摧毁了那些妖僧和白骨之后,金光再起,五朵祥云绕开那片森冷的白骨冰原,继续西行。
荒漠似乎永无尽头,但随着不断深入,天空那层灰黄的尘埃云渐渐稀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病态的、毫无杂质的惨白。
大地的颜色也由赤褐转为一种毫无生机的灰白,如同被漂洗过无数次,失去了所有色彩与活力。
空气中那无形的吸力越来越强,连混元金斗的清辉光罩都微微荡漾起来。
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仿佛有无数双充满怨毒与贪婪的眼睛,在虚空的缝隙中,在法则的脉络里,死死地盯着她们。
那感觉并非错觉,而是这片被过度抽取、濒临崩溃的大地意志所散发出的绝望与憎恨。
“哼,装神弄鬼。”
云霄冷哼一声,头顶混元金斗光华大盛,混元气息弥漫,瞬间将那股无形的窥探与恶意压制驱散。
青莲脚下的净世白莲虚影也浮现而出,清圣光辉扫荡四方,净化着一切负面气息。
又飞行了约莫半日,前方的地平线上,终于不再是单调的灰白戈壁。
一片浩瀚无垠的金色光芒,如同倒扣的琉璃巨碗,笼罩着视野尽头那片连绵起伏,高耸入云的巍峨群山。
那金光散发着神圣、庄严、宏大,充满了祥和与慈悲的意味,梵音禅唱若有若无地从金光深处传来,洗涤人心。
金光笼罩之下,群山苍翠欲滴,祥云缭绕,灵泉飞瀑点缀其间,更有无数金碧辉煌的庙宇殿堂依山而建,在金光中若隐若现,宛如传说中的极乐净土,佛国圣境。
这,便是西方教圣地,须弥山。
然而,在这片神圣庄严的金色佛光之外,须弥山的山脚之下,景象却截然不同,形成了一种令人心悸的割裂感。
山脚外围,依旧是那死寂的灰白戈壁,贫瘠荒芜到了极点。
无数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的生灵如同蝼蚁般匍匐在沙砾之上,他们有人族,有妖族,甚至还有一些气息微弱的巫族。
他们面黄肌瘦,眼窝深陷,眼神空洞麻木,只有望向山巅那片金色佛光时,才会迸发出一种近乎狂热的虔诚与卑微的渴求。
他们艰难地挪动着身体,用额头,用膝盖,用磨出血泡的手掌,一步一叩首,一步一匍匐,朝着那佛光笼罩的山门方向“朝圣”。
沙地上,留下了无数道蜿蜒曲折,浸透着血汗与绝望的痕迹。
“信我佛。。得解脱。。登极乐。。”
“愿舍此残躯。。供养我佛。换。。来世福报。。”
“佛啊。。求您。垂怜。。”
许许多多微弱的,带着哭腔的祈祷声汇聚成一片绝望的声浪,在神圣的梵唱衬托下,显得格外刺耳与讽刺。
而那山门处,几个身披明黄僧衣,脑满肠肥的知客僧,腆着肚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山下如同蚁群般挣扎前行的信众,偶尔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与不耐。
一时间山上佛光璀璨,圣境庄严,与那山脚之下,饿殍匍匐,血泪朝圣的景象,形成了一种反差。
这极致的反差,如同一记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五女心头。
“岂有此理。。”
碧霄气得小脸通红,指着山下那些匍匐的身影和山门处冷漠的知客僧:“这就是西方极乐?这就是慈悲为怀?我看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
琼霄看着山下那地狱般的景象,额间的玄冥神纹微微闪烁,清冷的眼眸深处,寒意更盛。
青莲秀眉紧蹙,澄澈的眼眸中第一次燃起了清晰的怒意。
净世白莲的清光在她身周剧列波动,若非刻意压制,几乎要透体而出,去净化这片被扭曲的“慈悲”。
叶囡囡也似乎感受到了那股沉重的悲伤和绝望,紧紧抱着怀里的灵胎,小嘴抿着,大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天真,只有懵懂的难过。
云霄面沉如水,目光扫过山下的惨状,又望向山巅那片宏大却透着虚伪的金色佛光,声音冰冷。
“好一个‘佛渡有缘’!此等行径,与魔何异?这须弥山,今日必要上去,问个明白。”
顿时五道身影驾驭祥云,无视了山下匍匐的信众和山门处知客僧投来的诧异目光,直接朝着那笼罩须弥山的金色佛光屏障飞去。
就在她们即将触及那层看似柔和,实则蕴含着强大排斥与净化之力的佛光结界时,一道声音穿了过来。
“哈哈哈,贵客远来,贫僧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当那洪亮爽朗,充满了热情与亲和力的大笑声从佛光深处响起时,那厚重的金色佛光如同水波般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通道。
然后一个身材异常肥胖,几乎成了球形的身影,驾着一朵金灿灿的祥云,从那通道中“滚”了出来。
来人穿着一件极其宽大,金光闪闪的袈裟,袒胸露腹,肥硕的肚皮如同扣了一口大锅,随着他的笑声有节奏地颤动着。
一张圆盘似的大脸上,堆满了热情洋溢,仿佛永远不会消失的笑容,眼睛被挤成了两条弯弯的细缝,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他一手托着一个鼓囊囊,似乎永远装不满的布袋,另一手持着一串光华流转,宝气氤氲的佛珠。
来人正是西方教如今仅存的几位圣人亲传,也是以后西方佛教的未来佛,弥勒尊者。
弥勒满脸堆笑,一双细眼弯成了月牙,目光在五女身上飞快扫过。
尤其在云霄头顶的混元金斗,青莲姐妹脚下的吞天葫芦,以及琼霄额间那若隐若现的幽蓝神纹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凝重与算计。
然后他热情地合十行礼,声音洪亮如同洪钟:“阿弥陀佛。贫僧弥勒,特来迎接截教三霄娘娘,青莲仙子与小公主法驾。”
“久闻诸位仙子大名,今日得见,果然仙姿绝世,道韵天成。”
“贫僧真是不胜荣幸之至啊。快请快请,灵山之上,香茶素果早已备好,静候诸位品鉴。”
他笑容可掬,姿态放得极低,话语间更是给足了面子,将西方教热情好客,广结善缘的姿态演绎得淋漓尽致。
肥胖的身躯微微侧让,做出恭请的姿态,身后分开的佛光通道显得更加宽敞明亮,直通那祥云缭绕、梵音袅袅的山巅圣境。
然而,就在这宾主尽欢(表面)的和谐气氛中,一个清脆稚嫩,带着点疑惑不解的童音突兀地响了起来,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咦?”
叶囡囡趴在吞天葫芦边缘,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弥勒那圆滚滚,不断颤动的肥硕肚皮,小手指着那里,脆生生地开口问道:
“大和尚伯伯,你的大肚肚里面…怎么藏着一个黑黑的、凶凶的、跟山下那些臭臭的坏蛋差不多的影子呀?它还在动呢。好奇怪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