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不破光直怎么也没料到、这瓜吃着吃着、竟然吃到自己头上来了!
老实说,今天这一波三折的、着实把他吓得够呛!
林政刚叫他过来时、他心里也很犹豫:是实话实说、还是忽悠一下?
最终,还是贪婪占据了上风。
结果刚忽悠完、就把篓子给捅了出来:林政马上就召见了安藤守就!
那时候,不破光直感觉天都要塌了!
可事已至此,他还能怎么办呢?只能暗自乞求诸天神佛、让安藤守就配合一些…
庆幸的是,诸天神佛真的保佑了他一次,安藤守就果然如他想的那般、没有给林政脸色看。
只可惜…神佛们只保佑了一半:安藤守就居然嚷嚷什么“身为人臣、自当竭尽全力”?
现在好了,忠臣人设没立起来,反倒撞到刀口上、给斋藤义龙逃亡的事牵扯到了一起…
可是,你安藤守就找死、干嘛把我也牵扯进来呢?
不破光直想不通,可架不住林政非得把他扯进去,因此…他就只能面临着一个艰难的抉择:
是帮忙?还是背刺?
若是帮安藤守就,他就必然要进一步被绑定,搞不好连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得搭进去…
但背刺安藤守就?安藤守就固然是要死的,但林政的怒火、却未必会就此平息!
万一林政继续迁怒到他身上呢?他又该怎么办?
就算林政不迁怒他,但五个条件少了一个,让他在剩下的四个条件里头选三个、他也下不了手啊?
这可咋办呦?
正踟蹰着,耳边却又传来林政催促的声音:“河内守大人,怎么?您也不相信他?”
“啊不!”不破光直连忙摆摆手,就在这时,他才猛然发现、林政刚刚问的是:你也不相信他?
那他的这个“不”,就是双重否定变肯定、变成了…相信安藤守就?!!
坏了!
不破光直瞳孔一缩,正想开口解释呢、便听林政再度开口:
“哦?您相信他?!!”
“…”不破光直到嘴边的话,顿时又噎了回去。
没办法,他现在再改口、只会更进一步的惹恼林政,而且、安藤守就也一脸期盼的望着他…
唉…
算了,赌一把好了,自己救了安藤守就一命,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再拉自己下水吧?
想到这里,不破光直便咬咬牙、用力点了点头:
“是的殿下,微臣以为…伊贺守大人的话还是可信的,他确实没有接触斋藤义龙的机会…”
“哦?”
林政脸上露出一丝“沉吟”之色,仿佛真的在考虑不破光直的“担保”,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点了点头:
“既然河内守大人也这么说,那本殿便…信他一次!”
“多…多谢殿下!”安藤守就脸上浮起劫后余生的欣喜:“也…也多谢河内守大人为我作证!”
谁知,不破光直才跟着松了一口气、就听林政话锋一转、用平淡却不容置疑的口吻冷声道:
“伊贺守大人别谢的太早,本殿信的不是你,是河内守大人!”
“呃…啊?!!”安藤守就一脸震惊的望着他,刚刚放下的心、顿时又悬了起来!
所幸,林政又第二次话锋一转、再度补上一句:
“要想本殿也相信你,那就不能靠嘴上说说了,而是需要你伊贺守大人、拿出实实在在的行动、证明一下你的‘忠诚’!”
证明忠诚?
不破光直望了林政一眼,又望了安藤守就一眼:这要怎么证明呢?总不能让安藤守就去抓斋藤义龙吧?
呃…嗯?!!
不破光直瞳孔猛然又是一缩:对呀!可不就是…让安藤守就去抓回斋藤义龙?
只要他能把斋藤义龙抓回来,那他身上的嫌疑自然不攻自破;但反过来、要是没能把斋藤义龙抓回来…
那安藤守就怕是得凉!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就听到安藤守就毅然决然的声音:
“若殿下不信罪臣…那罪臣愿自请为先锋、亲自率兵去追捕那“弑父逆贼”斋藤义龙!
还请殿下给罪臣一个机会,罪臣定将其擒来献于殿下,既证清白、也表忠心!”
“哦?”林政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点点,“你愿意去追捕那斋藤义龙?”
“对!还请殿下给罪臣一个机会!”安藤守就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的点了点头。
“很好。”
林政也跟着点了点头,可随即、他又丢出一个令人如坠冰窟的问题:
“那么、伊贺守大人,你准备带多少兵马去追捕?又何时能向稻叶山城集结?”
“这…这…”这一次,安藤守就被问得哑口无言,冷汗涔涔而下。
不破光直知道、安藤守就完了!
别忘了,他们对斋藤道三的“军役账”是两个月,可他们麾下的武士们、对他们的“军役账”同样是两个月!
这也意味着,安藤守就此刻能调动的,除了他的直属武士,就只有少量常备卫队和贴身小姓;
就这点人马,别说追捕已经逃远、甚至有接应的斋藤义龙,就是去剿个山贼都够呛!
实在不行、就强征民兵?也不行。
别忘了,眼下是什么时节?秋收农忙在即!
农民们一年到头就指着这季收成活命,让他们放下农活去打仗?天塌了也不行!
就算、就算安藤守就舍得花大价钱去征召他们,那这笔钱粮、又是谁来支付呢?
让安藤家自己出?那他们不但损失了即将到手的年贡、还要损失所剩不多的积蓄、那岂不是血亏?
其次,如果真能抓到斋藤义龙、那倒也罢了;若是不能呢?林政会不会收拾他?
到那时,他安藤守就是坐以待毙、还是舍命一搏呢?
如果他想舍命一搏,是不是也得征召部队、筹备钱粮死守山城?而这一笔支出、又要从哪里筹出来呢?
因此,不破光直几乎可以肯定,安藤守就不会、也没办法征召足够的兵力去追击斋藤义龙…
果不其然,下一刻、安藤守就便又匍匐在地、哀声请求道:
“殿下…殿下恕罪啊!此前微臣迫于利政殿下的威慑、不得不征召大军随行征讨大桑城…
眼下…眼下军役已毕,又正值秋收农忙,万民仰赖此季收成以活命…此时强行征召,恐怕会激起民变…”
说着,他又艰难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恳求与绝望:
“恳请殿下宽限…罪臣两个月!待秋收完毕,罪臣定竭尽全力、征召一百精壮之士,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一百精壮之士?
不破光直古怪的望了安藤守就一眼,说实话,以安藤家的实力、不可能才征召这点兵力;
不过,到底是过了军役期,这征召兵员的靡费、都是要安藤家自己掏腰包的;
这个时候,他愿意自掏腰包、召集一百人为林政干活,又可以算得上是下了血本…
问题是…林政会领情吗?
不破光直又将目光投向林政,却看到…林政脸上满是寒霜!
麻烦了!
不破光直心中正暗暗感叹,便听林政冷哼一声:
“宽限两个月?还要秋收之后?安藤守就!你这拖延之计也未免太过拙劣了吧?
两个月?两个月都够那斋藤义龙逃到天涯海角,也足够你安藤家在西美浓厉兵秣马、与他里应外合了吧?!”
完了!
林政这话一出来,不破光直就知道、安藤守就死定了!
不过,安藤守就却又出乎预料的怕死,没有再说什么自杀谢罪了,反而拼命的求饶:
“殿下!冤枉啊!罪臣…罪臣绝无此意啊!”
“呵?绝无此意?”林政却再度冷哼一声、字字诛心道:
“那本殿倒要问问你!守护代大人征召你出兵、你就能轻易调动两百余众围攻大桑城!
怎么?到了本殿这里,您这堂堂西美浓豪族,竟只能拿出区区一百人?还要求宽限两月?
安藤守就!你是在藐视本殿吗?还是你觉得、本殿的分量比不上死去的守护代大人?
亦或是…你得把剩余的兵力都留着支援斋藤义龙、好助你的‘少主’东山再起?!!”
藐视本殿?分量不如死人?
留着兵力给斋藤义龙?
林政的话,连不破光直都听得心惊胆战,更别说…身为事主的安藤守就了…
许是终于认清现实,这一次、安藤守就没有再挣扎了。
他先是抬起头来、一脸绝望的望着林政,随后又匍匐在地、对着林政深深一礼,这才再度开口道:
“这桩桩件件、皆非罪臣本意,只可惜…罪臣领内凋敝、实在无从满足殿下,并非有意怠慢…
若殿下不信,还请殿下赐微臣一死以谢罪,只希望…只希望殿下能宽恕安藤家!饶过罪臣的族人!
罪臣…罪臣便是到了地下、也只会感念殿下恩德,乞求佛祖保佑殿下…武运昌隆!”
言罢,他又再度重重磕头,分明是只求一死、以求保全家名…
唉…
这一刻,不破光直也难免有了几分兔死狐悲之感。
凭心而论,安藤守就这老狐狸的反应、已经胜过他人太多;
可却依旧在林政的逼问下、落得这般境地,既是他时运不济、又何尝不是林政的步步紧逼呢?
倘若…倘若林政真的逼死了安藤守就,那他是就此作罢、还是换成对自己步步紧逼呢?
就在不破光直想入非非之时,此刻的林政、也在飞速的权衡着利弊:
别看他对安藤守就步步紧逼,可实际上,此刻选择逼死安藤守就、其实是弊大于利的。
一来,安藤守就一死、安藤家必然不能再留,那他就必须对安藤家出兵、进一步消耗手中有限的力量;
二来,不管能不能吃掉安藤家,他都必须分出更多的武士跟家臣、去镇守当地,这又会进一步削弱他的力量;
三来,消化领地也是需要时间的,如果在四个月内、他没能彻底消化安藤家的领地,那就是得不偿失…
罢了,还是先退一步、慢慢的榨干他的价值?
想到这里,林政便直直的盯着安藤守就,好一会儿、才一字一句道:
“伊贺守大人说得如此无奈,本殿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
这样好了,你既然是秋收农忙、无法召集农民足轻,本殿也不强迫你;
本殿可许你五日时间,先从领内征调15名武士跟30名郎党过来、为本殿所用!
待秋收之后,再征调150名足轻过来、随本殿去征讨那斋藤义龙!”
别看这15名武士跟30名郎党不多,可别忘了、这是从安藤家的领地内重新征召的;
而眼下,安藤家还另有上百人的兵力、在稻叶山城当阶下囚呢?
换句话说,他现在抽调的15名武士跟30名郎党,必然是安藤家用来安身立命的最后一点家当!
而妙就妙在、这只是区区45人,就算事关安藤家的根基,可为了自己的小命,他安藤守就敢拒绝?
果不出他所料,安藤守就只是犹豫了一下,便战战兢兢的抬起头来、一脸苦涩道:
“多谢…多谢殿下体恤罪臣,罪臣…罪臣必修书一封、让家老尽快征调人员过来…”
“很好!”林政这才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
“若他们能立下功劳,本殿便允你安藤家将功折罪;可若有差池…则以你安藤氏一家老小之性命来抵偿!”
“是…是!”安藤守就匍匐在地,声音中还带着几分…悲怆!
总算搞定了安藤守就,林政便又将目光投向不破光直。
看得出来,不破光直对安藤守就有兔死狐悲之感,继续发展下去、万一这两个人成一伙了呢?
不行!必须给他们添个堵!
想了想,林政便再度开口:“河内守大人。”
“微臣…微臣在!”听到自己点名,不破光直的身体竟然还颤抖了一下!
怕了自己?这是好事!
林政嘴角微微勾起,这才又补上一句:
“看你跟伊贺守大人关系不错,那伊贺守大人抽调过来的武士郎党们、便先由您来带领、听候差遣吧。”
“呃…啊?”不破光直明显一愣,看向自己的目光、还带着几分迷茫?
“您若是不想带,那便罢了。”林政又摆摆手:“那本殿就让下野守大人、将您的武士郎党们先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