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奶牛猫 作品

第187章 问界之门

第187章 问界之门

他顿了顿,苦笑一下,声音低了下去:

“可我如今寿元将尽,魂火残缺……还瞎了一只眼,断了一条臂,是个半死不活的废人。·d+q·s-b¨o-o·k·.*c′o\m′”

他转头看她一眼,又迅速移开目光,语气里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局促:

“实在不能……耽误你了。”

雷菁菁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轻轻拨了拨火堆。

火星溅起,映得她侧脸微红。

半晌,她才低声开口,语调听起来还是那么平静,却透着一丝细微的别扭与倔强:

“我本来是极反感这门婚约的。”

“还骂过我爹荒唐……哪有人拿孩子的婚事来赌一个未来的天下。”

她停了停,声音忽然低了半分,像是怕被火光听到:

“但既然……他都说出口了。”

“而你……也能走到这一步。”

她垂下眼眸,声音像风一样轻,却不再躲闪:

“我也不是……不愿遵守。”

楚宁怔住,握在膝头的指节微微一紧。

火光微颤。

他们都没再说话。

远处沙海轻动,夜风又起,带着一丝冷意。

但这一次,没那么冷了。

夜色未退,星台虽息,其阵心余息仍缓缓涌动。

楚宁立于原地,闭目凝神,魂轮微动。

忽然,他感到脚下有一股不属于沙层的“魂息回涌”,像是从极深处传来的一声微弱呼吸。

他当即俯身,以雷魂印在沙面一划,裂纹顺势蔓延,黄沙应势滑落,露出一块黑岩碑角。

雷菁菁望着那一角石痕,轻声道:

“是锁碑。混元上师亲手立的。”

“可浮阁主阵,已在上层。他为何要在沙下再封一道?”

楚宁没有答。

他双掌扣地,催动魂息,将整块石碑从沙中拖出。

那是一方半人高的灰岩石碑,立于风蚀凹坑的尽头,碑面光滑如镜,仿佛常年被魂力冲刷,唯有背面布满极细的刻痕,密密麻麻,如蚀骨遗文。

不像是写给世人的,更像是上师留给自己的魂记。

楚宁抬掌轻触碑背的瞬间,一股冰冷的魂息猛地涌入指尖,像是某种古老记忆的触须,瞬间缠住他的识海。

【……界锁……非人为铸……非敌为斩……】

魂息涌动,语意断续,就像某个破碎的梦境正在重组。

【……其初源,乃……补天残具。】

话音未落,楚宁瞳孔猛然一缩,眉心锁印剧烈发烫。

识海之中,忽然“啵”的一声,像有什么从魂识深处被撕裂出来。!零¢点`看_书¢ *免`费^阅′读¨

一段极短的、模糊的、非言语化的“意识画面”猛然浮现:

——一道“东西”,站在风之外、界之下。它无面、无眼、无形,像是由黑雾与光噪交织而成的存在,却又清晰到令心神溃散。

它没有发出声音,楚宁却听到了“它正在等待”。

等待什么?

谁在等谁?

下一刻,那“影”缓缓偏过头来。

楚宁几乎是在一瞬间拔出了魂识。

“别动!”他厉声制止正要靠近的雷菁菁,声音压得极低,额头冷汗已经顺颊滑落。

那“影”的凝视,哪怕没有眼睛,依旧令他识海震荡,五感错乱,如坠雷渊。

可碑文尚未读完,魂息在他体内乱流,强行挤压出下一段碎片信息:

【……彼岸已启……裂于此地……魂图之上,有界之下……】

【……若不封,来者……非人、非器、非念……】

楚宁只觉识海中有无数呓语炸响,如疯人之言、如旧神梦魇,从魂识最深处一层层泛起,整个人几乎站不稳。

他咬牙,死死运转界锁雷魂,一点一点将那混乱的信息排出体外。

碑文的最后一段,如溺水者挣扎时看见水面那道光:

【……问界下者,先问其心。此心不稳,万灵当倾。】

就在这句话浮现的同时,那“模糊存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身影剧烈震荡,竟欲再次逼近楚宁的魂海。

楚宁猛地咬破舌尖,魂血喷涌,强行断开与碑文的魂识链

接。

“砰!”

他半跪在地,肩膀抽搐,手掌隐隐发颤。

碑背最后一行刻痕,在星辉映照下微微泛起血色:

【……此界非天赐,实为囚笼。】

雷菁菁在不远处停下,面色微变,正欲上前,楚宁已缓缓抬头,声音沙哑却极冷:

“这道碑,不是警告。”

“是某人……在死前留下的一句‘忏悔’。”

……

风已停了三日,沙却从未平静。

楚宁立在瀚海最深的沙脊之巅,眼前是一处仿佛天地被掏空的巨大沙漩,形似一口无底的深井。

风心。

风心,不是风吹的中心,而是“魂压的潮涌点”。

据残碑记载,此处便是混元上师最后一次“锁印魂痕”的所在。

——而这,也是整片浮阁之地真正的界缝源头。

雷菁菁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眉心紧蹙,语气罕见地压低:

“你知不知道,你再往前一步,会进入什么?”

楚宁没有回头,只淡淡一句:“我若不知道,就更该走进去。¢搜?搜,小,说,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

雷菁菁眼中闪过一抹怒色,忽而咬牙开口:

“那不是这界之内的东西。”

“浮阁将其称为‘彼岸投影’。而在浮阁设立之后,曾有三位封印守使尝试靠近风心——”

“一个疯了,终日呓语自称‘活在未来’。”

“一个自焚魂源,自称‘梦见整个界崩’。”

“还有一个,回来了,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魂图呈现出……非人结构。”

她声音冷静却急切:“这些,都记在魂典密页,连阁主都不得翻阅。”

“你一旦进去,可能永远无法回来。或者回来时……不再是你。”

楚宁听着,忽而轻轻一笑,语气出奇平和:

“那若真有‘彼岸’——”

他转头,望向她:

“你,敢不敢看?”

雷菁菁一震。

楚宁的眼中没有狂热,也没有孤注一掷的悲壮,只有一种近乎冷静到极致的清明与必然。

“这世上不是只有‘出去’与‘留下’。”

“还有一种人,是必须知道——自己‘到底在哪里’。”

他声音沉稳,掌心那枚暗银色魂锁轻轻颤动,像是在回应脚下那深不可测的风心回响。

“浮阁告诉我什么是传承,界锁告诉我什么是代价,星台告诉我我的命数。”

“但没有谁,告诉过我——我们,到底从哪里开始。”

雷菁菁望着他,神情动容,却没再插话。

楚宁缓缓抬手,轻轻握住雷菁菁的手腕。

掌心一缕雷息游走指尖,在她手背凝出一道暗银魂印,纹路细密如锁,光芒极淡,却渗入皮肤之下,仿佛一息即断的命线。

“这枚魂印,与你气机相连。”

“若三日后我未归,它会自行破碎。那时,你再动手。”

他语气不高,却句句沉稳。

雷菁菁低头看着手上的印痕,指尖微微一紧,却终究没说话。

楚宁收回手,缓缓闭上双目,盘膝而坐,长吸一口气。

魂息在他体内如潮倒涌,继而一点点收束、压缩,最终沉入心脉最深处,仅留一缕如线,贯穿五行魂图。

他要将自己,调息至最稳定、最干净的那一线魂意之中,去面对那界下之门。

“我能做的准备,就这些了。”

“剩下的,得靠我自己。”

雷菁菁接过魂印,手指微颤,强行握紧。

他终于望向她,语气忽然轻了:

“……谢了。”

她缓缓转身,背影干脆利落。

“我留在这里替你守路。”

“你若三日不归,我就破魂封阵,把你拉回来。”

她顿了顿,像要将千言万语压进一句最短的话里:

“你若回来,记得告诉我。”

“彼岸是什么颜色。”

楚宁本已转身。

可在那一刻,他忽然又缓缓回头,看了她一眼。

夜色之中,他的瞳孔如墨雷汇聚,映出雷菁菁立于风眼边缘的身影。

她站在星光投

下的界锁之上,衣袂微动,魂息静稳,像是一尊等风归舟的雕像。

但就在那瞳光深处,忽然掠过一道模糊的雪白虚影。

不是雷菁菁。

却又——极像她。

那虚影衣袍素白,发丝在无风之中缓缓飘扬,立于她身后半步之处,双目低垂,神情温静如雪。

一瞬即逝。

雷菁菁毫无所觉。

楚宁眼中光芒轻震,像是心底被什么击中,唇角却只是轻轻一勾,“走了。”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回头。

风息无声,却仿佛忽然察觉到了他的决意。

下一息,星轨微颤,界锁之痕在他足下悄然裂开,露出一道幽深如渊的“风心”。

那不是入口,而像是一道被时光掀开的“缝”。

楚宁深吸一口气,魂识内雷魂与界锁印痕共鸣,他身影一动,踏入其上。

风,瞬间炸开。

他眼前的世界,开始解构。

一切熟悉的维度——上与下、左与右、昼与夜、热与寒——统统失效。

他踏入的,不是一片空间,而是一场“存在方式”的崩解。

魂识瞬间被压缩成一线,雷魂如被无限延展,在光与暗之间反复撕裂;耳边没有风声,却有无数倒流的声音在他脑海深处狂响——像是过去、未来与从未发生过的事同时在争夺他。

“彼岸……”

那句来自雷菁菁的叮咛,在他识海的最后一寸清明中低低回荡:

——彼岸,是什么颜色?

他睁开眼。

世界,彻底改写。

星辉炸裂成线,他的身影如一道雷光划破夜空,在风眼中央的魂锁裂痕中垂直坠落而下,被界锁残韵如涡旋封缚——吞没。

风暴席卷。

整座沙海于一息之间剧烈震荡,星台失色,魂阵崩鸣。

界锁缓缓合拢,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而这世上,再无他的气息。

天上的星轨忽然炸裂成无数魂点,向沙眼坠落。

风眼的最深处,现出一道薄如丝线的界缝幽光。

他一步踏入。

魂识失衡,声音、时间、光线全数崩塌。

下一刹,世界沉寂。

不是安静,而是剥夺了一切声音与意义的“寂”。

他睁开眼,便看到一片——无法描述的存在。

不是黑,不是白,不是任何一种色彩,而像是“色彩”这个概念本身在这里被剥离、翻转、重构。

他脚下没有实体,四周的“空间”也并非由线条构成,而是由某种极其缓慢流动的“折叠感”叠合而成——像是他每眨一次眼,周围的结构就重新排列一遍。

时间没有流动。

光没有源头。

而空气……仿佛是用“记忆”织成的,每一口呼吸都带来一段与他无关的陌生画面。

然后,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那声音古老、干涩,仿佛从亿万年前的一块枯骨里被风吹出,又像是某段被遗弃太久的梦境忽然自废墟中睁眼。

它没有语调,却带着一种令人毛发倒立的情绪。

既非愤怒,亦非喜悦,像是混杂着漫长等待后的审视、轻微的好奇,和深不见底的厌倦。

它慢慢开口,字字像重锤敲击识海深处:

“终于……又有人来了。”

楚宁瞳孔微缩,魂识震颤的瞬间,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声音,不是冲他说的。

而是说给无数个“来过又没能走出去的人”听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站着”、还是“漂浮”、还是“被悬挂”。

因为此地没有重力。

也没有上与下。

他只是存在着——像一缕被撕开的魂丝,挂在一张无形的“存在之网”上,周遭的每一寸“空间”,都在轻微震荡,如某种巨兽的呼吸。

“楚宁。”

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它不再模糊,而是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没有回音,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威压,如界碑裂缝中流出的火焰,直灼识海。

他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舌头像被剥离,喉咙像不是自己的。

下一刻,四周浮现一道又一道人影。

他们面

目模糊,却披着残破战袍、囚链或魂铠。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他们不是“活人”,也不是“死人”。

而是——来过这里的魂。

一个白发老者低垂着头,手中捧着一枚破碎的魂锁。他看了楚宁一眼,轻声说:

“我曾来过。我只是想求一点时光,好写完我那本没讲完的书。”

“我愿答一切代价。我说了我不贪,我不争,只求一点时间。”

“可它问我:‘若你不是你,你还愿意写吗?’”

“我答不上来。”

他化作尘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