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诉方质询问题都是与康凯杰对过的，过程一切顺利，轮到辩方质询，江清月同蹙眉凝神，看起来比台上的康凯杰还要紧张。本文搜：狐恋文学 免费阅读
赵宛妍将草稿与资料往一旁推了推，双手交握在桌前，面向证人席：“康女士你好，有几个问题需要向你核实，请如实回答。”
显然，康凯杰因为那个舍弃草稿的动作而身体紧绷，眼神也开始飘忽。
庭下，江清月紧张到不自觉咬着下唇。她知道赵宛妍就是故意的，若是用不着提前准备好的那些质询词，不低头看就是了，非要把动作放大，搅乱证人注意力。
“请辩方律师注意提问方式，确保问题清晰、合法。”审判长提示。
赵宛妍：“好的，审判长。康女士，请回忆2019年6月，即你年满14周岁至今，你与被告人发生过几次性关系？”
提问内容并没有什么问题，对于诉状中己经详细陈述的问题再次提问，也是常态，然而她用了“请回忆”，显然看出康凯杰的个性较为含蓄软弱，祈使句压迫感极强，且一旦陷入回忆无法剥离，将严重影响情绪，而细节之处是“你与被告”，而不是“被告与你”，主次颠倒，带有微妙的引导意味。
康凯杰抿唇低下了头。
公诉方及时反应：“反对。辩方律师质询用词有诱导指向。”
审判长：“请辩方律师注意提问方式。”
“好的，审判长，”赵宛妍不慌不忙：“请康女士回答。”
“两……次。”康凯杰声音细若蚊蝇。
赵宛妍：“其中一次发生于2020年11月，另外一次发生于2023年6月，对吗？”
康凯杰：“是……”
继续问：“2020年那次，被告人对你实施了哪些行为？”
公诉人：“反对，辩方律师的问题在法庭调查阶段己详细说明，请勿影响证人状态。”
审判长：“反对无效。”
江清月作为律师，也还是无法理解这种，非要受害者当庭陈述受害经过的程序，一次一次，一遍一遍，早该废除！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赵宛此刻眼睫闪烁，似也有不忍。
康凯杰仍是低着头：“他……强迫我和他发生关系……”
赵宛妍：“他有没有使用暴力或者威胁的手段？”
康凯杰手指搅在一起，“他威胁我，让我不要叫，否则邻居就会听到，别人会说我是个荡妇……”
赵宛妍：“事后，你有没有报警或向他人求助？”
康凯杰摇头。
赵宛妍：“有吗？”
康凯杰：“没、没有。”
赵宛妍：“为什么没有？”
康凯杰沉默了。
赵宛妍：“你不认为是一种危害对吗？”
公诉人：“反对，诱导性提问。”
审判长还是那句注意提问方式。
赵宛妍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答，继续问：“2023年那次事后，你有没有报警或需求他人帮助？”
康凯杰：“我找了法律援助律师。”
赵宛妍：“是以家暴为由找的律师，对吗？”
康凯杰：“嗯。”
赵宛妍：“为什么没有以强奸为诉？”
康凯杰：“我那时分不清楚。”
赵宛妍：“是分不清楚还是当时并不认为是强迫？”
这问题足够尖锐，康凯杰也有一定的敏锐度，答道：“是我分不清楚。”
赵宛妍：“在2019年6月，即你14周岁前，你与被告发生过几次身体接触？”
康凯杰：“不记得了，很多次。”
将“性行为”说成“身体接触”，如果证人不够敏感，轻易就会被带入彀中。
“糟糕！”江清月紧张得几乎要站跳起来，手臂被身旁的人往下拽，她也毫无察觉。
封闭而静谧的法庭里，再细微的动作都是格外引人注目的，更何况康凯杰刚出庭时还时不时看向她，企图寻求鼓励。
此时，康凯杰也看了过来。
江清月火速调整状态，抿嘴点头，递过去一个坚定的眼神。而她自己，只能抓着旁边人的手释放焦虑，那力道似要将人捏碎。
赵宛妍：“被告都做了些什么？”
康凯杰：“他摸我，亲我，还让我……”
她似是说不下去了。
赵宛妍：“有没有入式兴行为？”
康凯杰：“有。”
赵宛妍：“动作完成了吗？”
康凯杰眉头拧起，身体俨然轻微摇晃：“我，我那时还小，我不知道……”
赵宛妍：“每次都这样吗？”
康凯杰己然濒临崩溃：“不记得了，我不记得了，对不起我不记得了……”
赵宛妍：“谢谢。审判长，我的提问完了。”
随着康凯杰被带离证人席，康效忠目光追着康凯杰，炫耀一般，而后又扭头看向赵宛妍，似是笑了一下，江清月看不清晰，只感觉他的侧脸无比
令人作呕。
这一场，多半是凶多吉少。到了这个阶段，他们己经清楚赵宛妍到底是什么策略了。
法庭辩论阶段，赵宛妍发表了辩护意见：
被告方认为2020年发生的性行为属于双方自愿，行为发生在2021年3月1日之前，不适用《刑法修正案（十一）》新增的负有照护职责人员性侵罪；不承认2019年前的任何侵犯行为；承认被告人在2023年6月违背康凯杰意愿实施了性侵，但被告人是建立在此前康凯杰皆不反抗的前提下，以为是自愿，提请法庭考虑实际情况从轻量刑。
公诉方指控的是强奸罪、负有照护职责人员性侵罪、猥亵儿童罪数罪并罚。经过赵宛妍的一番辩论，相当于只承认了有报警记录、伤病记录等证据，无可辩驳的那一次，且当时康凯杰己年满16岁，认了强奸罪的一般情形，其余一概不认。
强奸罪的一般情节量刑为三年以上十年以下，强奸幼女是强奸罪的法定加重情节，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或者死刑。
从最低十年，变成最高十年，还可能从轻量刑，三年也不是没可能。
难怪康效忠肯支付这高额律师费。
合议结束后，法庭宣布择日宣判。
想到康凯杰无助的脸，江清月紧绷的弦终究是断了。
岑阙感觉紧握自己的那只手忽然松了劲，身旁的人颓然吐出一口浊气，靠在了椅背上。
他紧了紧她刚才主动握过来的手：“走吧，去见一见康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