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撤退
就在后方因为牛岛实常被俘的消息而掀起轩然大波，甚至远在武汉的军事委员会都因此而变得气氛紧张之际，身处前线的苏耀阳和他的山西民团，却并没有太多时间去品味胜利的喜悦。
战争的残酷性在于，它从不会因为一方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而暂停。
俘虏了牛岛实常和杵村久藏，确实是一场值得称赞的辉煌胜利，也极大地打击了日军第二十师团的士气，并使其指挥系统陷入瘫痪。
然而，第二十师团毕竟是日军的老牌精锐甲种师团，剩余部队在失去指挥后，一部分仍在顽抗，一部分则在各级军官的带领下，拼命向着预定的集结点或友军方向突围。
苏耀阳指挥的山西民团，包括约翰指挥的坦克营，以及民团的第一、第二主力团，在取得突破性进展后，便沿着日军溃败的路线朝着太原方向展开猛烈追击。
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尽可能多地歼灭日军有生力量，扩大战果。
满是尘土的浮躁土质公路上，一辆辆满载物资的道奇十轮大卡车正艰难的行进着，倒不是司机不想开快点，而是这种破路就只允许开这么快。
在公路的两边，还有不少士兵扛着武器步行。
老曹扛着自己的m1919勃朗宁机枪朝着前方行进，八月的太阳格外毒辣，老曹和许多士兵被晒得脱了好几层皮，全都一边行军一边骂娘。
“老曹，你说咱们是不是要打太原啊？”一名背着伽兰德步枪的一等兵问老曹。
“你莫要问老子，老子也不知道。”老曹没好气的回答，他肩膀上的机枪重达28斤，光背着这个铁家伙行军就已经很吃力了，哪来的多余精力回答这种问题。
“老曹，你可是中士啊，连你也不知道？”一等兵继续问。
老曹觉得自己的耐心就要被这小子耗尽了，翻了个白眼：“中士算个屁，啥时候等老子升到中校你再问老子这个问题也不迟。
还有，你莫要再问了，让老子安静一会。”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异变陡生！
从公路右侧的一片茂密的丘陵地带，突然响起了密集的枪声！
早已对战争很熟悉的士兵们第一时间就分辨出来，那绝不是第二十师团残兵败将所能打出来的火力，而是有组织的、猛烈的、如同暴雨般的射击！
“砰砰砰！”
“啪啪啪！”
“哒哒哒哒哒！”
三八式步枪清脆的点射声，歪把子轻机枪急促的连射声，以及九二式重机枪沉闷而富有节奏感的怒吼，瞬间交织成一片死亡的火网，劈头盖脸地向着民团追击部队的侧翼横扫而来！
“有埋伏！敌袭！卧倒！”走在最前面的士兵，在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这股突如其来的打击。
经验丰富的老兵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扑倒在地，寻找掩护。而一些缺乏经验的新兵，则在最初的错愕之后，发出惊慌的叫喊，甚至有人中弹倒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轰！”一枚掷弹筒发射的榴弹，准确地落在了一群正往前冲的士兵中间，爆炸的气浪将两名士兵掀翻在地，断肢残臂混杂着泥土和鲜血，向四周飞溅。凄厉的惨叫声刺破了战场原有的喧嚣。
“是小鬼子的援兵！他奶奶的！这些孙子从哪儿冒出来的！”王守信趴在一处土坎后，一边用望远镜观察着敌情，一边破口大骂。
望远镜里，他可以清楚的看到，从那片丘陵地带正涌出一大批穿着土黄色军服的日军士兵，他们迅速展开战斗队形，依托有利地形，构筑起一道道火力交叉的防线。
这些人的枪法颇为精准，配合默契，显然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锐部队。
而这支突然出现的日军，正是奉命前来接应二十师团的日军第二独立混成旅团，这个旅团一共有四个步兵大队。
第二独立混成旅团长叫今川敏人，是一个性格阴沉的人，在得知二十师团溃败后，他并没有盲目前往增援，而是下令部队隐蔽起来，如同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在最关键的时刻，朝山西民团露出了致命的獠牙。
遭到突如其来的打击后，坦克营的反应最为迅速。
约翰在发现侧翼遇袭后，立刻命令所有的谢尔曼坦克立即转向，用厚实的正面装甲迎向敌人，同时用车载机枪向日军的火力点进行猛烈扫射。
“所有坦克！向三点钟方向开火！压制敌军火力！步兵！注意寻找掩护，稳住阵脚！”约翰的声音因为连续的呼喊而有些嘶哑，但依旧清晰果断。
但是很显然，日军第二独立混成旅团显然也知道了山西民团拥有装甲部队的消息，甚至准备了不少专门对付坦克的武器。
他们并没有傻乎乎地用步枪去和坦克硬拼，而是迅速组织起了反坦克小组。
一些日军士兵猫着腰，利用地形的掩护，悄悄地向着公路上的谢尔曼坦克接近。他们手中或是拿着集束手榴弹，或者背负着磁性反坦克手雷，眼神中充满了疯狂和决绝。
“嗖！”
一枚九七式反坦克枪发射的穿甲弹，擦着一辆谢尔曼坦克的炮塔飞过，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虽然没能击穿装甲，但也让坦克内的成员惊出了一身冷汗。
紧接着，几名日军士兵突然从一处隐蔽的沟壑中冲出，嚎叫着扑向一辆正在猛烈开火的谢尔曼坦克。
其中一名日军士兵，在距离坦克还有十几米的时候，就被坦克上的勃朗宁12.7毫米m2机枪打成了筛子，身体如同破布袋般被打得向后翻飞。
但另一名日军士兵却成功地冲到了坦克侧面，将手中的磁性反坦克雷猛地吸附在坦克的履带护板上，然后迅速向后翻滚躲避。
“轰隆！”一声巨响，那辆谢尔曼坦克的左侧履带被炸断，冒出滚滚浓烟，庞大的车身歪斜着停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虽然坦克内的成员可能没有受到致命伤害，但这辆坦克也暂时失去了战斗力。
“该死！他们有反坦克武器！步兵！保护好坦克！干掉那些小鬼子的爆破手！”看到自家坦克遭到了损失，约翰少校气急败坏地吼道。
好在士兵们经过了最初的慌乱之后，也迅速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开始组织反击。
他们依托坦克或者地形，与突然杀出的日军展开了激烈的对射。子弹在双方阵地间呼啸来去，不时有士兵中弹倒下。
战场上，枪声、炮声、爆炸声、喊杀声、惨叫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曲残酷而血腥的场景
“该死，这到底是鬼子的哪支部队，怎么会突然出现的？”
在遭遇袭击后不到三分钟，苏耀阳就接到了前线部队的报告，诧异之余也骂出了声。
第二独立混成旅团虽然不如第二十师团精锐，但他们以逸待劳，战斗意志也出奇的顽强。
占据了有利地形的他们利用构筑起临时防线，用精准的步枪火力、掷弹筒和九二式重机枪，朝着追击的山西民团猛烈开火。
“砰砰砰！”
“哒哒哒！”
密集的子弹如同雨点般朝着公路射来，许多子弹打在坦克装甲上叮当作响，溅起一串串火星。
一些围在坦克周围的民团士兵根本来不及躲避，纷纷中弹倒地。
“隐蔽！快隐蔽！小鬼子的援兵来了！”
军官们声嘶力竭地呼喊着，指挥士兵们就地寻找掩护，组织火力反击。
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中，坦克营也显得有些措不及防。
谢尔曼坦克虽然威力巨大，但在这种遭遇战中，面对有备而来的日军步兵反坦克小组（他们携带了数量不菲的磁性反坦克雷和集束手榴弹），坦克手们也不敢过于冒进。
坦克的行进速度被迫减缓，炮手们一边紧张地搜索着日军的火力点，一边用75毫米主炮和车载机枪进行压制。
原本势如破竹的攻势，因为这四个日军大队的顽强阻击，一下子变得缓慢起来。
双方在丘陵、沟壑之间展开了激烈的拉锯战。枪炮声、爆炸声、喊杀声响成一片，硝烟再次弥漫了整个战场。
民团的士兵们虽然依旧士气高昂，但在日军精准的火力和顽强的防守面前，伤亡也开始迅速增加。不断有士兵中弹倒下，被担架抬往后方，战场的残酷性显露无遗。
战场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绞肉机，无情地吞噬着双方士兵的生命。鲜血染红了黄土地，硝烟遮蔽了天空。战斗的激烈程度，超出了许多人的预料。
“总座！总座！请求增援……小鬼子火力太猛了！我们部队损失不少啊！”第一团参谋长吴青云通过电台向苏耀阳焦急地报告。
“坦克营报告！前方发现日军多处反坦克阵地！请求步兵协同清除！”坦克营的指挥官约翰也发来了请求。
刚刚赶到的苏耀阳站在一个土坡上，举着望远镜，眉头紧锁地注视着胶着的战况。他深知，如果不能迅速突破这支日军的阻击，不仅无法全歼第二十师团的残部，甚至自己的部队也有可能陷入苦战，被敌人拖垮。
就在这时，一名通讯参谋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递上一份刚刚收到的情报：“总座！紧急情报！
侦察部队在五台县以东约发现日军有大规模集结的迹象！其先头部队似乎正在向我方侧翼运动！
根据侦查，对方隶属于108师团。”
“什么？！”苏耀阳闻言，心中猛地一沉。
第108师团，这是日军在山西地区的靠近中条山方向的另一个主力师团！如果他们真的从东面压过来，那自己的部队将面临被日军两面夹击的危险！一边是顽强阻击的第二独立混成旅团，另一边是实力更为强大的第108师团，一旦陷入包围，后果不堪设想！
苏耀阳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他迅速在心中权衡利弊。虽然全歼第二十师团残部的诱惑很大，但保存自身实力，避免部队陷入绝境，才是更重要的。
这次作战，已经取得了俘虏牛岛实常这样的辉煌战果，战略目的基本达成，没必要再冒全军覆没的风险跟鬼子硬抗。
“妈的！小鬼子反应够快的！”苏耀阳低声骂了一句，眼神中闪过一丝不甘，但很快就被果决所取代。
他猛地放下望远镜，断然下令：“传我命令！各部队立刻停止追击！交替掩护，逐步脱离与当面之敌的接触！坦克营殿后，掩护主力回撤！全军向五台县方向收缩防御！”
“总座！就这么放过二十师团，那不是太可惜了吗？”一名年轻的参谋忍不住说道。
苏耀阳看了他一眼，沉声道：“现在不是可惜的时候！保存实力，才能打更多的胜仗！执行命令！”
“是！总座！”
随着苏耀阳一声令下，原本还在与日军第二独立混成旅团激烈交火的山西民团各部，开始了交替撤退。
约翰则率领坦克营，利用谢尔曼坦克厚实的装甲和强大的火力，在后方不断开火，压制日军的追击，掩护步兵部队安全撤离。
日军第二独立混成旅团虽然暂时阻挡了民团的攻势，但他们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而且他们此行的主要目的是接应第二十师团残部，并非与民团决一死战。
在民团主动后撤后，他们也没有进行过于深入的追击，而是迅速收拢第二十师团的溃兵，开始构筑新的防线。
一场原本可能演变成更大规模歼灭战的追击，因为新的敌情出现和指挥官的果断决策，最终以山西民团的主动后撤而告一段落。
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充满了未知和凶险。
苏耀阳虽然有些遗憾未能毕其功于一役，但也为自己能及时避免部队陷入更大危险而感到庆幸，毕竟战争从来都不是只有一路高歌猛进。
在人类浩瀚的历史长河中，前一秒高歌猛进，后一秒全军覆没的战例简直不要太多。
诸葛一生唯谨慎……这也是苏耀阳经常告诫自己的一句话。
任何时候都不要轻言冒进，否则下一个失败的人就是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