,未必能全属于她。

哪怕那枚冰魄,永远冷过她的手。

楚宁识海之中,吞渊缓缓走来,神情罕见地凝重。

他望着那片残破的大地,目光深邃如渊:

“狐祖封地已毁,主阵灵源湮灭,此地灵息紊乱、地脉断绝。以冰魄引魂,此刻已不可行。”

“什么意思?”楚宁脸色一变。

吞渊沉声道:“她的魂体太过虚弱,现阶段无法承受回归本体之力。若强行唤回,只会神魂俱散。”

空气顿时凝滞。

楚宁低头看着掌心的冰魄,轻声问道:“那……有没有办法?”

吞渊没有回答,而是走到识海中央,伸出手指在虚空中一勾。

一道玄妙的魂纹浮现,那是他作为吞魂者的秘纹,古老而晦涩,隐隐透出一股“归墟”之意。

“我可布一阵。”

他淡淡道,“唤作‘引魂归冢’,以我吞魂一脉的古法秘术为阵基,辅以狐族残留魂火与灵息,将她的神魂缓缓滋养——不求早复,但求不灭。”

“你要留下她?”楚宁转头,语气中带着一丝警惕。

“非是我留下她。”吞渊缓缓道,“是她,需在此处沉睡,静待重生。”

他顿了顿,罕见地垂下眼睑,语气也轻缓了一分:

“她因的的过往而死。这哥阵,算是我欠她的。”

楚宁怔住。

那一句话,不带忏悔,也无情绪起伏,却比任何一句抱歉都更重。

冬儿轻轻抱住冰魄,像是要传递她体温中的希望给青璃。

“她会醒的,”她呢喃,“等雪再落一次,她就会醒。”

吞渊未作声。

他开始布阵。

他从口中吐出数枚墨晶魂石,将其一一打入地脉断口之间。

随后取出本命魂火,从掌心灼出一道黯紫色魂焰,燃于冰原残雪之间,化作一轮轮魂火纹阵。

整整九环,每一环皆嵌入冰脉核心,将这片残破封地“锚定”为一个汇聚狐族残魂的汇聚地。

“‘引魂归冢’。”吞渊道,“它会引动此地散乱的狐族魂火,为冰魄供养。七年之内,若青璃不散——她便有重塑魂基的可能。”

“七年……”楚宁看着地上的阵纹,那一道道魂火流光交错如蛛网,将整片冰原温柔缠绕,仿佛大地之下,有无数狐影低声呢喃。

“我会守着她。”冬儿坚定地说。

她小心地将冰魄放入阵心,整个人却像是放下了一场无法承受的重量。

“青璃曾护你,如今由我护她。”

阵成之时,冰原骤然一静。

一轮蓝白色光晕自地面升起,朔月冰魄于其中缓缓沉入灵柩之井,淡蓝光辉如霜雪融入万象,将冰原封为禁地。

风过时,有狐影如梦,如祈。

而吞渊,则在布完最后一环后,沉默站立,久久不语。

那一刻,他没有冷嘲,也无往昔桀骜。

只有一种迟来的补偿。

他曾亲手将青璃全族屠尽,也将她杀死。也终于在今日,为她护起归路。

“这份债,”他忽然轻声,“我记着。”

楚宁没有回头,他只是站在边缘,望着那轮缓缓落入冰原的冰魄月轮,眼中浮现一抹遥远的光。

那是记忆的雪,那是承诺的火。

也是,一个“信”字,最温柔的回答。

夜风渐起,吹乱了肩头的雪,天地一时静默,似在为逝者送别,也为生者启程。

良久,楚宁收回目光,低低道:“我们该走了。”

他转身的刹那,那抹遥远的光也随之隐入眼底深处。

他踏雪而行,步伐坚定如初,而心中的誓言,却已重铸。

沿途大雪纷飞,远处冰瀑轰鸣,仿佛预示着命运齿轮的转动——那并非终章,而是另一场宿命的序曲。

山崖之巅,一道雷霆突兀划破天幕,仿佛唤醒了沉睡的天命。

吞渊忽然眉头一凝

,沉声道:

“你现在只剩十年寿元,必须立刻开始冲击‘一品’。否则,猿侯出世之日,就是你魂飞魄散之时。”

楚宁看向远方,眼底有一种被时间压缩的焦灼:

“我明白。但一品……以我现在的魂体状态,要多久?”

吞渊目光微垂,仿佛在回溯一个深埋的算法:

“你现在的魂核虽残,但尚有幽喉神魂残片,我可借此,为你重塑‘魂道雷骨’双修之基。”

他手掌一翻,数道雷纹浮现,与楚宁识海共鸣:

“我要你用魂识刻阵,以雷纹通骨,以魂渡髓。三月之内,铸成一重魂壳,半年稳基,三年内踏入一品。”

“这已经是最快的路了。”

“那就开始。”楚宁没有丝毫犹豫。

吞渊一笑,道:

“我教你一种最直接的方式,不靠丹,不借器,只靠意志。”

冰原边陲,暮雪初歇。

楚宁望着天际残光,沉声道:

“你说,我需在三年内踏入‘一品’,否则十年之期,猿侯破封,我必死无疑。”

吞渊淡淡应道:

“三年,不是机会,是极限。”

楚宁转身,沉声问道:

“那你说的‘魂道雷骨双修’,到底是什么?”

吞渊背手而立,眼神幽深地望向地平线尽头:

“你要强大,就得借你所有一切本源。”

他语声渐缓:

“你体内有我的一缕魂印,还有幽喉女伶神魂的残片。你有‘第二魂门’,是世间极罕见的魂识异象,等同于多出一颗‘魂核辅助器’,你识海能承我之力——能承更强的魂压锻造。”

楚宁闻言,眉头微挑,拳掌暗握。

“雷骨修体,魂道修识——这便是你接下来的‘路’。”

吞渊缓缓抬手,在虚空中画出一道雷纹图案,那雷纹如裂空龙鳞,脉络复杂,折叠如秘咒。

“我将你魂识中残存的幽喉碎魂,提炼为‘引魂锚’,配合这九纹之阵,在你识海底部布设一道魂阵。”吞渊顿了顿,眸光锐利,“这阵名曰:‘破虚九雷纹’。”

“阵中九纹,三为锚心,三为破障,两为冲骨,一为摄神。”

“魂识作笔,绘阵入骨,以此唤醒你骨中雷魂的残意,重塑断裂的雷脉。”

楚宁沉声问:

“这第一步,需要多久?”

吞渊冷笑:

“魂识刻阵三月,雷纹入骨之后,你每一根骨骼,都将经历‘雷煞灼骨’之痛,若撑得住,你将雷骨重铸。”

他顿了顿,语气低沉:

“但过程极苦。你须以断骨重生的方式淬体,每一次失败,便是筋骨寸断。此法,被称为‘雷骨炼身’,是上古残道中最原始、最野性的炼骨法。”

楚宁听后,默然片刻,只道:

“继续。”

吞渊目光如墨:

“第二阶段,是‘魂渡髓’。”

“以幽喉残魂为引,在你识海构筑‘魂核炼炉’,调动魂力自识海而入神经主干,从脊柱尾段一路灌入髓海。”

“这一步,将唤醒你残存的‘魂髓’,若成,你识海将从感知跃迁至具象承载,魂压可对抗五品武者。”

楚宁点头:

“若失败呢?”

吞渊冷冷一笑:

“魂骨错链,疯魔痴乱,轻则魂识重残,重则心智尽毁。”

楚宁神情未变:

“还有第三阶段?”

“有。”

吞渊手指一点楚宁额心,一丝墨雷渗入其识海:

“我将以一缕魂念,与你的本魂、执魂共存,模拟‘三魂共鸣’。”

“你若能承下,便能于识海中凝出‘魂轮初显’。”

楚宁低声重复:

“魂轮……初显?”

吞渊缓缓点头:

“那是一品的真正门槛——不是雷电术数、不是外力堆砌,而是对‘自我命魂’的掌控。”

楚宁目光闪动,似有所悟。

“那这一整条路的优点是什么?”他再问。

“快。”吞渊答得干脆,“不靠丹,不借器,纯以雷魂意志锤炼自身。修炼速度可不被外物牵制,破除传统体系的瓶颈。”

“而雷骨,乃世间最强‘抗魂架’,可承我魂力。未来你若面对巡界者一类高维神灵,能抗下‘规则倾覆’一击不死。”

楚宁轻轻吸气,似要将这些全部压进胸腔。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吞渊忽而抬起指尖,轻抚自己的眉心。

“这条修路中,若你进入‘魂轮临界’,将有资格接触混元传承中隐藏的‘界钥’。”

楚宁神色微变:“界钥?”

吞渊没有回答,只留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界钥可重定天门规则……也能斩断我的

枷锁”

楚宁沉默。他知吞渊不是毫无私念的存在,也知此行之路必非坦途。

但他更清楚,自己已别无选择。

“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

吞渊手指再次抬起,九道雷纹于识海中燃起,缠绕楚宁魂体,绽出幽蓝之芒,仿若九蛇饮火,环绕其魂。

“闭目,凝神识于印。”

“以你魂念,唤出识海深处的第一道图纹。”

楚宁闭眼,识海骤亮。

识海底部,漆黑如墨海之中,一道裂纹雷图缓缓浮现,其形如锁,如印,如剑尖刺魂。

他神魂震荡,识海潮涌如雷。

“魂识刻阵——开始!”

吞渊双瞳深渊般幽邃,抬手一划,虚空中浮现出一道轮转雷纹,如九重星环堆叠而成,雷纹之中浮现古篆,隐隐映着“锚心”、“破障”、“冲骨”、“摄魂”。

“魂识作笔,刻阵于魂海之底。你有第二魂门,这是你最大的优势,足以承载这‘破虚九雷纹’。”

楚宁神魂如海,九雷纹如神笔起笔之锋,他以识念凝成刃锋,缓缓刻下第一道——锚心雷纹。

识海震颤,雷光入体,一瞬间,楚宁周身骨骼竟齐齐发出细密爆响,像是被神力强行灌注。

“噗——!”

楚宁一口血吐出,额前青筋毕露,牙关几欲咬碎。

他知道这不是刻纹,而是将魂识以最原始、最暴力的方式融入骨髓。

“再来。”他低吼。

吞渊语气低沉却不容拒绝:

“绘九阵,每一道都是一次轮回。你若承不下这九次骨碎魂裂,便配不上这一条魂道。”

……

第一月末,楚宁九纹初绘,魂识萦绕骨骼,若隐若现地在脊背浮现一道幽蓝雷痕。此乃“雷骨初生”。

“轰。”

那一刻,楚宁仿佛听见了自己体内骨骼一节节炸裂的声音,如雷崩山脊,撕裂筋肉,震动魂识。

他猛地跪倒在魂阵中央,双掌死死扣住地面,额头青筋暴起,牙关咬紧,竟硬生生将自己血咬入喉。

雷骨重铸之痛,远非皮肉所能承受。

吞渊冷眼旁观,淡声道:

“锤骨入雷髓,此刻才刚开始。”

下一瞬,雷纹阵图在他识海中爆燃,如星辰聚裂,九式雷纹逐一炸开,魂力化作奔流洪涛,冲击楚宁体内每一道神经通道。

“咔咔!”

楚宁的脊骨如被雷锤狂砸,整条脊柱在雷光中寸寸迸裂,骨裂处甚至喷出一道道雷焰火丝,宛如怒蛇乱舞,疯狂灼烧其血肉。

髓海深处,仿佛沸腾的熔岩,卷起一波波炽白雷浆,将神魂一寸寸熬炼剥离。

楚宁终于发出一声几乎撕裂喉咙的痛吼。

“啊!”

声音未落,他的识海骤然一颤。

“砰!”

第二魂门,在极度压迫与雷火折磨下,竟猛然自行开启半寸。

一缕幽蓝魂雾随之浮现,那是幽喉神魂残片。

那魂雾在识海中原本只是潜伏,然而此刻仿佛受魂火雷力激引,骤然化作一道魂影巨嘴,反过来将那片正在暴走的魂力一口吞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