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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000e“小娥弑君?!”
饶是许琅心志如铁,此刻也觉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四肢百骸瞬间冰凉。
不过震惊过后,更多的是疑问。
在他的印象里,那个低眉顺眼,手脚勤快的丫头还被乐瑶称赞过几次善心,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等等...
许琅忽然记起小娥是许山在他与乐瑶大婚时带过来的侍女,而许山与福王关系莫逆!
许琅悚然一惊,一股被毒蛇盯上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
“好一个连环毒计!”
许琅冷笑一声。
现在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小娥很有可能是福王假借许山之手特意送到他身边的。
然后小娥利用自己的悲惨身世以及勤快善良的性格成功骗取了乐瑶的信任,这才被乐瑶调到身边做了贴身侍女。
而小娥接近乐瑶的目的也很简单,因为乐瑶毕竟是公主,回宫的次数不少,这也为其接近永徽帝创造了机会。
看来福王等的就是这一刻!
借刀杀人,嫁祸栽赃,一石二鸟...
既除了永徽帝,又将弑君的滔天罪名扣在了他的头上,真是好谋划!
许琅猛地攥紧拳头,他没想到许山这个名义上的父亲终究成了捅向他心窝最致命的一刀!
“大帅,还有这个。”
张定方将一封被汗水浸湿边缘的密信呈上,火漆封印是春满楼特有的暗记。
许琅迅速拆开,杜三娘那熟悉的、带着三分妩媚七分锋利的字迹映入眼帘:
“爷,永徽帝死后,太子以弑君同党之名开始在京都大肆清洗与您有关的一干人等。”
“云阳公主殿下已被圈禁宗人府,长公主一脉在南衙十二卫以及北衙禁军的将领已尽数下狱,空缺皆由东宫心腹填补。”
“乐瑶公主被软禁于国公府,不过有古丽莎等人相伴,暂无性命之忧。”
“太子昭告天下,要坐实爷弑君谋逆之罪,海捕文书已发,京都已成龙潭虎穴,爷万勿回京!”
“三娘拼死送出此信,手下雀儿折损过半,恐难再通消息,爷保重!”
许琅面沉如水,握着信纸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
他如果真的要弑君谋逆,那也要等回到京都之后再动手才保险。
如今他领着大军在外,对京都没有丝毫控制,怎么可能会蠢到让人动手杀掉永徽帝。
太子不可能看不出这个问题,明显是在借题发挥!
他这是要借机彻底铲除长公主一系,将禁军牢牢掌控在手中,顺便将自己这个手握重兵的心腹大患底钉死在乱臣贼子的耻辱柱上。
好算计...真是好算计!
京都的太子,海州的福王,隔着千里之遥,竟以整个大乾的江山为棋盘,以帝王之血为祭品,联手布下了这盘要将他彻底碾碎的杀局。
一股怒火在许琅胸中翻腾,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但他强行压下,眼中冰寒更甚。
当务之急,是破局!
“京都那边事已成定局,再回去没有丝毫意义。”
许琅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当务之急是福王,只要解决了他,撕破这弑君嫁祸的谎言,京都的危局自可迎刃而解!”
他猛地抬头,“传令,让全军进入最高战备,将斥候全都撒出去,给我盯死王府和水师大营,一只苍蝇飞过也要知道它往哪里落!”
“得令!”
张定方轰然应诺,转身就要去部署。
“等等!”
许琅叫住他,“先随我入营,还有些事要与你交代。”
两人走进帅帐之内,却发现牛大力等一众黑袍军将领都早已闻讯齐聚。
这其中除了破敌营主将牛大力外,还有亲卫营副将赵莽、铁卫营主将周淮安以及天武营主将陈苗等人。
都是许琅一手提拔起来,跟随他征战四方的人。
此时众人面色铁青,眼中喷火,一股压抑到极致的愤怒与杀气在帐内弥漫,几乎要掀翻帐顶!
“公爷!”
牛大力第一个按捺不住,蒲扇般的大手狠狠拍在案几上,震得杯盏乱跳,声如炸雷。
“放他娘的狗臭屁!弑君?您要真想干那事,用得着派个丫鬟?”
“在青州在边关,您有多少机会?非得等回了京都,在太子眼皮子底下动手?”
“太子眼瞎心也瞎吗?他这是摆明了栽赃陷害!卸磨杀驴!”
“就是!大帅为国征战,立下多少汗马功劳?他太子在京都享福,倒头来给大帅扣上这么大一顶屎盆子?
赵莽脸色难看地说道,“寒心!真他娘的寒心!”
周淮安相对沉稳,但声音也冷得像冰:“太子此举无非是借机清洗异己,掌控京都。”
“弑君之事真假他根本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彻底除掉公爷您这个心腹大患。”
陈苗瓮声瓮气,带着火药味:“公爷,只要您点头,兄弟们立刻点齐兵马,护着您杀回京都砍了那忘恩负义的太子!咱黑袍军的刀还没生锈!”
“对!杀回京都!”
“宰了太子!为公爷正名!”
“反了他娘的!”
“......”
帅帐内杀气冲霄,这些跟随许琅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骄兵悍将,早已将身家性命系于许琅一身。
太子的诬陷非但不能动摇其心,反而彻底点燃了他们同仇敌忾、誓死追随的熊熊烈焰。
许琅静静地看着麾下这些激愤的将领,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抬手虚按一下。
瞬间,帐内鸦雀无声!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充满了绝对的信任与等待命令的狂热。
“兄弟们的心意,我明白!”
许琅沉声道:“但此时杀回京都正中太子下怀,弑君罪名未洗,我等便是乱臣贼子!”
“沿途关隘必遭拦截,袍泽相残徒耗国力,亲者痛仇者快,此乃下下之策!”
他目光扫过众人,“弑君者非我许川,真正的凶手就在这海州城内!”
“我那府上的侍女大概率是福王的人,他嫁祸于我,很有可能是想让我与太子内斗,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而且福王还极有可能勾结东瀛萨摩藩,假借海寇之名行谋反之实!”
许琅将在赤潮岛上听到的事情讲了讲。
“福王?!”
众将皆惊,随即怒火更炽!
“原来是这老狗!”
“勾结外寇?刺杀陛下?真是罪该万死!”
“咱们杀了这老狗!”
“......”
牛大力等人都是群情激奋,恨不得现在就领兵杀向王府。
不过张定方在思考片刻后却很是冷静地摇了摇头。
“公爷,现在敌众我寡,且身处敌巢,末将以为当务之急应立刻撤出海州城,依托青州后方再图...”
“不!”
许琅断然否决,“此时撤出便是畏罪潜逃,弑君之名再也洗刷不掉!”
“福王更可污我勾结海寇,坐实反叛!”
“海州城,必须守住,而且要堂堂正正地守在这里!”
“用福王的血来洗刷我的冤屈,用叛逆的头颅向天下证明我的清白!”
他猛地站起身,神色沉凝。
“周淮安!”
“末将在!”
“铁卫营即刻起做好接管海州城四门防务的准备,尤其是面向水师大营的西门、南门,准备好在城头架设的强弩,备足火油滚木,做好死守的准备。”
“得令!”
“陈苗!”
“末将在!”
“天武营化整为零,以百人队为单位秘密进驻城内各处要害之地,一旦城内生乱,立刻抢占要地,凡有趁乱劫掠、浑水摸鱼者,无论身份,就地格杀!”
“遵命!”
“张定方!”
“末将在!”
“让黑袍军余下人今晚吃饱喝足,好好休息,明天开始紧盯水军三大营驻地,一旦他们有异动便冲进去,断他们的后路!”
“领命!”
一道道军令,如同疾风骤雨般迅速部署下去。
整个黑袍军的临时营地此刻都动了起来。
许琅看向张定方,将一枚玉佩递了过去,“派最机灵可靠的人拿我的信物去赤潮岛,告诉文先生他们这里的事情,请他们依计行事,务必在海上,截断福王与萨摩藩的联系!”
“同时集结赤潮帮所有可战之力,随时准备跨海而来!”
“末将亲自安排!”
张定方重重点头。
部署完毕,众将领命而去,脚步声铿锵,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
帅帐内只剩下许琅一人。
他走到悬挂的海州舆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海州城的位置,又缓缓划过城外那规模庞大的水师大营,最终停留在波涛汹涌的海域。
“福王...太子...”
许琅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们以为联手布下了天罗地网,却不知这网中困住的究竟是猎物...还是猎人!”
“想用弑君的罪名压垮我?想用海州的水师埋葬我?”
“那就睁大眼睛看看!”
“看我如何在这死局之中以身为棋搅动风云,用你们的血洗净这污名,用你们的头颅,铺就我通往京都的通天大道!”
此时的海州城,依旧笼罩在浓浓的夜色之中,万籁俱静,显得很是平静。
但在这平静之下,却蕴藏了一场足以决定大乾命运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