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血丹...有点意思。
凌白摄来锦盒，其中是炼制好的成品血丹，外表混圆如玉呈赤红与深灰相交的暗色，仅是手指触摸便能从耳边隐约听闻痛苦的龙吟。
它比想象中要易于炼化，强大的原怨念在血丹的晦暗纹路扭曲下，基本对心境构不成影响。
效果极佳，大概接近二阶下品丹药的水准，而且可以多次服用。
“好熟悉的血肉之力。”
捏碎一枚丹丸，凌白稍微感受着体内澎湃的血气，总有股似曾相似感。
他想到之前炼化敖寒的那枚魔晶，两者皆有异曲同工之妙，以凡人血肉为主材，怨气滔天常人无法直接炼化。
区别仅在于血丹是消耗品，而且受无名功法的力量影响，副作用大幅削减。
血丹之法出自剑冢，那敖寒所得血魔之法，是陆红月所赐，怕也是出自某座剑冢。
再联想陆妖女口中的玄法秘境，事情便更加可疑起来。
凌白不记得碧水阁范围内有第二个玄法秘境，须知玄法应规则而生，很大可能拥有通天之能，绝非小型秘境或修士洞府能够产出，陆红月的秘境，大概率便与魔剑有关了。
当日陆妖女所给他标注位置，正是他的家族附近，也同属三大宗门往日的管辖范围，真有一座剑冢也说得过去。
他要集齐剑冢，唤醒魔剑？
凌白心中颇有些担忧，心中暗暗留下心眼，便着手于眼下。
他用余光扫向龙娘，纠结着不知如何开口，而龙娘见他焦虑，俏脸发白轻轻攥住心上人衣袖道。
“我的族人如何了？”
“还活着，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凌白暗叹，挥手间灵力便席卷洞府，将资源尽数收敛于储物戒，唯独留下那门魔功。
他五指轻捏，魔功便灰飞烟灭。
“此功害人，于我俩无益，走吧我带你去见他们。”
凌白牵着龙娘修长的细手，一掌砸穿地脉，纵身跃下，而诸位师兄弟则哭嚎连天地跪趴于地，发疯般捧着那魔功的灰烬，心中宛如滴血。
他们朝思暮想的筑基机缘，在凌白眼中竟如垃圾般被销毁，他一个五灵根凭什么看不起这机缘？
尽管修为被废，几人也由于巨大的反差感心中失态，只觉因此断绝道途的自己宛如小丑。
凌乾却没给他们继续抱怨的机会，赶鸭子般一脚一只，尽数踹进矿洞。
轰——
鼻腔充斥着浓郁的血气，降落过程中，凌白浑身被火焰般的高温包裹，皮肤似要烧起来。
自由落体近乎半分钟，下方空气游离着淡淡血线，地上偶尔可见朽坏发黄的兽类白骨，其上似生双角。
耳边尽是金属敲击石块的脆响，入口有迷阵守护，直到感知到凌白的气息，大阵才向内收敛，露出里面的惨状。
这是一座建立于血池之上的矿脉，与其说是建立，不如说是漂浮。
矿脉犹如一座巨岛，下方则是浓郁猩红的池水，其中隐约可见到沉浮的残肢断臂，皆为凡俗之人，偶尔也能看到几具被肢解的龙人残尸，皆面色狰狞，眼神圆瞪死不瞑目。
晶矿呈血红色，每块中皆镶嵌着一只与龙娘相似的龙尾人身之人，不过气息更加驳杂，皆为炼气层次。
它们双眸紧闭，表情扭曲痛楚，浑身上下插满肉肠般的血管，徐徐导流着其中血液，灌注于下方血池，似在为晶矿的生成提供能量。
空气中游离着浓郁的生命气息，每一缕却都象征着死亡。
“高有德！高有德！你干得好啊！”
喉中难以抑制的发出兽吼般的咆哮，龙娘瞳孔缩成麦芽般尖细，肩膀颤抖间无名功法又开始不自觉运转。
以她的眼力，也能看出族人生机被抽离，血气大损命不长久。
它们均有化形失败的显著特征，好几位龙人甚至是兽首，兽形态特征比她还明显，修为仅维持在炼气中到后期，往后难以存进。
毁掉它们的道途，这般折磨取血，就是为了这几颗血丹？
“还有清醒的，你去问问？”
凌白拍拍她的肩膀，龙娘回神，顺着其手指的方向望去，真有几道熟悉身影。
它们身姿矮小，仅有炼气初期，一米四五左右，鳞片斑驳晦暗无光，头生杂角，身上遍布鞭打虐待留下的疤痕，在身旁机械傀儡的挟持下，麻木挥动铁镐，挖掘吞噬它们同胞凝成的血矿。
此矿是炼制血丹的主材，相较于直接使用鲜血，血矿内的混沌之力更为凝练，服用炼化受怨念影响更少。
不仅如此，血矿还能作为三阶法宝的辅材，高老头便是靠它疯狂牟取利益，十数年便把炼气家族，拉扯成筑基中也名列前茅的大族。
“小，小妹。”
声音颤抖，龙娘踉跄着迈步而去，途中傀儡似乎察觉到她的兽血气息想要发难，但被其一巴掌便轰碎。
闻听巨响，几位龙人浑噩地抬起脑袋，看到是龙娘猛地愣住似乎难以置信。
“叛徒！你终于敢来见我们了。”
“杂种，投靠人类暗害同胞的杂种，我杀了你！”
等待龙娘的不是亲族相见的温情戏码，几位龙人的表情迅速扭曲，变得凶恶起来，不顾一切的爆发力量，身形踉跄朝她扑去。
毫无顾忌地露出獠牙，利爪直插龙娘心口。
龙娘似乎愣住不闪不避，凭她筑基中期的炼体修为，自不会被炼气破防，只是心头难受的紧，任由对方发泄怒火。
凌白却是不愿，翻手便揪起几个崽子，轮流抽打屁股，直到打出哭声才作罢丢下。
“高老头以你的名义坑骗他们，几句话解释不清，由我来吧。”
迎接凌白的是龙娘幽幽的眼神，他也不客气，同时在龙娘屁股上赏了一巴掌，打得肉浪翻涌，神色娇羞。
迎位小龙人愤恨冲她嘶吼，凌白掐住几人的嘴唇，一人喂了颗血丹，而后当着他们的面，雷火二剑风卷残云，烈火轻易便将晶矿融化，雷霆便刺激昏睡龙人的精神，使其悠悠转醒。
“叫什么名字。”
“哼！你就是泷碧海的主人？”
为首的小龙人也是雌性，性格与安然有些相似，皆是心性坚毅之辈。
它感受到血丹停滞在体内，化为暖流融于四处经脉，耳边偶有凄厉龙啸也在凌白雷剑的压制下消弭无形，亏空的气血迅速弥补，苍白如金纸的脸颊也肉眼可见变得红润。
雷霆之剑遍布密闭空间，带着血丹落于在场龙人体内，并帮其炼化。
过程很顺利，三花聚顶和五气朝元让凌白的灵力输出效率大增，灵力根基浩瀚如海，并不太费力气。
“叫什么名字？”
收功结束，凌白再度与小母龙对视，这次对方眼中仍带有敌意，却终于愿意说出名号。
“泷萤，你是什么人？”
“如你所见，我是这只蠢龙的主人，她为求我救你们，自愿为奴五百年。”
“我不信！姓高的那个杂种呢？你也是他的弟子？”
“姓高的被我族诛了，你们现在名义上，算是我的战利品。”
凌白说着，晃了晃手中的兽皮契约，泷萤见此小脸立刻应激，似乎在其之上承受过巨大苦楚，飞身挡在诸位同胞身前，喉间发出威胁般的咕噜声。
周遭龙人闻声，均兽齿外突，鳞片如临大敌般向上竖起。
耳边尽是鳞片摩擦产生的划玻璃刺响，凌白仍面带微笑，随手一翻，掌心便燃起熊熊烈火，主仆契约顿时化作灰飞。
“谈谈，我很有诚意。”
“让我们走，然后把泷碧海这贱人交出来，我们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放我一条生路？”
凌白眼睛微微眯起，周身气势顿时变得危险起来，与之对视的泷萤像直面洪荒凶兽，肩膀抑制不住的低垂伏倒，而周遭的龙人宛若未闻欺身而上，便想将两人擒住。
“停下！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前提是你要让我的族人先离开。”
泷萤跪伏在地，立刻喝止发难的族人，小脸紧张得拧成一团。
这个男人明明只是炼气，却强的可怕，她有种预感，若真动起手来，他们会被瞬间镇压。
“你们离开这儿又能去哪儿？外族在云州就是奴隶，你们现在没了主仆契约，被其他修真者逮住，必死无疑。”
凌白缓缓开口，他左手撸着龙娘的尾巴安抚其情绪，右手凭空一招，凌乾便带着数位修为被废的弟子来到身前。
“他们是高老头的弟子，算是我的诚意，任由你们处置。”
“与之相对，待会你们也要和龙娘好生谈谈，再把所知的情报一字不落告诉我。”
说罢，凌白强行牵住泷萤与龙娘，寻了个僻静地界交流。而剩下的龙人，在看到诸位弟子后，眼睛顿时涨红，如发狂的凶兽欺身而上，肆意宣泄心中的暴戾，连凌乾也在乱战中被撕成碎片。
狂欢持续将近半个时辰，诸位弟子皆在极端的折磨中死去。
片刻后凌白才带着二龙再度出现，不过此时龙娘眼角含泪，泷萤眼中也卸下不少敌意，只是仍对凌白有些许警惕之意。
她带着龙娘便进入龙人族群，凌白也安静看着他们从谩骂到争吵，最后在泷萤的据理力争下选择沉默。
龙人们终于达成共识，选择再次接纳龙娘。
它们用蛟龙语互相交流，却见龙娘本来变得开朗起来的笑容逐渐凝滞，最后周身再度有煞气萦绕，却是隐忍不发，反倒强行稳住心神挤出一抹笑容。
她打开储物戒，毫不吝啬地将平日的零食拿出与众人分享，安抚其情绪后才忧心忡忡地回到凌白身边。
不等她开口，凌白便道。
“怎么了？你有心事。”
“无，无事，凌郎安心准备登仙大会便可，族人我会自己负责帮扶，我受你恩泽颇多，这点小事就不劳烦你了。”
龙娘脸上仍挂着笑意，凌白却瞬间就察觉出不对劲，毕竟这蠢龙从没这般亲切叫过他。
“这些龙你养得起吗？你的身份不足以庇护他们。”
“我带你来救他们，可不是为你徒增烦恼的，你瞒着我是什么意思？”
言罢，凌白伸手攥住龙娘腰间软梢，掌心闪过几丝雷弧，顿时便让其背脊绷紧，隐瞒的想法也烟消云散。
“我...我的父亲和兄弟都死了，无名功法与父亲得到的机缘有关，存在于我族的血脉之内，越靠近嫡系，得到的力量就越强。”
“我已经是赤焰蛟唯一的嫡脉，只有我能回到东海的宗族，继承这份力量，否则它会把所有族人都扭曲吞噬掉。”
龙娘的声音已从刚才的镇定变得彷徨起来，似乎也对未来担忧。
“我剩下的大部分族人，都被困在荒州无法回到东海，朝不保夕即将灭族，今天救下来的这些龙人，也难以在云州立足，我想...我想担起族长的责任，至少要把他们带回东海。”
“你想走？”
龙娘闻言垂首久久沉默，她双手轻轻拽住凌白的衣袖，似是不舍，也似是恳求。
“他们就对你这般重要？你在族中并不受宠吧？这族长有什么当头。”
“父亲偏心传宗接代的哥哥是正常的事，可兄弟们待我极好，族人也始终信任并支持我，为此愿意远赴大洲来投奔，凌郎我是在他们的呵护下长大，她们代表我三十年的美好回忆。”
声音柔弱，龙娘身体微屈，脑袋轻轻蹭刮着凌白的下巴。
“我现在太弱小，时刻有暴走的危险，不能给到你太多帮助，我想回到宗族的东海继承族长之位，彻底弄清功法的谜团，往后作为你的左膀右臂，正大光明站在你身边。”
“我...也不想只做个受你照顾的累赘。”
话尽于此，凌白还能说什么呢，他已经后悔带龙娘来此寻亲了。
累赘又如何？他只在乎龙娘提供的情绪价值，至于筑基中期的修为，护道都是次要。
他给予龙娘的资源，找个心动散修护道都绰绰有余了。
“我从没把你当累赘。”
“我知道凌郎对我好，凌郎不嫌弃我兽族的卑贱身份，不畏惧常仙子的强势霸道，我非常欢喜。”
两人结交至今，龙娘从未说过如此多的软语情话，她雌伏的贴着凌白的脸颊，细声耳语。
“族人站稳脚跟后，我一定会回来，我保证。”
“唉，你想怎么去荒州？凭你能做到吗？”
凌白下意识找理由拒绝对方，可龙娘美颜已经贴了过来，脸上半是羞涩半是惭愧。
“我做不到，所以...凌郎愿意帮我吗？”
“不愿意，我和你的家族，谁重要？”
龙娘察觉凌白耍起了脾气，无奈中又是愧疚，她主动且连续的轻吻郎君的脸颊，温柔道。
“当然是凌郎重要，我弄清楚无名功法，彻底掌握它之后肯定会第一时间来寻你，届时我会正大光明和常仙子争一争。”
我去，别！
凌白稍微想想那修罗场般的地狱场景，便觉头皮发麻，心脏都要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