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江屿白坐上车,很快消失在眼前,她心里五味杂陈,忒不是滋味。
如果人真的有下辈子,她会在下辈子的第一时间里,义无反顾选择屿白的。
只希望她欠屿白的,下辈子都能还上。
收起思绪,苏苒苒又去了一趟医院。
厉承渊还是一点要苏醒的迹象都没有。
她帮厉承渊擦了身子,又按摩了一个小时,回到叶家的时候,已经傍晚了。
朝朝暮暮跟着外婆在院子里玩。
苏苒苒上前蹲下身,喊他们:“朝朝暮暮。”
两个小家伙看到妈妈来了,飞奔地朝她扑过来,一整个滚在她身上。
“妈妈,你怎么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的呀,妈妈你不是说要带我去见爸爸的吗,什么时候带我去见爸爸呀。”
小朝朝每天都在念着爸爸。
老想要见到那个又高又帅的爸爸了。
小暮暮却一点都不想见到那个人,转而问妈妈:
“妈妈,江爸爸不是跟你一起出去的吗?怎么你回来了,他没回来呀?”
苏苒苒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抚着儿子的脑袋,实话跟他们讲:
“暮暮,我跟你江叔叔离婚了,他以后也不会回来了,他去了y国。”
听到这话,叶夫人过来一脸担忧,“苒苒,你真跟屿白离了?”
苏苒苒点头,起身望着母亲。
“是我对不起他,他让我跟你们问声好,道个别,希望你们别往心里去。”
叶夫人心疼女儿,抬手拥她,“你没事吧?怎么忽然就离了呢?”
虽然之前他们是觉得女儿跟屿白在一起,也没有多开心。
再加上孩子是厉承渊的,他们就不怎么看好女儿跟屿白在一起。
但是这段时间屿白确实对孩子不错,对女儿也很包容迁就。
他们也就支持女儿的选择。
没想到这两个年轻人,说离就离,都没跟他们商量一下。
“妈妈,那你难过吗?”
小暮暮很是懂事,尽管喜欢江叔叔,但也不想勉强妈妈做她不想做的事。
苏苒苒低头看着儿子,牵强地笑起来。
“妈妈不难过,有朝朝暮暮在,妈妈就是最幸福,也是最开心的。”
“没了江叔叔,我们还有厉爸爸呀。”
小朝朝仰着脑袋瓜,闪着大眼睛天真无邪地望着妈妈:
“妈妈,带我去见爸爸,有爸爸在我们一家人就会变得更幸福。”
苏苒苒抱起女儿在臂弯里,同母亲一起进屋,“好,明天就带你去见爸爸。”
厉承渊那个样子,也不知道还会不会醒来。
女儿想见,就带她过去看看吧。
说不定有女儿在,能唤醒厉承渊的一点意识呢。
晚饭席间,苏苒苒发现好些天没看到叶深了,不由得多嘴问了一句:
“爸,哥呢?这些天怎么都没看到他。”
叶父耐心说:
“你妈给他找了个对象,让他多去陪陪女方,这些天下班我就让他去找女方了。”
苏苒苒又问:“他愿意啊?”
“不愿意也得愿意,三十出头的人了,再不结婚以后谁要。”
叶父对那个儿子,是恨铁不成钢的。
整天跟厉承渊,沈君屹混在一起,几个人都不找对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几个有一腿呢。
厉承渊还好,有了他女儿,现在还一下子拥有两个孩子。
再不逼一下儿子,他心里永远藏着叶知渝不找,说不定以后得孤独终老。
苏苒苒没再多说。
第二天的时候,带着两个孩子去医院见厉承渊。
来的时候厉氏夫妇跟沈君屹都在。
三个人在重症监护室门口,每个人的脸色都十分严重。
“我儿子,难道真的醒不过来了吗?”
厉夫人掩面落泪,说话的声音都哑得不行。
沈君屹垂头叹息:
“我尽力了,他双腿已废,腰间的子弹穿透了他的肾脏,能坚持到现在还有一口气,已经是奇迹了。”
十几年的医学经验告诉他,厉承渊醒来的概率微乎其微。
他现在,跟个死人没区别。
想要他再像个正常人一样起来,那是不可能的。
“怎么会这样。”
厉夫人靠着墙壁蹲下,哭出声来: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暮暮又不愿意回厉家认祖归宗,这叫我们以后该怎么办啊。”
厉父也跟着红了眼,蹲下身拥妻子入怀。
“我们再去求苏苒苒吧,让她看在儿子跟她去救朝朝的份上,让暮暮回厉家认祖归宗。”
这样有了暮暮,他们二老也算还有点希望。
然而,这话被不远处的娘三听见了。
小暮暮立即出声拒:
“我才不要跟你们回去,我讨厌你们,以前你们怎么对我跟妈妈的你们心里清楚,现在后悔也没用。”
听闻,几个人同时看过去。
见苏苒苒带着两个孩子过来了,厉夫人忙抹掉眼泪起身迎过去。
“苒苒,你来了。”
她又看向孩子,哽咽道:
“暮暮,朝朝,奶奶知道以前是奶奶不好,奶奶跟你们道歉,可你看在你爸爸重伤醒不过来的份上,原谅我们好不好?”
“我才不会原谅你们,那个人也是个大坏蛋,他死了更好。”
“暮暮。”
苏苒苒厉声打断儿子的话,教育道:
“不许胡说,你可以不喜欢他,但是别诅咒他。”
小暮暮来了脾气,双手抱胸气呼呼地转身面向一边。
小朝朝拉了拉弟弟,声音奶呼呼道:
“弟弟,爸爸挺好的呀,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我就是不喜欢,他之前总欺负我跟妈妈。”
小暮暮可记仇了。
要不是大坏蛋把她绑走,他就不会逃跑出去。
没人知道他跑出去那些天,过得有多提心吊胆。
他都害怕以后见不到妈妈。
反正那个大坏蛋如今落到现在这个下场,也是活该。
苏苒苒没再管儿子,也没管厉氏夫妇,跟沈君屹说了一声后,带着女儿换上无菌服,牵着她进病房去看厉承渊。
其他人继续留在病房外,小暮暮也在病房外。
病房里,小朝朝终于见到了爸爸。
可这个爸爸,跟以前那个高高帅帅的爸爸很不一样。
这个爸爸躺在病床上,浑身都插着管子,脸都被氧气罩盖着,瘦瘦的,苍白的。
看着特别可怜。小朝朝心疼,一下子就哭了起来。
苏苒苒抚着她问:“怎么哭了呢?”
小朝朝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指着昏睡的厉承渊说:
“爸爸怎么变成这样了,他好可怜,妈妈我要怎么做才能让爸爸好起来,变成以前那个超级帅的爸爸呀?”
苏苒苒耐心跟她说:
“以后朝朝每天过来在他耳边跟他说话,鼓励他坚强点,让他以后陪着你,他或许有一天就能醒过来了。”
她知道这样的方法不一定就管用。
但只要有点希望,她都想试试。
女儿回来了,就算心里再怨厉承渊曾经做过的一些事,她也不希望厉承渊真的离开这个世界。
何况曾经的有些事情,她也有错。
小朝朝听了妈妈的话,赶忙止住眼泪,趴在爸爸的耳边,悄悄跟他说话。
她真的希望爸爸尽快好起来。
所以趴在爸爸耳边说一两个小时都不觉得累。
门外,厉氏夫妇还在拉着小暮暮求原谅。
小暮暮不搭理他们,转身背对墙壁,看都不看他们一眼,一整个气呼呼的,模样还怪可爱。
厉氏夫妇也不敢太过强求孩子。
只要今后苏苒苒每天都带着孩子们过来,他们每天能看到孙子孙女,他们也就心满意足了。
傍晚,苏苒苒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家。
一进家门就看到母亲陪着一个年轻女子,在客厅里聊天。
母亲看到他们,招手喊着。
身边的两个孩子朝母亲扑过去。
苏苒苒也走过去,主动跟客人招呼,“你好。”
对方也笑着跟她问好。
叶夫人指着女儿介绍,“这是我女儿,苒苒,这两个是我的小外孙。”
随后又跟苏苒苒介绍,“苒苒,这是你哥哥的女朋友,顾惜。”
顾惜起身跟苏苒苒握手,“你好苒苒,我们以前见过的。”
苏苒苒蹙眉,瞧着面前看上去温柔大方的女子,她努力回想着,实在想不起来她什么时候跟这人见过面了。
正当她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回时,顾惜又笑着道:
“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是我认识你,我们俩一所高中的,我比你高了两个年级。
我算是你的学姐吧,有一次在校庆活动上,我的演出服坏了,是你帮我缝的。”
苏苒苒恍然,忽然就记起来了。
“原来是学姐,这未免太巧了。”
顾惜也道,“是好巧,没想到你是叶深的妹妹。”
顾家也是上流社会的圈层。
虽然不及叶厉两家这样的地位。
但是对于上流社会里的贵公子,她都是熟知的。
毕竟像她这样的企业家庭,女孩子生来就是要被父母拿到商业里联姻。
所以她从小就被教导着,要如何去攀附权贵,如何讨男人欢心。
厉家那样的家庭他们高攀不上,也不知道父母是怎么攀上叶家这样的家庭的。
但是没人知道,她有多喜欢这桩婚姻。
也没人知道,她有多喜欢叶深。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
苏苒苒牵着顾惜坐,“回头我慢慢跟你说是怎么回事,你跟我哥……确定了?”
瞧着顾惜美丽大方的样子,衣着光鲜,不比叶知渝好太多。
她觉得叶深配不上顾惜。
但顾惜都上门来了,想来是看上叶深了?
“阿姨说你哥的事情他们来做决定,如果你们不嫌弃我的话,婚期的事情随你们安排。”
顾惜还有些害羞,低下头脸颊都泛红了。
苏苒苒有点震惊。
这就谈到结婚了?
叶深心里不是装着叶知渝吗,他也愿意娶?
心里正狐疑之时,叶夫人又握着顾惜的手,很是满意道:
“我们怎么会嫌弃你呢,你能看上叶深是他的福气,既然你都答应了,我们自然会风风光光把你娶进门。”
“那婚期的事,回头我们请你爸妈过来商量。”
顾惜没拒绝。
似乎还挺满意这个婆家。
苏苒苒觉得这个嫂子是挺不错的。
只希望叶深娶了她后,会好生待她,不要辜负了人家吧。
晚餐席间。
苏苒苒发现父母跟顾惜聊得火热。
但是叶深像事不关己一样,埋头吃他的,脸色也并不好。
看得出来,他并不满意这个媳妇儿。
但似乎又没办法拒绝父母的安排,便勉强应了这门婚事。
苏苒苒也不好在这件事上插嘴,用过晚饭,她陪着自己的朝朝暮暮读书写字。
第二天送朝朝暮暮去幼儿园后,又去公司上班。
下班后才又接了女儿去医院陪厉承渊。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着。
直到叶深跟顾惜结婚,有了孩子。
然后孩子出生。
最后又是两年,三年。
整整三年,厉承渊躺在病床上都没有苏醒过。
朝朝暮暮已经六岁,都上小学了。
这天,苏苒苒还是一下班就去接女儿去医院。
来的时候,沈君屹刚给厉承渊复查出来,看到朝朝暮暮忍不住弯腰去抱他们。
却也只能抱起一个。
小朝朝比较讨人喜欢,说话又好听,软乎乎的总是让人忍不住想亲一口。
沈君屹抱着她,轻轻刮了下她的小鼻尖。
“过来看爸爸啦。”
小朝朝点着脑袋。
“对呀,沈叔叔,爸爸要什么时候才醒过来呀?我都六岁了,都长这么高了,好想让爸爸看看现在的我。”
沈君屹看了一眼苏苒苒。
见她也在期待着他能给出一点希望。
他摸着孩子的脑袋,实话道:
“你爸爸的状态比之前好了很多,这全都是因为朝朝每天来跟他说话,你现在每天陪着他,他总会睁开眼睛来看看他的宝贝女儿的。”
“那我爸爸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嘛?”
小朝朝皱着眉头,撅着小嘴,很难过她都陪了爸爸三年,但是爸爸一次眼都没有睁开过。
为了给他们希望,沈君屹说:
“可能是明天,也有可能是一个星期后,反正我们不放弃,他总会醒来的。”
听到这话,苏苒苒知道,想要等厉承渊醒来,恐怕又是三年又三年。
也有可能他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收起心中有的那份低落,她推门进了病房,来到了厉承渊的床边,继续给他擦洗身子按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