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混账东西!"
青鸢的瞳孔骤缩,怒火瞬间烧尽了理智。
她足尖一点,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腾空而起,右腿带着破空声狠狠踹向李当归的后背。
"砰!"
这一脚势大力沉,沉闷的撞击声中,李当归躲闪不及,整个人向前扑倒,手肘重重磕在砖地上。
他闷哼一声,蜷缩着捂住腹部,额角瞬间渗出冷汗。
"李当归!"
宁芙下意识撑起身子,锦被滑落寸许,露出更多雪白的肌肤。
她猛地惊醒,慌忙拽回被角,只能朝李当归的方向徒劳地伸出手。
"你们听我解释!"李当归挣扎着撑起上半身,嘴角还挂着血丝,"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滚出去!!"
青鸢的怒吼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她双眼赤红,右手已经按在了短剑剑柄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李当归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像头被触了逆鳞的凶兽,下一秒就要将他撕碎。
他踉跄着爬起来,顾不得擦拭鼻血,跌跌撞撞冲向房门。
"吱呀——"
门突然从外面被推开。
静姝俏生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银铃钗随着她歪头的动作叮咚作响:"哎?你怎么在这里?"
李当归还未来得及开口,门外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雀翎清冷的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生死关头,李当归体内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嗡——"
淡金色的神光从他每个毛孔中迸发,在皮肤表面流转成古老符文,整个人金光暴涨。
他一把扣住静姝的手腕,少女顿时瞪大桃花眼——她感到自己体内的"极速"神力如决堤洪水般涌向对方。
"等——"
静姝的惊呼还未出口,李当归已经化作一道金色残影,裹挟着疾风从她身侧掠过。
银铃钗被气流掀得高高扬起,又"叮"地落回她鬓边。
"砰!"
李朱砂气喘吁吁地撞进门框时,只看见静姝独自站在原处,发丝被风吹得凌乱。
"怎么了?"李朱砂焦急地环顾四周,"宁将军怎么了?"
静姝缓缓低头,看着自己方才被握住的手腕——那里还残留着灼热的温度,皮肤上隐约浮现出淡金色的指痕,正随着神力的平息逐渐消散。
"不,不知道啊......"她也是一脸茫然。
然后和李朱砂一起朝着前方走去。
"宁姐姐?怎么啦?"
两人走进里屋,顿时有些愣住。
只见青鸢正怒气冲冲的站在原地,而宁芙则裹着被子坐在床上。
“宁姐姐?”
静姝那双桃花眼睁得圆圆的,目光在青鸢铁青的脸色和宁芙裹紧的被褥间来回扫视。
李朱砂也是不明所以。
身后,雀翎、红绡、李灵芝都陆续赶来,皆是一脸疑惑。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床榻上——宁芙裹着锦被坐在床沿,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肩头,露出的肌肤上还带着未擦干的水痕。
青鸢像尊杀神般挡在她前面,右手按在剑柄上,指节发白。
她怒气冲冲,正准备开口——
宁芙却抢先一步:"没什么!"
她声音比平日高了半度,"方才地上有只老鼠!已经被青鸢解决了!"
"老...老鼠?"静姝的嘴角抽了抽,目光扫过地上撕破的中衣和凌乱的被褥,显然不信这个说辞,宁芙会被一只老鼠吓成这样?
青鸢猛地转头看向宁芙,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她张了张嘴,却被宁芙警告的眼神瞪了回去。
"啊?哪里?在哪里?"李朱砂顿时像只受惊的兔子,整个人缩到雀翎身后,手指死死攥住她的衣带,"我最怕老鼠了!"
雀翎灰白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静静注视着宁芙泛红的耳尖,又瞥了眼窗棂上未干的水渍——那里残留着一丝极淡的神力气息。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拍了拍李朱砂发抖的手背。
李灵芝快步走到床前,担心道:"宁将军,没吓到你吧?"
她的目光扫过宁芙裸露的肩头,眉头微蹙。
"没...没事!"宁芙不自觉地拽高了被角,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等会我在房间里放一些药,驱一驱这些蛇鼠。"李灵芝温声道,随即立刻转身离去,却一边走一边低声自语,"不应该呀,这才什么季节?怎么会已经有老鼠了..."
红绡突然轻笑一声。
她葱白的指尖抚过唇瓣,目光在床榻和窗户之间流转,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雀翎:"雀翎,咱们继续去帮灵芝吧。"
雀翎点了点头,便拉着李朱砂跟着红绡一起离去。
人群散去后,屋内陷入诡异的寂静。
窗外未干的雨点滴滴答答地敲打着屋檐。
静姝歪着头,目光在青鸢和宁芙之间来回游移。
她忽然蹲下身,捡起地上撕破的中衣。
"宁姐姐..."她抬起头,桃花眼里闪着狡黠的光,"你们刚才不会——"
青鸢的剑"锵"地出鞘三寸,迈步就要去一剑杀了那个登徒子。
宁芙一把按住她的手腕,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青鸢!"
静姝的桃花眼滴溜溜一转,突然对着怒气未消的青鸢展颜一笑:"青鸢姐姐,我去教训他!"
话音未落,她整个人已化作一道银色流光,发间的银铃钗在空中划出璀璨的轨迹,转瞬间便消失在房门之外。
"混账东西!"青鸢咬牙切齿地低骂一声,转身"砰"地关上房门,力道大得震落了窗边一支茉莉。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衣柜前,粗暴地拽出几件干净衣裳,扔在宁芙身旁的锦被上。
宁芙缓缓松开一直捂着腹部的手,露出那道寸许长的伤痕。
她的脸色不再绯红,反而透着一丝苍白:"他...方才不会看见了吧?"
"看见?"青鸢猛地转身,发尾扫过宁芙的脸颊,"他何止是看见!那混账分明是——"
"青鸢!"宁芙冷声打断,眉宇间闪过一丝凌厉。
两人四目相对。
青鸢突然发现,此刻坐在床榻上的宁芙虽然衣衫不整,长发散乱,可那双眼睛依然如寒潭般清冷。
只是那潭水深处,多了些她看不懂的涟漪。
"你看看你现在..."青鸢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哪还有半点寒螭将军的样子?"
她伸手拂过宁芙肩头一缕散落的发丝,"自从认识这个混账小子,你就越来越不像你了。"
宁芙抿了抿唇,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锦被上的刺绣纹样。
青鸢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坐到宁芙身边,木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他都闯进你房间了,你竟然无动于衷?要换做以前,他早被你一剑砍死了!"
她扳过宁芙的肩膀,逼她直视自己,"宁芙,你到底怎么回事?"
"我..."宁芙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
窗外的雨声忽然又大了起来,豆大的雨点砸在瓦片上,像极了擂鼓的声音。
"是,你是喜欢他。"青鸢的声音混在雨声里,显得格外锋利,"可就算这样他就能随便进入你的房间?你们还没成亲呢!这算怎么回事?"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要是他最后又不要你了,你还怎么嫁得出去?!"
"你别胡说!"宁芙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她伸手想去抓青鸢的手腕,却被对方躲开。
青鸢"唰"地站起身,腰间的佩剑撞在床柱上,发出清脆的金属声:"你赶紧回家一趟准备准备,我让他去和你父亲提亲,这个月把婚事办了。"
她的眼中燃烧着怒火,"他要敢说半个不字,我非弄死他!"
"青鸢!"宁芙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力道大得几乎将人拽倒。
青鸢踉跄着坐回床沿,震惊地发现宁芙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你别操心了。"宁芙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她松开青鸢的衣袖,转而握住她的手,"他应该不是故意的。"
青鸢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反手抓住宁芙的手腕,突然红了眼眶:"不是故意的?你自己相信么?你可是宁芙啊...白虎城最年轻的将军,寒螭剑的主人..."
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怎么能被一个臭小子..."
"没关系的,我..."宁芙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带,"迟早还不是...还不是他的人。"
她抬起眼帘,眸中水光潋滟,"而且,他也没看见多少..."
"你!"青鸢猛地站起身,檀木凳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她胸口剧烈起伏,仿佛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头,最终却只化作一声长叹。
这感觉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满腔怒火无处发泄。
片刻之后,宁芙再次恢复了往日清冷的神情。
她利落地系好腰带,将寒螭剑重新佩在腰间,转身坐在妆台前:"青鸢,帮我重新梳头吧。"
铜镜中映出两张面容——一张如霜雪般凛冽,一张似烈火般焦灼。
青鸢拿起木梳,动作却比往日重了几分。
乌黑的长发在她指间流淌,每一梳都带着不甘:"认识你三十年,没想到一颗好白菜就要被猪拱了..."
"轻点。"宁芙微微蹙眉。
"现在知道疼了?"青鸢冷笑,手上力道却放轻了,"到时候他要是..."
窗外雨声再次渐歇,一滴水珠从檐角坠落,正好打在窗台上的茉莉花瓣上。
……
另一处房内,李当归仰面倒在床榻上,额头上敷着湿布。
鼻血总算止住了,可心里的懊悔却如潮水般涌来。
他此时非常担心,自己做出这种事,她会不会生气?
当然会,那她会不会又不喜欢自己了?
这李当归就不得而知了,
他盯着房梁上的一道裂纹,恨不得那裂缝能把自己吞进去。
"这都叫什么事啊..."他喃喃自语,右手狠狠捶在床板上。
"哎呀,真不愧是你啊。"清脆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
静姝倚着门框,银铃钗在鬓边轻晃,"还没把宁姐姐娶过门呢,就着急和她入洞房?明天是不是就准备生一个大胖闺女?"
李当归"腾"地坐起身,慌忙摆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方才好像不小心借到了峨眉姑娘的神力,然后不知怎么就..."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就到宁将军身边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静姝款款走进屋内,裙裾扫过青砖地面。
"神力能随便借么?"静姝无奈道,"就算借了,不了解原主人的能力,能这么随便用吗?"
李当归只觉得满脸苦涩,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宁将军她...是不是很生气?"
静姝忽然"噗嗤"笑出声,又赶紧板起脸:"现在知道怕了?"
她转身走向门口,银铃钗叮咚作响,"记住,以后遇到不了解的神力——不能随便借用,听到了没?"
李当归郑重地点头。
"砰!"
房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又弹回几分。
雀翎端着一盆清水大步走进来,铜盆边缘还搭着一块雪白的毛巾。
她面无表情,径直走到桌前,将铜盆重重往桌子上一摔。
水花溅起,打湿了桌面。
李当归慌忙从床边站起身:"雀翎......"
可雀翎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仿佛没听到一般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
静姝站在门口,桃花眼睁得大大的。
她看了看僵在原地的李当归,又望向雀翎远去的背影,咬了咬唇,终究还是一跺脚追了出去:"雀翎姐姐!等等我!"
房间里霎时安静下来,只剩下铜盆中的水波还在微微荡漾。
李当归拖着步子走到桌前,低头看向水中倒影——那张脸上还沾着未擦净的血迹,狼狈不堪。
他捧起一抔清水泼在脸上,冰冷的水流顺着下巴滴落。
伸手去拿毛巾时,才发现它被叠得方方正正,边角都整理得一丝不苟......
"唉......"
他攥着毛巾,指节发白。
……
厨房里热气蒸腾,午饭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红绡正将最后几双竹筷摆上桌,筷尖整齐地朝向同一个方向。
"砰!"
门帘被猛地掀开,雀翎冷着脸走了进来。
她的步伐依旧稳健,腰背挺得笔直,唯有指尖微微发抖,暴露了内心的波澜。
红绡抬眸,目光在她空荡荡的手上停留一瞬,又若无其事地移开:"回来了?正好要开饭。"
阿朵正忙着给峨眉系餐巾,后者端坐在椅子上,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桌上的红烧肉,吃了那么多,她竟然又饿了。
李朱砂端着刚出锅的时蔬小跑进来,发髻上的银针随着动作摇晃:"大姐说再等......"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看见了雀翎的表情。
静姝紧跟着冲进厨房,呼吸有些急促:"雀翎姐姐!"
雀翎已经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闻声,她缓缓抬眸,灰白的瞳孔里看不出情绪:"怎么了?"
"你没......没事吧?"静姝绞着衣角,不确定地问道。
雀翎忽然笑了。
那笑容明媚如北境晴空下的雪原,眼角弯起的弧度恰到好处:"我没事啊,怎么了?"
静姝一时语塞。
红绡适时地递来一个眼神,温声道:"静姝,先坐吧。"
“哦。”静姝只好先坐下。
李朱砂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院外。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宁芙迈步而出。
她已重新束好高马尾,每一寸衣褶都抚得平整如新。
唯有耳尖残留的一抹薄红,泄露了方才的慌乱。
青鸢跟在她身后半步,像道沉默的影子。
她开口道:"先去吃饭吧。你肯定早就饿了吧?大姐做了你最爱吃的笋干烧肉。"
宁芙轻轻点头,发丝拂过颈侧还未完全干透的水痕。
就在这时——
"咔嗒。"
远处厢房的门被推开。
李当归垂着头走出来,额前的碎发还沾着未干的水珠。
他刚一抬头,就正对上宁芙和青鸢的视线。
空气瞬间凝固。
青鸢眯起眼睛,注视着他,右手在颈间缓缓一划,做了个干脆利落的抹脖子动作。
李当归顿时觉得后颈一凉,仿佛真有柄无形的剑架在那里。
宁芙的目光只在李当归脸上停留了一瞬。
她迅速移开视线,挺直腰背朝厨房走去,靴跟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青鸢冷哼一声,快步跟上。
李当归僵在原地,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厨房门内,才敢长长呼出一口气。
厨房内原本就为数不多的谈话声,在宁芙出现的瞬间戛然而止。
李灵芝正端着最后一道清蒸鱼走来,见状连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宁姑娘,快坐吧。"
宁芙唇角微扬,露出个浅淡的笑:"大姐先坐。"
这声"大姐"叫得自然又亲昵,李灵芝一时愣住,随即眼角笑出细纹:"哦...好。"
她拍了拍宁芙的肩,回到主位坐下。
宁芙走到一个空位前,缓缓落座,正好坐在了雀翎的对面。
青鸢挨着宁芙坐下。
红绡轻轻迈步来到雀翎身边后坐下。
静姝则是和李朱砂坐到了一起。
无人说话。
峨眉忽然伸手去够远处的醋瓶,衣袖带倒了盐罐——
"啪!"
红绡眼疾手快地扶住,冲峨眉笑了笑:“慢些。”
这位帝子歪了歪头,也笑了笑,率先开始低头扒饭。
就在这诡异的寂静中,门外传来迟疑的脚步声。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门口,只有峨眉依旧低着头,一味的抱着碗大快朵颐,丝毫不理会门口出现的人影。
李当归出现在门口。
他的视线扫过饭桌——
整张圆桌,只剩下两个空位。
一个在雀翎身旁。
一个在宁芙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