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甲胄未卸,第一时间入宫面见德丰帝。
“臣谷栖山叩见陛下。”
德丰帝起身,亲自将他扶了起来。
谷栖山身形高大挺拔,即便谦卑地躬着身,依旧似一座山,比帝王略高半个头。
“卿镇守西平,夙夜匪懈,朕每览边报,见卿亲冒矢石、躬擐甲胄,使羌笛不敢南窥,百姓得安枕席,此真乃我大齐之肱股,社稷之干城也。”
谷栖山连忙将身子弯得更低了。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此乃微臣之本分也,实不敢当陛下如此夸赞。”
德丰帝抬手在他的肩上重重拍了两下,“谷爱卿当得起。”
又道:“朕听闻,卿此前深受剧毒,伤了元气,今可大好了?”
“劳皇上记挂,微臣得瑾王殿下赐药,余毒已清,已然大好了。”
说话间,谷栖山忍不住掩唇剧烈咳了起来。
终于止住了咳嗽,他慌忙请罪,“微臣殿前失仪了,请皇上恕罪。”
德丰帝闻言,却并无怪罪之意,反而更加面露关切。
“朕瞧着,谷爱卿的身子还未曾痊愈啊。朕听闻,爱卿的故乡在滇南,那里四季如春,风景怡人,西平与滇南气候截然不同,委屈你了。”
谷栖山忙道:“微臣蒙受皇恩,理应为陛下分忧,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断然不敢言委屈!”
德丰帝看着他,满脸欣慰之色。
“爱卿之忠心,朕心甚慰。但边关苦寒,卿久历风霜,实不利养病。今既归朝,卿当暂卸甲胄,颐养精神。”
谷栖山听了这话,心头一沉,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德丰帝又缓缓道:“朱雀大街有一处宅子,种着卿故乡的紫竹。朕便赐与你,爱卿且在京中安心养病吧。他日若疆场再起烽烟,犹赖卿擎天拄地,为朕分忧。”
谷栖山连忙叩首,“臣定好好养伤,不辜负陛下隆恩。”
言罢,双手托虎符,垂眉敛目。
“臣既要卸甲静养,此西平兵符,臣当奉还陛下。”
德丰帝眸底闪过一抹惊诧。
他没想到,谷栖山会如此爽快地交出兵符。
此举,让德丰帝的心情添了几分愉悦,眼底的笑意真诚不少。
谷栖山又道:“然边关不可一日无将,臣斗胆举荐校尉戈叙白——此人虽年纪尚轻,但随臣征战八载,晓畅兵机,忠勇无双。”
“昔破羌笛左帐,率百骑夜袭敌营,斩其酋首;去岁西平大旱,羌笛来犯,其亦勇猛杀敌,立下大功,军民皆感其德。若陛下垂鉴,使戈校尉继守西陲,必能效死以报天恩。”
德丰帝闻言,似是回忆了一番。
“朕对此子倒也有些印象,他在此次大战中亦立下了功劳,的确是可用之才。但他到底年轻,若升得太快,只怕难以服众。”
略沉吟一番,德丰帝开口,“便拔擢其为振威中郎将,协理三镇防务。京营总兵官任宗平擢为西平军监军使,领钦赐虎符,总摄粮械调拨、军纪督查之权。二人各司其职,遇战事须合议而行,十日一呈密折于朕前。”
谷栖山心中再次一沉。
皇上果然任用自己的心腹,有任宗平在西平钳制,叙白在军中只怕也会颇多掣肘。
但此乃君命,君命难违。
谷栖山再次叩首谢恩。
德丰帝见他并无异议,再次俯身,伸手将他扶了起来。
“戈卿年少锐气,任卿老成持重,譬若刀鞘相合,方可永固边圉。谷爱卿,你尽可安心在京中养伤。”
谷栖山感恩戴德,叩首退下。
离开了大殿,谷栖山的面色就笼上了一层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