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凑上前去,面露凶色厉声问道:“不知你女儿是哪个?”
“长老,我女儿年芳十八,貌美如花。方才她自这条路去北山坳给我女婿送吃食。按说早该回来了,却迟迟未归。不知长老可曾见过她?”
陈玄奘汗流浃背:这老妇人当真是那位女菩萨的母亲,悟空打杀她女儿,这让我如何开口?
“哦?”孙悟空嘴角挂着讥笑,又问:“不知施主贵庚?”
“前些日子,老身刚完过八十大寿。”
孙悟空护着陈玄奘向后退去,边退边喊:“八十老妇,怎会生出十八岁的女儿?你这妖怪实在蠢笨,诓人也不知编真些。”
白骨狡辩道:“长老,老身为何不能有十八岁的女儿?这叫老蚌生珠,虽说有些难为情,却也不算稀奇事。”
若想让陈玄奘和孙悟空师徒离心,便要卖个破绽。孙悟空抓住破绽定会不依不饶,她再说几句软话哄住陈玄奘。
有分歧自然就会争吵,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如此才能让他们师徒二人离心离德。
“我呸!”孙悟空啐了一口,骂道:“妖怪,哄人也需用些心,你拿这种话哄我,我若信了,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悟空,不得无礼。”
陈玄奘心跳加速,一副心虚的模样。抬头看向老妇人,嘴唇颤抖,却仍无法开口。
“长老。”白骨神色一凛,似是想到可怕之事,试探着问道:“可是我女儿出了事?”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陈玄奘双手合十应道:“来时路上,我等确实遇到一位女施主。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白骨浑身颤抖,问道:“可是尔等起了歹心,打杀了她?”
陈玄奘闭紧双眼,俯首念道:“罪过,罪过。”
“天杀的,老身同你拼了!”
白骨举起竹杖,颤颤巍巍追过来,劈头便是一下。
“妖怪,休要猖狂。”
孙悟空抬起金箍棒,兜头拍下,打飞竹杖,打死老妇人。
“悟空,手下留情!”
陈玄奘话音未落,那老妇人已躺倒在地,鲜血横流,了无生机。
“孙悟空,你好狠的心。”陈玄奘双目含泪,指尖点着孙悟空,话中满是责备。
“你错杀她女儿在前,夺她性命在后。如此心狠手辣,怎配做佛门弟子?”
孙悟空收起金箍棒,争辩道:“师傅,您糊涂了不成?这老妇人分明是妖怪变的。老孙火眼金睛,岂会看错?”
白骨玩弄人心的本事,孙悟空自愧不如。幸好,他们先一步将她拉入自家阵营。
陈玄奘却不肯听孙悟空解释,寻块石头坐下,垂首闭目,将紧箍咒念拿来念。
孙悟空见他念咒,立刻抱头,倒在地上滚来滚去,似是疼痛难忍。
“师傅别念了,老孙的头都快被这金箍勒成葫芦了。”
“出家人耳听善言,不堕地狱。我这般劝化你,你充耳不闻,只知逞凶斗狠。
你乃无心向善,有意作恶之辈。我既劝不得你,便不再留你,你且去吧!”
“师傅,有话好好说,您念咒做甚?”太素压着怒火劝道:“老猪我也觉得那老妇人有些不对劲。
老蚌生珠虽不算稀奇事,可她也太老了些。人生七十古来稀,她六十余岁还能产子,这不是胡扯吗?”
太素今日之责是挑拨离间,可看到哥哥被陈玄奘冤枉,她却做不到无动于衷。
“八戒,你怎能睁着眼说胡话?老妇人的尸首还在那边摆着,是人是妖一看便知,为师还能让她诓了去?”太素为哥哥求情,没想到陈玄奘一句也听不进去。全然忘了,是孙悟空一次次救他脱险,着实让人心寒。
太素再想劝解几句,却见陈玄奘双目紧闭,再度念起紧箍咒。
孙悟空做出一副疼痛难忍的模样,满地打滚,汗似水流。
“啊!”
“疼煞我也。”
“师傅,别念了……”
“啊……”
紧箍咒念了一遍又一遍,太素再也压不住怒火,双目含恨,悄悄掐诀。
诀尚未掐完,忽见孙悟空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沙悟净惊呼:“大师兄。”
陈玄奘听到呼喊声,急忙睁开眼,见孙悟空不省人事,心中生出一丝不忍。可想到他一连害了两条性命,再度硬起心肠。
“师傅,您别念了。”沙悟净向来和善,这一次却板起脸,埋怨道:“大师兄已疼晕过去,您要让他疼死不成?”
“猴哥!”太素半跪在地上,遮住陈玄奘的视线,将孙悟空揽入怀中,关切喊道:“猴哥你醒醒。”
孙悟空悄悄挠了挠太素掌心,示意自己平安无事。
“师傅,您怎能如此狠心?”太素回首责备道:“难道您的心是石头做的?”
“八戒,善恶不能混为一谈。”陈玄奘语重心长的说:“从前做下的善事,抵不了今日的恶行。
方才悟空打死那位女菩萨,尚可说她是妖怪。可如今她母亲寻过来,足以证明,她们不是妖怪。”
“唔……”
孙悟空发出一声叹息,缓缓睁开眼。抬手揉前额,在太素的搀扶下坐起来。
“疼死老孙了。”
“你既醒了,便快些走吧!”陈玄奘狠下心肠,开口驱赶孙悟空:“你不听管教,屡次害人性命,这样的徒弟我不敢留。”
沙悟净眉头紧锁,劝解陈玄奘:“师傅,就算大师兄有错,您好好教导他便是,何必赶他走?”
“是呀!”太素附和道:“师傅,我和老沙本事平平。一路向西,不知会遇到多少妖魔鬼怪,只靠我们两个怕是难护师傅周全。”
“哼。”陈玄奘冷声说:“若命中注定我陈玄奘命丧妖怪腹中,那便让他将我拿去吃了。尔等休想以此钳制我。”
“好哇!老孙,我一路保你至此,不曾想你如此铁石心肠,一心赶我走。”
孙悟空挣扎着站起来,看向陈玄奘时目光悲切,继续说:“老孙早已说过,那两个人是妖怪,你为何不信?”
“师傅,敖烈相信大师兄不会滥杀无辜。”
“是呀!大师兄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师父,您就让大师兄留下吧!”
“尔等不必为我求情。”孙悟空突然开口:“老孙在三界之中,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不是非赖在你身边不可。
只是头上戴着金箍,若遇到故人,恐会遭人耻笑。还请你将那‘松箍咒’念上一念,脱下金箍,老孙也算重得自由,绝不会赖着不走。”
陈玄奘应道:“观音菩萨只授了紧箍咒,不曾传我松箍咒。”
“哼,若无松箍咒,老孙如何走得?”
陈玄奘无奈,只得说:“那我便再饶你一次,悟空,你若再敢行凶,我定不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