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蓝玉原本骄纵跋扈的态度稍稍缓和了下来,但嘴上依旧说着说着强硬的话语,不能让江夏侯周德兴占了上风。
“我什么意思?”江夏侯周德兴看着眼前这些些蓝玉的义子道,“怎么你不明白?那我可就要好好说说。”
“你蓝玉是个什么东西,不就是个侯爵吗?”江夏侯周德兴唾沫星子横飞道,“我等跟着陛下起义的哪个陛下薄待了?”
“你一个侯爵在应天一板砖下去也砸倒一大片。”江夏侯周德兴道,“大家有谁跟你一样蓄养如此多的家奴,认那么多的义子啊?你说出来我听听。”
“我听说你义子都要上百了,你是不是也想学周文王啊?”江夏侯周德兴冷哼一声,“但陛下不是殷寿,我看你再这样嚣张下去,廖家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
“你来找茬?”永昌侯蓝玉也恼了,当着这么多义子的面,这江夏侯周德兴直接就要说他要造反。
“怎么?不行吗?”江夏侯周德兴继续滔滔不绝道,“你觉得你的功劳无人可比,你的治军有方、战功赫赫了?”
“怎么着,老子没法跟你比了?”江夏侯周德兴道,“还是开平王跟你比不了,还是徐达跟你比不了,还是他汤和、冯胜,傅友德,还说说跟你年纪差不了多少的李文忠跟你比不了?”
“怎么就显着你了?”江夏侯周德兴越说越上头,“陛下派你去那是器重你,怎么去打仗派我们打不了?还是派耿炳文打不了?”
“你是活不起了,断子绝孙了,你养这么多义子?指望着他们一个个给你养老送终?”
蓝玉的义子们个个攥紧了拳头,若非蓝玉没有发话,恨不得立刻上去跟江夏侯周德兴撕打成一团。
“你瞪我做什么?”江夏侯周德兴说着一个大嘴巴子就打在了那愤愤不平的蓝玉义子脸上。
“你过分了!”蓝玉气急败坏道,“不就是写了封信,调侃你几句?何至于你来我家如此羞辱我?”
“羞辱你?”江夏侯周德兴气急败坏的指着蓝玉道,“老子不去守东南海防,千里迢迢来就为了羞辱你?”
“大明建立后,咱俩一起作战的机会不多,但从濠州到六合,从太平再到应天,都是一路打过来的兄弟,总算是有兄弟情义吧!我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会为了一封信千里迢迢跑来骂你、羞辱你一顿?”
“那你今日来我府上,羞辱我羞辱我的义子?”
“你干了多少糊涂事你自己不知道?”江夏侯周德兴道,“我今天不是来骂你,而是来骂醒你。”
“怎么?还得我把你做过的糊涂事全都抖落出来给你听听?”周德兴道,“一个将领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什么事,你不清楚吗?”
“如果你不知道哪些事情做的不对,那我来替你说说,你好好听一听。”
“好了!”永昌侯蓝玉及时打断了江夏侯周德兴的话,当即道,“这跟我给你写信的事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江夏侯周德兴道,“迁都这种事情岂是你我可以左右的?你我都是武夫,说起带兵打仗咱们懂,这是咱们在行的事情,治理国家咱们可不在行!”
“如今即便是陛下也没有明说要迁都的事情,你就信誓旦旦的想要把我拉过来和你一起反对迁都的事宜。”周德兴道,“你以为这是带兵打仗嘛?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还说没什么关系,你这就是把兵营里的那一套想当然的拿到这里来了。”
“怎么?看你这样子是不服是不是?”江夏侯周德兴道,“怎么着?你是诸葛亮啊,还是管仲啊,还是乐毅啊,还是房玄龄啊?”
“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对治理国家的事情指手画脚了?”江夏侯周德兴道,“你怎么知道迁都就不好了?你怎么知道迁都之后手里的产……”
“别说了!”永昌侯蓝玉听到这里,立刻推开身边的义子们,冲到了江夏侯周德兴面前捂住了他的嘴巴。
“我的好哥哥,你别说了!”永昌侯蓝玉,一边说一边赶紧用力捂住江夏侯周德兴的嘴巴,一边对身边的义子们说,“都让开,家里来客人了也不知道迎到正厅里去,快去沏茶。”
“我珍藏的雨前龙井赶紧拿出来!”蓝玉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江夏侯周德兴就要往正厅里走。
“嘘!”等到到了正厅,蓝玉扶着江夏侯周德兴坐下,然后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这才松开了捂住江夏侯周德兴的那张嘴。
“你做什么?”永昌侯蓝玉气急败坏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嘛!干嘛,在院子里就要嚷出来,万一让他们听见了怎么办?”
蓝玉比划了一个手势,这个手势代表着“锦衣卫”的意思。
“怕被听见就别干那样的事儿!”江夏侯周德兴接过茶后道,“我怎么就不怕,我就敢大庭广众说出来!”
“行行行!你厉害,行了吧!怕了你了!”永昌侯蓝玉无奈道,“快喝茶吧!”
“你这茶里没毒吧?”江夏侯周德兴故作谨慎的样子道,“刚才你那些义子恨不得用凶狠的眼光直接活吃了我,谁知道他们有没有下毒?”
“没有,我先喝一口给你试试毒,行了吧!”永昌侯蓝玉当即尝了尝茶水。
江夏侯周德兴这才慢悠悠的吹了吹热气,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你就为了迁都一事来骂我?”永昌侯蓝玉道,“你若是不愿意写封信给我便是了,何必来闹上一闹,这样一来陛下想不知道都难!”
“若是你不愿意,我再去找别人商议就是了!”永昌侯蓝玉不解道,“何必打乱我的计划,这样子我算是彻底表明了立场。”
“你这个脑子啊!”江夏侯周德兴恨铁不成钢道,“打仗的时候脑子比谁都好使,这种事情上居然转不过弯来,难怪开平王没了之后,你越发没个约束了。”
“你好,你跑到我家里来骂我?”永昌侯蓝玉一听到这话,也不乐意了。
“你要是真是朋友,来我家里骂我,来砸我的场子?”
“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我哪里是在砸你的场子,我这是在救你!”江夏侯周德兴道,“真是个方脑壳,真是愚不可及啊!”
“救我?”蓝玉一脸茫然道,“你会有这样一番好心?”
“我问你,你闺女是不是十月份就要跟陛下的十一子蜀王朱椿成亲了?”江夏侯周德兴道。
“嗯!”蓝玉点点头。
“那你对这桩亲事,对你的这个女婿满意嘛?”
“当然满意了!”蓝玉道,“这蜀王朱椿虽然不是皇后娘娘嫡出,但学识过人、人品贵重,在陛下的这些皇子里面算是出挑的,我的女儿嫁过去一定错不了!”
“那你还跟陛下对着干?”江夏侯周德兴道,“万一陛下知道你想要阻挠迁都的事情,一旦不高兴说不定这桩亲事估计也就作罢了!”
“不可能!”永昌侯蓝玉道,“我是……”
蓝玉立刻停下,然后对江夏侯周德兴道,“反正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当然明白了!”江夏侯周德兴道,“这要是魏国公徐达背痈未好,李文忠卧病不起的话,你还真是有十足的把握。”
“如今我估摸着也就六七成吧!”江夏侯周德兴道,“按照陛下那刚强的性子,这六七成估计是还要再减去了一两成,别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
“你想想,你仔细想想,我说的对不对?”周德兴喝完茶水,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沉思的蓝玉。
“不至于吧?”蓝玉缓缓抬起头,“之前也出过一些事情,陛下还不是小惩大诫,也没什么大事发生。”
“蓝玉啊,蓝玉!”江夏侯周德兴都被气笑了,他当即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你非要等到陛下准备拿你开刀的时候你再想着怎么收场?这是不是太晚了?”
“这跟他娘的跟正至二十七年投靠私盐贩子张士诚有什么区别?这就是等死啊!”江夏侯周德兴站起来拍了拍蓝玉的肩膀然后边往外走边说道,“你好好想想吧,我先去宫里找陛下请罪去!”
“你……你干什么去?”永昌侯蓝玉立刻起身拉住了要离开的江夏侯周德兴。
“我未经允许从泉州跑来骂你,擅离职守,当然要去给陛下请罪了!”江夏侯周德兴说完就要往外走。
“好哥哥,先别走!”永昌侯蓝玉道,“那……那我怎么办?你也给我支个招呗!”
“你还用的上我支招了?”江夏侯周德兴道,“你的义子一抓一大把,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他们不能给你出谋划策了?”
“好哥哥!”永昌侯蓝玉站到了周德兴前面拦住他,然后在他耳边悄悄嘀咕道,“这事儿就是他们商议出来的,我这也是平日里太信任他们了,所以就不知不觉就犯了浑,你说问他们有什么用啊!”
“现在知道他们没用了,不是我刚进门时对我的态度了?”江夏侯周德兴撇撇嘴道。
“那你就跟我说说呗,如何解决这件事情!”蓝玉道,“你这一闹,陛下更不可能不知道了,你倒是无所谓,被陛下责罚一下就行,我真是要如你猜测那般,那还得了!”
“我没什么办法!”江夏侯周德兴道,“谁出的主意,你就找谁解决,我言尽于此!”
“不要挽留了,我这就进宫跟陛下请罪去!”江夏侯周德兴起身离开了永昌侯蓝玉的府邸。
半个时辰后。
奉天殿外,江夏侯周德兴在外面候着,小太监进去禀告皇帝朱元璋。
“陛下,江夏侯求见!”
“让他进来!”皇帝朱元璋收起手里的奏疏,不多会儿江夏侯周德兴就走了进来。
“臣周德兴见过陛下!”周德兴低头道,“臣有罪,还请陛下治罪!”
“你是有罪,一封八百里加急就是为了回来骂一顿蓝玉?”皇帝朱元璋道,“把这八百里加急当做儿戏了?上一次这样的人已经死在马嵬坡了,你知道吗?”
“不过,蓝玉这小子确实该骂一骂了,打了许多胜仗,身边的人对他多加吹捧,就有点得意忘形了!”皇帝朱元璋道,“也算是功过相抵,不治你的罪了。来人,赐座!”
“你先跟咱说说,为什么来骂他!”皇帝朱元璋让人上了茶,准备听江夏侯周德兴汇报跟蓝玉的事情。
一刻钟后。
“他一个武将倒是关心起迁都的事了?”
“是啊!臣当时就说他,一个武将打仗在行,治国也是他能指手画脚的?”周德兴道,“蓝玉本身没有想过这些,都是他的那些义子你一句,我一言的。所以臣气不过,就想着来骂一骂他,把他给骂醒!”
“那些义子他还当了宝,咱跟你的看法是一样的,一个个的都不是省油的灯!”皇帝朱元璋道,“咱们好久没见了,正好留下来陪我吃顿饭!”
永昌侯府。
自从江夏侯周德兴离开时之后,蓝玉就来到了书房反复琢磨着江夏侯周德兴临行之前跟他说的话。
“谁出的主意,我就找谁解决。”蓝玉自言自语喃喃道,“谁出的主意,就找谁……”
此时,他看向一旁的一副镇尺,这就是他的其中一个义子送给他的。
“难不成周德兴的意思是让我把这些义子们推出去当挡箭牌?”蓝玉如此想着,然后来到窗前赶紧关上了窗户。
归德府。
“不要提前出发,我跟你五叔约定好日子了!”太子朱标道,“咱们后天出发正好!”
“爹,你这就不懂了!”朱雄英道,“五叔肯定想早点见到你,咱们早去也能给他一个惊喜,你说是不是?”
“即使五叔不在,那也没什么影响啊。”朱雄英道,“难不成王府的人还敢把咱俩关在门外不让进去吗?”
“也好!”太子朱标道,“那就让人去准备车马。”
“这就对了,赶紧出发!”